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兩百章:魂歸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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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不成此子良心發現,亦或者說知曉自己日後被押上崑崙淨墟的日子極為難過。
所以此刻便知情識趣地想要將司水神源歸還於他,想要提前博個好感?
念及這裡,君皇乘荒心中愈發地不屑。
當初在十方城中,他那般耀武揚威大張旗鼓的顯示自己能夠掌控司水神源。
那股子理所當然的勁兒,好似他才是司水神主,讓他這個君皇顏面掃盡不說。
光憑他那將司水神源佔為己有的驕傲自大的氣性。
君皇乘荒便沒打算能夠輕饒了這小子。
當時他怎麼就沒有想到自己有一日會落在崑崙的手中。
如今再想著歸還神源,也不過是知曉自己已經無路可走。
若不提前示好將神源交出,來日上了崑崙,也只能被人強取而出。
不過提前得回司水神源也好,此番閉關修行,可以嘗試一下自己與那神源的靈息契合度有沒有削弱。
若是司水神源摻雜了魔息,那還得請滄南衣出手,藉以崑崙天池的淨化之力拔除魔性。
君皇乘荒雙臂抱胸,等著百里安雙手奉上司水神源。
不曾想,只見百里安在自己的衣兜裡掏啊掏的掏了半天,看這動作根本不似在取司水神源。
最後,他掏出了一塊混不起眼的灰色小石頭。
石頭色澤質樸,表面裂痕遍生,看著極破敗又蒼涼。
看到那小石頭的瞬間,君皇乘荒的眼神瞬間冷了下來:“你是在戲耍吾嗎!”
這石頭成色駁雜,毫無靈氣可言,普普通通又寒酸破爛,與腳下地上那些隨處可見的石頭看起來毫無差別。
這不開眼的小鬼,是在將他當猴戲耍嗎?!
君皇乘荒正要發作,臥於虎背之上的崑崙神主微微啟眸掃了一眼。
她平靜的眼眸裡彷彿帶著一絲憐憫可惜,淡淡說道:“這是君上的伴神,談光君。”
百里安抿了抿唇,只覺得掌心裡握著的那枚不起眼的小石頭忽然變得冰冷沉重起來。
那個看起來對著萬物萬事都漠不關心的君皇娘娘尚且都能夠認出此石是何人所化。
而談光君做為自君皇誕生之日起便陪伴左右為其護道至今,即便面臨金仙豐虛那樣的強敵也不曾有畏有退。
他不惜自舍仙根輪迴,也要守護君皇乘荒的安危,到頭來,卻是落得了個一眼陌路的下場。
聽聞娘娘此言,君皇乘荒不由深深皺起了眉頭,看樣子竟似不信:“你說此石是談光?這怎麼可能?”
他倒是從金仙雀柳的口中得知了談光君在與墮仙豐虛一戰之中犧牲的訊息。
對此他並不感到任何意外。
談光君雖是他的伴神,天資出眾,修為不弱,但對上墮仙豐虛這種強大的金仙大能,他是斷無勝算生機可言。
死在豐虛手中,不足為奇。
但君皇乘荒素來心大,對此雖有傷懷,卻也不至於叫他自困於心。
在他心中,仙族尊卑之分本就如此,做為伴神能夠為神主戰死犧牲,是他至高無上的榮耀。
更何況,世間生靈有六道輪迴,以他五尊仙的身份地位,要想太陰大帝交出他的伴神死魂又有何難。
待到他魂歸九幽,他自會命人去取回談光君的魂魄,想辦法為他重塑肉身仙胎。
想必談光君也必然清楚這一點,知曉自己所信奉供養的是一位強大的神明,故而才敢殊死與之一戰。
可不曾想,他竟是自毀仙胎,舍了輪迴五道,斷絕命理仙源,如此不留退路的捨棄一切,化為了凡胎石體。
他難道不知,一旦化作了尋常凡石,這也就意味著他徹底絕了六道仙途,魂魄散於太虛,即便是君皇乘荒也無法拾回他的魂魄,助他重生。
他似乎……低估了墮仙豐虛帶來的兇險性。
竟然能夠將他的伴神談光君逼到此等程度。
想到這裡,第一時間,君皇乘荒內心湧生出來的想法不是觸感傷懷,而是無盡的後怕。
若是談光君與那豐虛一戰之中,稍有動搖的求生之心,做不到視死如歸,那在城中身中千刀萬剮丹的他,豈非命在旦夕?
