青玄心中頓時升起一股如麻的寒意,“可這裡是崑崙淨墟,魔族之人又怎會到此?”

崑崙淨墟十萬大山,皆自含天地聖靈之氣,任何魔族出現在崑崙淨墟之中,其魔息都會受到淨化。

縱然有著強大的魔族大君隱藏其中,體內魔氣與此地聖氣相互排斥,必然會產生強烈的反應,其氣息自然也就無所遁形。

雲容搖首說道:“此代魔君之心性,非往日曆代魔君能夠比擬,她想要做到的事,必會打破常理,讓人無法想象。”

說話間,她從懷中取出一張密封好的信紙,說道:“此為多年潛伏於君皇乘荒身邊的魔族人員名單,雖說不能盡數將他身邊的魔族間諜盡數挖出。

可若是能夠盡數除去這人員上的名單,便等同於除去了魔君安插在君皇乘荒身邊的七成魔族人員之數。”

青玄不可思議地接過那名單,拆開一看,卻見那信紙上所寫,竟是密密麻麻,足有幾十人之多。

“這怎麼可能,魔族之人竟能夠做到如此程度?!!這裡可是崑崙淨墟!”

輕水目光冰冷地掃視著那信紙上的名單內容,呵笑了一聲,聲音滿是嘲弄意味。

“可如若這安插物件是君皇乘荒的話,那便什麼不合理的理,都說得通了。”

輕水觀這神秘女子的態度便能夠猜出,她此番費心而為,顯然不會是為了君皇乘荒而有此行動。

那君皇乘荒貴為父神幼子,雖生來就在高山之上,與這世間百川溪流的起點生來就不同。

可他到底為經戰亂之苦,生在了一個太平盛世的年代,又有帝尊祝斬這樣的珠玉在前,便養成了他那理所當然金尊玉貴的性格。

故此魔族每每想要針對崑崙淨墟,總是會在君皇乘荒身上找突破點,這數十萬年來,總能夠無往不利。

青玄早知君皇荒唐,當年那女魅魔也好,魔族大君的美貌妾室也罷,栽了一次又一次的跟頭竟然還不長記性。

青玄也不得不承認,在某些方面,這位君皇陛下當真是有著得天獨厚的天賦與能力。

別人是神不知鬼不覺的安插暗子佈局而不留痕跡屬實厲害。

他更加厲害。

能夠讓別人安插暗子間諜在他身邊,整整數十人而不知也就罷了。

還能夠在娘娘的地盤上,將這數十人保護得如此周到,讓敵方所佈下的棋局在我方是半點不查。

這可是比敵方佈局者的手段還要高明多了。

雖然這高明的手段沒有用在正途上去就是了……

青玄將那秘信上的名單看清楚後,眉頭不由越皺越深,“北河星君、東楚神將、文德上神、明知仙君……這些可都是歷經天劫成功渡劫飛昇的仙人,乃是實打實地身具仙骨者,怎麼可能會是魔族?”

雲容道:“不是魔族,未必就不會向魔族效忠,上古時期仙魔大戰,又有多少仙族在決戰之際,倒戈相向,二位不記得了嗎?”

輕水亦是覺得震撼,不太敢相信,捏著那信紙的手都在顫抖。

“可是這些仙人都家世出身個個清白,且成仙年限最少著也有數千年之久,各自都有經仙尊祝斬點將昇仙,方才可能夠安排在君皇乘荒身邊任職,前途皆不可限量。

他們又怎會冒如此風險,為魔族所用。”

青玄點頭道:“更何況,如今這個年代與當年神魔大戰時期並不相同,如今仙道昌隆鼎盛,魔族避居於一界。

正魔兩道實力如此懸殊之下,他們沒有理由捨棄仙道正途,投身於邪魔之道,一經發現,死罪難恕。”

輕水在經過了初期的震撼之後,也逐漸冷靜下來,只覺此事實在是有些荒誕了。

雖知曉眼前這神秘女子並無敵意,可她到底身份不明,來意不明,未必就不是想借她們二人之手,除去君皇乘荒身邊的心腹。

只是這種可能性不大,但她實在想不通這些仙人們有什麼理由要叛變仙界。

“今時不同往日,非戰爭年代,兩族各有秩序鐵律,想要如當年那般安插暗子,幾乎是不可能的事,這其中……是否是有什麼誤會?”

