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兩百八十六章:此舉未免太過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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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那林嚴這又是在鬧什麼氣性?
他不看場合的嗎?
神罰森林此刻可謂是絕危之地,他竟將那隱果盡數大包大攬,一顆不留的全收走了,絲毫不顧及她的安危嗎?
念及此處,蘇嬋面色更冷。
她還未說話,方才那名認出百里安身份的修士已經先開了口,道:“那位是五明宮副宮主的愛子林嚴,我聽說此人性情溫良,平易近人,一向禮賢下士,從不以身份壓人,他方才好心救了我們,想來也是想與我們結下一個善緣的,我們不妨上去求求他,看他是否願意分我們幾枚隱果?”
蘇嬋柳眉一皺,這人的話無疑狠狠戳中了她那敏感又脆弱的自尊心。
擅於察言觀色的盧吉當即就出聲緩解道:“陳銘兄,隱果之事暫且不論,那本來就是林嚴道友應得的戰利品,若是沒有他,我們早就命喪山猿掌下了,救命之恩,我們難道不應該當面致謝一下嗎?”
陳銘恍然道:“對對對,還是盧吉兄思慮周全。”
盧吉輕輕扯了扯蘇嬋的衣袖,眼神示意。
蘇嬋面色依舊冰冷,但到底沒有任性繼續耍脾氣。
她本身就不是什麼世家大小姐,她知曉自己沒有任性的資格,蘇嬋拎得清現狀與局勢,只好隨著眾人跟上去。
“林嚴兄請留步。”
陳銘快步迎上去,面上堆著熱切的笑容,喊住了百里安。
百里安微微皺眉,他已經完成了與林嚴之間的約定,在他的未婚妻遭逢危難之際,出手解救一次。
如今蘇嬋已經安全,他並不想在這些人身上繼續周旋浪費時間。
但出於此刻,他的身份是林嚴,他還是停下了步子,轉身望過去。
“何事?”
此事蘇嬋等人也已經迎了上來,盧吉含笑恭敬一禮,道:“方才危難之下,道友慷慨出手相救,我等特來恩謝道友救命之恩。”
原本以為這位溫良君子會客套地應對兩句‘區區小事,不足掛齒’等云云之言。
卻不料眼前這位仙人之子,行事與傳聞頗有偏差,格外乾淨利落地從乾坤囊中取出一袋子隱果,交給盧吉。
盧吉抱著那一袋隱果,愣道:“道友這是何意?”
百里安平靜說道:“你們叫住我,不就是為了此果而來的嗎?”
見他行事如此果決大氣,陳銘心下大喜,暗道今日當真是遇上貴人了。
“道友大恩,我等沒齒難忘!”
這林嚴當真是如同傳聞中那般好說話,只是那目光當真是談不上有多溫良,倒是顯得有些疏離難以親近。
百里安也未應他們恭維之言,只是淡淡點頭致意了一下,道:“有事,先走了。”
雖說答應了林嚴只會出手一次,但救人救一半放著不管,無異於沒救。
百里安並不會吝嗇這幾枚果子。
只是他不知道,自己這一行為,算是徹底觸怒了蘇嬋。
一直冷著臉,面色不大好看的蘇嬋終於爆發了:“林嚴!”
百里安頓了頓。
如果可以,他著實不太想應付這個女人。
雖說林嚴愛這個女人愛得要死要活,命都丟了去。
可讀取了林嚴記憶的百里安,對蘇嬋著實沒有太大的好感。
若是性別對個調,蘇嬋與那些寒門出身自命清高的窮酸書生有何分別。
因為賭氣便在生死危機關頭乘人不備獨自離去,殊不知人在生死戰鬥之際,最忌分心失神。
她只當他身邊護衛眾多,卻不知曉當林嚴見她不見,會關心則亂,焦灼之下,便會喪失最基本的判斷能力,讓他一時之間進退兩難。
如若不然,在那麼多仙族護衛的保護之下,他怎麼可能沒有機會全身而退。
無非是不確定蘇嬋的具體方位,無法肯定她是否已經逃離危險。
這一遲疑,便葬送了自己的一輩子。
不過別人的感情之事,百里安也不願有過多的評判。
林嚴至死都為對蘇嬋心生過半分怨念,反而心心念念著她的安危,不惜一切也要求他出手救助於她。
面對蘇嬋的冷聲呼喚,眾人紛紛注目過去,盧吉也不禁流露出了詫異的目光。
百里安轉身相望,林嚴這個身份到底還是要繼續用下去,沉吟片刻,他還是開口淺喚道:“家清。”
蘇嬋並非書香世家,生於山溝溝裡的人,自幼都是取一些好養活的賤名。
她亦是不能免俗。
蘇嬋這個名字是她耗盡家中錢財,父母送她入鄉鎮學堂時,她求學堂老先生為她賜的新名。
蘇嬋,字家清,取義為‘本以高難飽,我亦舉家清’。
她對於鄉間賤名極少提及,便是連林嚴也並不知曉。
好在林嚴是個守禮含蓄的仙家小少爺,即便私定婚約,也只是叫她表字,不會同盧吉那般不知分寸的一口一個‘嬋兒’。
如若不然,百里安怕是得喚出一身雞皮疙瘩來。
可對於蘇嬋而言,縱然只是喚她表字,林嚴也從未喚得像現在這般不親不疏過。
蘇嬋怔愣了一下,她將心中的火忍了一忍,看著百里安冷靜說道:“你就沒有什麼想同我說的嗎?”