念及此處,君皇乘荒心中不免羞憤怒戾,如今區區一個老邁金仙都可以欺在他的頭上,威脅他的性命!
若非自己神源被盜,他又怎會受如此屈辱?!
他十分了解談光君,談光君性子隨他,孤傲目中無人,恃貴矜傲,自負才情過人,不論身處何地,都必須光鮮體面,不容有半點瑕疵。
故而即便是化形成仙,這體態樣貌都必須是萬里挑一的出眾,決不能落人下乘。
可是如今身死,若非逼到了極致,他又怎會選擇這般不體面的死法,竟是成了這樣一顆醜陋平凡的小石。
君皇乘荒隱約之間猜測到了那裁決權杖落在百里安手裡的原因與過程。
他冷了眉目,並未接過百里安手中的那顆凡石,寒聲說道:“裁決權杖的口訣,是談光告知於你的?”
百里安靜默了片刻,慢慢垂下了眼皮,兀自滴著血珠的潮溼髮尾映著他那張蒼白清瘦的臉,透出了一種玉石般的冰冷感來。
他遞出去的手掌慢慢收攏握緊。
百里安將那顆石頭收了回去,看樣子似乎並不打算繼續歸還給君皇乘荒了。
面對他冰冷的質疑發問,百里安只不溫不火地回了一個是字。
“哼!真是不知天高地厚,這談光身為吾之伴神,未免也太過恃寵而驕了些!”
君皇乘荒冷哼拂袖,眼中有著遭受背叛欺騙的怒火、極端的失望。
這種專橫不顧的暴怒反倒是叫他成了被辜負至深的人。
在君皇乘荒沒有接下那顆凡石的時候,百里安就已經預測到了結果。
他本不欲再多費口舌,可見君皇這怒不可遏的模樣,到底是起了幾分少年心性,唇角輕扯出一個譏諷的弧度:
“即使如此,那這位談光君恃寵而驕的代價未免也太大了些,形神俱滅,永舍大道。
看來君皇陛下的寵愛,即便是仙神的命格,也難以承受啊。”
“放肆!”君皇乘荒如何聽不出來百里你話語之中的譏諷之意。
“裁決權杖乃是我仙族聖物至寶,其中供奉仙兵十萬,象徵著天威,具有裁決罪仙之權。
吾將如此至寶交於給談光,那是對他的莫大信任與認可,他並未為此而感到榮耀加身,反而竟將如此聖物交於你這個邪魔的手中!”
說到這裡,君皇乘荒已是怒極:“他此為何意,難不成在他心中,他覺得你這個屍魔之子還能夠與吾平起平坐不成?!”
“這是對吾莫大的羞辱!”
一字一句,好似談光君當真做了什麼罪大惡極之事。
君皇乘荒眼神鄙薄:“你將他之屍身獻於吾的面前,難不成還是想讓吾為他鮮花榮耀披身,帶回吾之神國,東勝神洲風光大葬不成。”
面對這尊仙天威,百里安面不改色,不緊不慢地將談光君的屍身收好,淡色道:“怎麼會,是君皇陛下多心了。”
他抬起首來,因為鮮血的沁潤,溼漉漉的頭髮貼著的他有些蒼白的面容,他露出一個惡劣又玩味的笑容:
“我只是單純地想要讓你瞧瞧這具談光君的屍首,想讓你清楚地知道。
若是沒有你的這位伴神君對你莫大的羞辱,此刻鮮花榮耀披身,被吸成人幹安置在聖棺之中,由仙人抬棺帶回東勝神洲風光大葬的那個人就成了君皇陛下你吧?”
“你!!!”
百里安微微低首,做出了一個認可佩服的姿態,說道:“君皇陛下自律極嚴,寧可甘願赴死淪為墮仙口中血食也不願苟且讓為君者尊嚴受到一絲一毫的撼動與玷汙,實在佩服佩服。”
“好一個牙尖嘴利的邪魔小兒!”君皇乘荒眼神戾怒,掌心飛快凝聚靈力,恨不能就此一掌將他拍碎!