雲容看著她們二人,心中不住嘆氣。

果然是應了那句‘安不忘危,盛必慮衰’的話。

青玄輕水二人心智異於常人,可在這長達數十萬年的仙道太平日子裡,並沒有讓她們意識到來自魔族的危機離她們究竟有多近。

“幾乎不可能,不代表著毫無可能性,此事是有難度不假,可若難成事,我手中這份名單又是從何而來?”

輕水美眸微睜:“姑娘的意思是……”

雲容淡淡一笑,道:“魔族自古謀劃至今,難不成只許他們安插暗子在百家仙門之中,卻不允許我亦在他們魔界版圖之中種下暗樁。”

她從那個垂敗無生機的世界裡來到這個世界,肩負著與阿嬈相似的命運。

阿嬈一步步憑藉自己的力量,從棄魔之身,謀得了魔君之位。

她又怎能還如上輩子那般,做一個除了劍一無所有的矇昧之人。

若是不知籌謀,愚昧且過,豈非辜負了師弟萬里背棺相送,予她最後這一絲希望的心意?

“不必懷疑此情報的真實性。”雲容淡然起身,“此情報來之不易,以二位的聰明才智,稍加試探一番,便可知曉這情報中的人員名單是否為真。”

青玄與輕水面面相覷,雖說心有疑慮,可到底還是對於這份名單珍之重之的收了起來。

青玄面容複雜地看著她,若是這份名單為真,這份恩情所欠不可謂不重。

要知曉這數十名仙人在上清仙界都有著影響四方的威望與實力,想要將他們的底細查出來,她不敢想象這姑娘安插在魔族的暗子會犧牲多少。

儘管這名單的真實性,還有待考究,但青玄仍舊真心致謝道:

“姑娘對我崑崙之事如此費心,來日若姑娘有需,我與輕水必攜崑崙上下,對姑娘厚以重報。”

“厚以重報就不必了。”雲容低低垂眸,輕輕嘆道:“我做這些,不全是為了崑崙。”