盧吉驚訝道:“嬋兒,你認識他?”
“嬋兒?”百里安目光朝著盧吉看過去。
喚得好生親熱。
他自然不可能是吃味蘇嬋同別的男子關係好,只是覺得林嚴這未婚妻可真是有意思。
聽到盧吉那一聲呼喚,蘇嬋心中一驚,可旋即醒悟過來,自己與盧吉本就是同鄉故友,他們二人之間本就沒有什麼,又何必心虛。
林嚴這個小少爺在她面前懂事歸懂事,就是太愛吃一些莫須有的乾醋。
不過林嚴也知曉自己疑心懷疑的毛病不對,每次吃醋鬧情緒完,反而會變得更加緊張重視自己。
對此蘇嬋也懶得多費口舌去解釋自己與盧吉之間的關係,但凡只要林嚴為了這點子莫須有的事情亂耍性子,她便有了理由來說教他。
誰知蘇嬋沒能等來百里安幽怨含怒的質問,只聽見他那一聲似笑非笑的‘嬋兒?’後,神情竟似含著一絲不感興趣的乏味。
也未有過多的在意深究的意思。
反倒是盧吉一臉危機感,格外緊張地看著她,將豈非惹得好生尷尬。
百里安不吭聲,壓力就全給到了她一人的身上。
她若直言說自己是林嚴的未婚妻,未免有著炫耀自得的成分在裡頭。
可若說是毫無關係,反倒會真叫林嚴覺得自己與那盧吉不清不楚……
百里安的不做言語,反倒叫蘇嬋不知如何開口了。
蘇嬋失望地看著百里安,沒有回答盧吉的問題,而是反問百里安:“你說,我們是什麼關係?”
百里安這回不好再繼續裝啞巴了,他平靜說道:“蘇嬋是林嚴的未婚妻。”
如此一板一眼的回答,倒也符合林嚴平日裡的小古板性情。
蘇嬋也未做懷疑,而且當著眾人的面,對於她這樣出身的女子,他能夠毫不避嫌沒有半分猶豫的承認她的身份,這讓蘇嬋有了一種重回正規的舒適感。
至於對於身邊這些同伴向她投來震驚羨慕的目光,她也早已習以為常,並不會生出太多的得意炫耀的心思。
只是唯有盧吉,晴天霹靂一般面色血色全無,一句話也不肯再多說,變得十分安靜。
那名叫陳銘的修士哈哈笑著打著圓場,說道:“難怪林嚴道友如此慷慨,原來我們都是沾了蘇姑娘的光啊,哈哈哈……”
他面上笑著,心中卻是冷汗直流。
心道這蘇嬋可當真是害人不淺,既然有著如此厲害來頭的未婚夫,那還整日與盧吉一副默契十足打怪殺敵的模樣作甚?
那盧吉雖說在澤國亦是小有威望,可是比起這林嚴,那他可是連提鞋的資格都沒有。
想著自己還平白無故的做好人,這幾日下來還有意無意的撮合他們二人。
可當真是腦子進了水!
蘇嬋沒有理會他的恭維,看著百里安問道:“你身邊的那些護衛呢?”
平日裡這小少爺都是前倨後恭,不少人伺候的,今日一人倒是反常。
“都戰死了。”
百里安對於不熟悉也不太想去熟悉的人,話就會變得特別少。
蘇嬋一愣,以為他是在開玩笑:“都戰死了?”
百里安嗯了一聲,補充道:“屍骨無存。”
蘇嬋見他那表情,便知曉這竟不是玩笑,她隱約猜出其中前因後果,心頭頓時劃過一絲慌亂與愧疚,“林嚴,我……”
轟隆!!!