這時,神色慵懶地靠在虎背上的君皇娘娘手臂輕抬,看不見的鎖鏈在空氣裡發出伶仃的輕撞聲。
百里安身體宛若被一股力量拉拽而起,重重地摔靠在了她身下的那隻大老虎身上。
頭頂傳來巨虎粗重的低吼鼻音,近在咫尺間,還能夠看到纏綿蜿蜒垂地的青絲墨髮。
一抬首,卻見君皇娘娘那雙淺淡眼眸慵懶半闔,神情透著幾分乏味之意。
“君上不是要離去了嗎?”她淡淡掀起眼簾,宛若沒有聽到方才兩人的爭鋒相對一般。
君皇乘荒精神一凜,被她這種不溫不火的眼神輕輕掃上一眼,心中什麼怒火都澆熄的透心涼了。
他知曉滄南衣的心境情緒從來是不顯分毫的,不會像他一樣將不耐煩溢於言表,表達明顯。
但是此刻,他能夠感受到她是真的有些不耐煩了。
君皇乘荒本就不適與她相處,也不好在此多做停留,當著自己妻子的面同一個年幼的邪魔爭吵得不可開交。
更何況此刻護短出了名兒的太陰大帝就在一旁,君皇自認為他遠不是這位九幽之主的對手。
兄長不在,無人能夠庇護於他。
他可不認為自己與太陰大帝鬧起來,自己那個冷酷無情的妻子會來出手保護自己。
此時,不是強行對付這屍魔小子的最佳時機。
君皇乘荒在心中冷哼一聲。
反正來日方長,崑崙淨墟也算得上是他的半個地盤,這小子上了崑崙,日後有的是法子整治於他。
君皇乘荒遁去之後,滄南衣向百里安伸攤開一隻手掌,淡淡道:“拿來吧?”
百里安看著眼前那隻雪白的手掌,怔道:“什麼?”
滄南衣似乎在君皇乘荒那消磨掉了不少耐心,她面上的懶意散了幾分,眼神平直又冷淡:
“談光君所化的那顆石子,你將他交給乘荒,不就是為了讓他葬歸故里嗎?”
百里安吃了一驚,沒想到神格涼薄的君皇娘娘竟能夠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他沉吟片刻,將那顆石子取出,放在了那隻柔軟雪白的掌心之中。
滄南衣纖長的手指慢慢收攏,將那石子收入雪袖之中,便聽到百里安問:“娘娘可是要將他帶回東勝神洲?”
他記得,君皇乘荒出自於東勝神洲顯聖,而作為伴生石守護而生的談光君,故土也是在東勝神洲。
滄南衣搖了搖首,支頤說道:“以著乘荒的性子,他怕是回不了東勝神洲。
他雖出自於東勝,卻也在崑崙淨墟之中守護乘荒數十萬年,到底也算得了吾崑崙的半個仙侍。”
聽這話的意思,應該是要將他帶回崑崙山上安葬。
百里安暗自點頭。
到底也算是有了一個歸宿。
滄南衣淡淡掃了百里安一眼,道:“乘荒因為裁決權杖而拒收談光君遺體倒是在吾的意料之中。
只是你自身都難保了,竟還敢為一個於你毫不相干的死人出頭,是看不清楚自己的立場嗎?還敢得罪乘荒?”
而且那談光君的脾性不好,隨了心高氣傲的君皇乘荒,藉著自己是尊仙伴神,在上清仙界之中,幾乎都是用鼻子眼兒看人。
那股子傲慢勁兒,其他仙人或許表面恭敬,但無人願意真的同他親近交好。
倒是不曾想,最後願意為談光君收屍的不是他的主子,而是一個無關緊要的旁人。
百里安倒是沒想過君皇娘娘會下界出現在十方城中來。
在做這一切之前,他並未想過將希望寄託在君皇娘娘的身上,雖說在仙尊祝斬的諸天萬界之下,險是險了些。
但他篤定,真祖邪神在身,他便永遠都有一條退路可行。
不過君皇娘娘到此,的確是省了他不少的麻煩。
“今日,多謝娘娘替我解圍了。”百里安誠懇道謝。
君皇娘娘從虎背上坐直起身,同時一聲虎嘯沉吼聲響起,原本平靜的那隻巨虎驟然暴起,將百里安掀翻在地,巨大的虎爪隨之而來,重重地摁在百里安的身上。
百里安此刻一身修為受到限制,深深貫穿後背鎖骨的彎鉤用力抵著傷口,鮮血立刻湧了出來,染紅虎爪。
他疼得悶哼一聲,瞬間只覺痛入骨髓,壓在身上的重量幾乎要將他渾身的骨頭都碾碎一般。
坐於虎背上的女人將自己柔軟的身姿緩緩伏低下來,她一身涼薄青衫,裙裾曳地,古城中的風燈搖曳,斑駁的光影暈染她靜和的眉目。
女人託著下頜,面上帶著鬆散的笑意,“解圍?你是從何而來的錯覺,認為吾是來給你這個小傢伙解圍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