其實這份名單並不是眼下拿出來的最好時機,畢竟她還沒有全部挖出阿嬈埋在君皇乘荒身邊的暗子。

此事讓青玄與輕水來處理,雖說不至於打草驚蛇,可魔界裡的暗衛近年來怕是不可再輕易動了。

只是她沒有想到,十方城竟會鬧出邪神之禍,讓師弟的身份暴露在了諸仙眼中。

他又身兼司水神源,如今被關押在崑崙淨墟的境土之上,心量狹隘的君皇乘荒如今也不過是被黃金雨的麻煩事分開了注意力。

一旦此事得以了結,他免不了要秋後算賬去找師弟的麻煩。

提前將這人情賣給崑崙倒也無妨。

給君皇乘荒找點不自在,省的他整日琢磨著去幹那些以大欺小的混賬事。

不過好在此番神罰森林的結界已經開啟。

師弟雖身陷囚籠,如今崑崙淨墟一片亂局,反倒讓他置身於安全之地,免了這一場招搖風雨。

至於那滄南衣,想到這裡,雲容亦是十分頭疼。

在前世的時間線之中,她並不記得她命中有過此劫,尤其是師弟繼任劍主之位,飛昇成仙之後,仙尊祝斬逐漸將手中大權交於師弟掌管。

有了師弟繼位仙君之位,平衡仙界與崑崙之間的關係。

崑崙淨墟長久以來可謂是風平浪靜,雖說當時的滄南衣待任何人都難以親近起來,但是崑崙淨墟與上清仙界卻是迎來了前所未有的平和氣氛。

如此氣氛,即便是當年崑崙淨墟與仙界聯姻都未曾有過的。

這也就是為何在阿嬈顛覆六道蒼生之後,不問人間的崑崙淨墟會開啟山門容接他們夫妻二人的原因之所在。

雖說壓制封印黃金海之亂是一件極其長久且艱難的使命。

可是在滄南衣的手段下,縱然黃金海時隔多年會發生一次大亂潮音,但從未有過一次紕漏與混亂。

而今竟是命格有如此巨大變動,從而引得崑崙異象……

怎麼看都是阿嬈已經將局佈置到了崑崙山中來,前世她對滄南衣的恨意可是不淺的,只是那滅世之日,滄南衣並非死於她手。

這份怨恨醞釀多年,怕是叫她所謀不小啊。

如今這滄南衣生死不明,雲容可不信這其中沒有阿嬈的手筆。

試問這六道蒼生之內,除了帶著記憶重生的那個逆徒,還有誰能夠算計到滄南衣這種人物的呢。

這一次的神罰之行,無論如何,都不可以再將師弟牽扯進來了。

……

……

神罰森林內的黃金雨停了許久,空氣之中的潮氣未散,四野都彌散著濃度極高的黃金迷霧。

百里安撐傘行於林間,他手中的琉璃傘已經偽裝成了尋常紙傘模樣,可傘中靈力依舊隔絕著林中大起的霧色,未能讓這些黃金濃霧近身。

他偏頭看向白少顏,問道:“小白覺得這東天神殿能夠支撐多久不下雨?”

白少顏眼皮子都不抬一下,淡淡說道:“至多一個月。”

“那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白少顏道:“要想追溯此雨根源,就必須前往回廊天淵的無盡海一探究竟,但是你,不可能辦得到。”

百里安自然知曉白少顏並非是在輕視自己,而是自崑崙淨墟創造以來,除了崑崙神主,還無人能夠跨越得了那片迴廊天淵,觸及到真正的黃金海。

便是那與九十九有著同級戰鬥力的守境者燕破雲,雖說有著黃金海最強守境人之稱。

可即便是他也從未親眼見過那片神秘的黃金海。

他所能守護之境,卻也不過是在那回廊天淵之中的第一百層。

可是關於迴廊天淵的傳說,卻是有著三千層,意味著三千位面世界,常人難以突破。

且不說百里安進入那回廊天淵能夠行走至多少層,光是那回廊天淵之中的黃金霧濃度,便是白少顏也無法長久堅持下去。

百里安冷靜問道:“難道就一點辦法都沒有了?”

“也不盡然,在這片神罰森林之中,有妖名曰‘藤隼’其藤結果,為隱息果,服之可避萬妖,不為時間任何妖類察覺氣息,主人若是想前往回廊天淵,不妨去採摘此果。”

自古以來,從未有人親眼見過那片神秘的黃金海。

可是服用隱果,卻能夠避開回廊天淵之內的強大惡妖。

可即便如此,仍舊未能有人穿越過迴廊天淵。

這也就意味著,此果服之入腹,是有時限的。

百里安略做沉思,片刻後道:“也好,既然如此,那便先去尋那藤隼吧。”

白少顏看了他一眼,道:“主人似乎對那隱果並未抱太大的期望。”

百里安嗯了一聲,道:“我有自知之明,縱然讓我尋到了傳說中的黃金海,也未必能夠讓我解決眼下困境……”

正自對話間,忽然山林傳來一陣劇烈的晃動,枯樹齊震,地動山搖,遠處甚至還能夠聽到落石滾滾之音。

百里安語氣一頓,凝眸遠望過去,在那沉凝的夜色裡,他看到幾道流矢的劍芒繞著山峰密林疾疾劃過。

那是有人在御劍飛行。

而在那數道劍光之後,只見一隻黑色的搬山巨猿騰空而起,那巨猿渾身纏繞滿了粗如巨蟒的藤蔓,戾氣深重至極。

它巨大的手掌張天一抓,正好抓中其中一道飛疾的劍光。

怒吼咆哮聲裡,它手掌用力握拳,狠狠一捏,掌心之下傳來淒厲的慘叫聲,血光從指縫裡迸濺而起。

而在前頭飛快御劍而逃的數人,驚得冷汗狂流,眼神難以遏制地變得驚恐起來,唯恐下一個就輪到自己。

經歷了一場黃金雨洗禮的山中惡妖,戾氣威力比起以往只會更加狂躁危險。

那巨猿明顯也是已經異化到了失去理智的程度。

隔著重重迷霧與深遠的夜色,百里安微微眯起眼眸,目光似是落定在了其中一個狼狽御劍逃竄的身影之上。

他側過身子,將琉璃傘遞給白少顏,囑咐了她一句:“小白,你先照顧好自己,我去去就回。”

白少顏隨著他的目光望去,似是明悟了什麼,並未做其他什麼言語,只是安靜地從他手中接過了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