天空之上,這時又迴響起了隱隱的悶雷之聲。
此時眾人正是風聲鶴唳,雷聲往往伴隨著的皆是暴雨,眾人面色瞬然煞白,警惕不安四顧。
百里安抬頭看了一眼天色,只見那星辰環繞其中的東天神殿所散發出來的神輝正在閃爍不絕,隱隱有著潰然之相。
這東天神殿屹立萬年不朽,如今消耗的速度未免也快得太不同尋常了些。
百里安覺得這背後,定是有人趁亂借勢而起。
沈機白從金仙衛圖那帶來的預言也十分令人在意,若君皇娘娘當真已經隕身,這事態怕是會越發的麻煩。
他沒有其他心思在與這些人糾纏,神情冷淡道:“看這天,似乎很快又要下去了,諸位隱果既已到手,不妨尋一處隱蔽安全之地,眾人畫地為牢自成結界,應該可以多撐些時日。”
盧吉顛了顛手中布袋裡所裝的隱果,不由皺起了眉頭。
若是尋常道友倒也罷了,這隱果他必然收得十分感激。
可他與蘇嬋這般關係匪淺,這些個數量的隱果,未免出手太顯小氣了些。
“林嚴道兄若是擔心我等安危,不妨再出手些隱果,這些數量,怕是也只夠我們一人勻分一顆的。”
對於這個提議,陳銘十分支援,他面上堆笑正想說話,之時卻聽到百里安淡淡說道:“我為何要擔心爾等安危。”
陳銘與盧吉面色一僵,只看到對面那青年平靜自然地掃了他們一眼:“爾等性命,與我有何干系?”
淡淡一言,讓在場眾人皆是色變。
盧吉一時之間,竟是不知該如何反駁。
畢竟這世間道理本就是那些權貴上仙視凡人修士如螻蟻,更莫說如此危機時刻,還想妄圖得以庇護。
只是沒想到這素來以好脾氣出名的林嚴,說話竟是如此不留情面。
盧吉一時氣湧如山,見一旁的蘇嬋面色也不大好看,心思飛轉一動,又有了主意,自嘲笑道:“也是,我等不過是下界不入流的修行者,我等的性命在道友眼中自然不值一提,道友看不起我等,也是情理之中。
倒是我自不量力了,原以為這一路行來,與嬋兒有著歷經生死的夥伴之情,道友也會看在嬋兒的面子上,對我等照拂一二,卻不料我也竟是高估了嬋兒在你心目中的份量。”
果然,此話一處,蘇嬋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了。
她與林嚴結姻,本就不願讓他人覺得是她高攀,若是林嚴對她百般重視還好,若是像此刻這般,她頂著的未婚妻身份何其可笑。
想來是這次她擅自主張的離開,讓他分心,害得他身邊的精銳護衛都命喪於神罰森林,這多半是讓他真的動了氣。
畢竟林嚴從未對她這般不陰不陽過。
蘇嬋也自知理虧,她將嗓音放柔軟了些,慢聲說道:“林嚴,他們都是我的朋友,這幾日下來對我也頗為關照,你若是有多餘的果子,不如多分一些……”
話還尚未說完,她就看到那頭自家的‘未婚夫’一本正經的上前兩步,從盧吉的手裡頭將那一袋子隱果又默默地拿了回去,然後又默默地收回了乾坤囊中。
盧吉呆愣了片刻,反應過來後,有種被愚弄的惱怒:“道友這是何意?!”
百里安將乾坤囊收好,認真說道:“方才閣下那句話倒是點醒了我,叫我反應過來,既然我看不起諸位,又何必浪費這上好的隱果贈予我看不起的人,實在毫無意義。”
盧吉從未應對過這種情況,這些上位者權貴不是最為道貌岸然的嗎?怎就如此大大方方承認了。
他空著的手還呆呆地沒有收回,愣著下意識道:“我方才說這話不是這個意思……”
“不是這個意思,那又是幾個意思。”
百里安始終都是不溫不火的節奏,慢條斯理道:“難道說閣下其實並不是真心認為我在瞧不起各位,而是故意以言辭相激,以激將之法誘我交出更多的隱果。”
對於這種彎彎繞繞的手段,打直球總是有著一擊必中的威力。
果然,此言一出,旁的修士如何猜不到盧吉的真實想法。
百里安又慢悠悠地扔出一個鄙夷的目光:“此舉未免也太過下作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