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孃不必太過憂心,我體內有血羽河,那是君皇娘娘想要之物,這血羽河已認我為主,她無法硬取,兒子有自保的籌碼。”

嬴姬哪裡是他三言兩語就能說寬心的,依舊憂心忡忡:“那老女人哪裡是好對付的主兒,這種上位者的巨頭大仙,最擅長的就是唯我獨尊強取豪奪。

你身上有她想要的東西,怕是這以後的日子更不好過,一旦你上了崑崙淨墟,她怕是會想方設法千方百計地挖空你的身子,來達到自己的目的。”

激動之下的怒言。

嬴姬娘娘斷沒有想到,未來竟會是一語成讖!

君皇娘娘千方百計挖空身子的本領,當真是神畏魔懼!

太陰大帝的臉色有些黑。

嬴姬娘娘說起人的是非來,簡直是無差別攻擊,那一口唯我獨尊強取豪奪的上位者巨頭大仙,可是連帶著太陰大帝都一起算進去了。

想想自己女兒平日裡精明睿智,穩重大方,一旦涉及了她那寶貝兒子的事,就會顯得格外無腦神經。

太陰大帝有點看不得這樣德行的女兒,他強忍住捂臉的衝動,勉強維持著高冷孤傲的大帝姿態身份斜斜乜了她一眼,道:“胡說八道,崑崙神主哪裡有你說得這般不堪。”

說來也是奇怪,嬴姬娘娘與這位君皇娘娘……按道理,應該也是第一次見面。

也不知為何嬴姬對她哪裡來的這麼大的氣性。

或許是她們二位都冠以娘娘的稱號,撞了稱呼。

亦或者是那位君皇娘娘不僅稱謂是娘娘,還想當她兒子的娘,行那鳩佔鵲巢,喧賓奪主的事。

所以這便坐實了滄南衣在嬴姬娘娘的心中,她就是一個表面看著正派禁慾,實則強取豪奪的虛偽老女人。

得虧兒子定力強,若是在失憶期間,當真被這女人哄騙了去,做了別人的便宜兒子。

那她這個當孃的,豈非地位不穩?

再加上方才在十方城裡,嬴姬可是看得真真切切,那個女人看似為百里安解了圍,能夠保全肉身被她帶上崑崙淨墟。

可這個女人舉手投足之間對自家兒子的態度,絕非是長者對晚輩的關照保護。

她一面救下百里安,可那懶散隨意的樣子又並非像是為救人而立。

她手執月光鎖也是一副百無禁忌的態度,舉手投足之間,分明就是猛虎戲弄弱小動物的輕視姿態。

隨便將她兒子踩在腳底下的輕狂樣子,何止是‘不堪’兩字可以形容的。

總而言之,中幽女帝嬴姬娘娘和崑崙神主君皇娘娘的樑子是結下了。

嬴姬一甩大袖,兩隻手臂氣鼓鼓地抱在胸前,眉心突突跳個不停:

“我不管,反正小安不能上那崑崙,我們母子二人好不容易團聚的,我都還沒來得及細寵的好大兒,怎麼可以就送到他鄉去任人欺凌!

死老頭,你快些想想法子,實在不行,咱們就昧下小安,將他帶回九幽去。

若崑崙膽敢來要人,大不了就開戰!同為五尊仙,你難不成還怕一個女人?”

若是此刻太陰大帝續了鬍子,怕是早已被這不孝女的發言氣得吹鬍子瞪眼了。

饒是他有著數十萬年的道行也不由給她氣得破防。

“臭丫頭!喚誰死老頭呢?!”

方歌漁一臉驚奇地看著太陰大帝。

他生氣竟不是因為嬴姬娘娘那不講道理要引發戰亂的任性發言。

他生氣竟然是為了這種無傷大雅的稱呼嗎。

話說回來,原來即便是太陰大帝與中幽女帝娘娘這種層次的父女吵起架來,竟也如同尋常百姓家的父女一般接地氣嗎?

這位中幽女帝,當真是一改往日沉著穩重高冷的形象,同自己父親吵架護犢子,就像是個無理取鬧的小女孩一般。

不過也是,有著太陰大帝這麼強的背景靠山,縱然無理取鬧,又有何妨。

嬴姬能夠功至女帝,自然知曉兩國開戰絕非兒戲,她方才說得的確是怒中氣話。

只是這氣話因為沾惹了百里安,縱然是氣話,也是極為認真的。

她在方歌漁的庭院之中來回踱步分析,整個人的情緒就好像被分割兩半各自盛放進了一個盒子之中。

一半的情緒暴戾不安,隱約之中甚至透露出了幾分難以掩飾的殺性。

還有一半的情緒被她迫使冷靜,推演分析此刻的形勢大局。

她一邊來回踱步一邊自言自語道:“五尊仙之中,當屬這位崑崙神主境界最好,修為最強,爹爹你次之。

若是正面開戰,爹爹你戰勝這個女人的機會並不大,但是我聽聞,早年她與君皇乘荒成親之前。

君皇乘荒本無力渡那尊仙之劫,是她結自身半數神力,為他護道強行以外力渡以天劫,從而才會有君皇這第五位的尊仙誕生於世。

儘管這麼多年來,崑崙神主極少在世人面前出手,但我想她如今的實力比之當年,怕是得折半來計算。

縱然這些年來她在崑崙淨墟潛心修行,可正要對上爹爹你來,她未必真的能夠是你的對手。”

“而且崑崙淨墟自從丟失了寒羽池後,崑崙淨墟所鎮守的黃金海便一直不太平,想來為此那君皇娘娘也費了不少心力。

沒有了寒羽池洗髓淨息,便再難有妖類能夠飛昇成為真正的妖仙,崑崙淨墟看似強大,可近年來卻已漸漸有了青黃不接之勢……”

“打住,打住……”

百里安越聽越不對勁,看孃親這副模樣,竟是真的想打仗。

他一臉哭笑不得:“尚且還不至於此,阿孃,即便同崑崙淨墟開戰,並且打贏了他們,九幽同樣也是受創嚴重,此刻更是給仙尊祝斬有了發難的理由,此舉不妥。”

太陰大帝不忍直視自己開始精分的女兒,終於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臉頰,無奈嘆道:“卿卿,你要不去城頭吹吹風,冷靜一下?”

嬴姬滿眼幽怨地看著太陰大帝:“爹爹這莫不是怕了?”

太陰大帝緩緩吐了一口氣,再度抬起的眼神多出了很多情緒:

“若是如此,我便不會出面對抗仙尊祝斬了,只是此番安兒被迫前往崑崙,看似為禍,危機重重,可實則,卻另有一番機緣。”

百里安目光閃爍了一下。

的確,同為禁錮鎮壓。

可是面對君皇娘娘以及仙尊祝斬,阿翁的態度卻是截然相反。

阿翁似乎提前預知到了什麼?

面對百里安投來的目光,太陰大帝語氣有些沉重,接著又道:“在來十方城,九幽之下的輪迴之主不知因何故醒來,甚至還為安兒卜算了一卦。”

百里安震驚:“輪迴之主……薩摩帕勒?!”

太陰大帝有些意外地看了百里安一眼,面上起了驚色:“你怎會知曉輪迴之主的真名。”

輪迴之主乃是六道變數,雖自身無過,但變數不可以著常理姿態顯示人間。

因此被做為禁秘被放逐與九幽之下,為太陰大帝看管。

一直長久以來,輪迴之主都是以永恆的姿態沉睡與黑暗九幽之中,極少有甦醒與太陰大帝交流的時刻。

他每每醒來,都有靈預徵兆。

此番太陰大帝離界來人間,輪迴之主毫無徵兆地醒來,甚至主動為百里安卜上一卦。

預言他災劫將至,有歸隕之象,而去往崑崙,則是他破象而生的唯一解局之法。

故此,在君皇娘娘現身的時候,太陰大帝並不驚訝。

輪迴之主薩摩帕勒執掌輪迴六道事,祂的預言比之天界的司命仙君還要精準。

祂所看到的過往與將來,你都是真實發生且無法更改的。

既然是輪迴之主讓百里安去往崑崙,太陰大帝自無二話可說。

將其中因果說開,嬴姬倒也不再急著強留小安,變得安靜冷靜下來。

只是對於太陰大帝來說,輪迴之主的真名以及存在,從來不可叫外人知曉。

他的孫子,雖說從他阿孃那知曉九幽之下,鎮壓著一個輪迴之主。

但其薩摩帕勒的真名,卻是連嬴姬都不曾知曉,他又是從何得知?!

“是吾輩告訴小傢伙的。”

房簷之上,忽然傳來一個自帶溫溫蠱惑意味的嗓音。

眾人抬首望去,狐仙女子八尾招搖,斜斜臥於房屋之上,皎白如霜的光迷霧裡攏著的那魅惑人影輪廓,隱約可見。

她肌膚白皙,腰肢細軟,在月光下的眼神似慈悲憫人,又似蠱惑欲氣。

她舔著手背,梳理著毛茸茸的狐耳,像是一隻夜下乘涼的慵懶貓兒。

“月上仙狐?”嬴姬倒是對這位仙狐女子沒有太大深刻的印象。

只因這仙狐的歷史太過古老悠遠,月上仙狐這一名諱,還是從那些仙人們的口中瞭解聽到的。

如此古老的種族仙氏也不知是怎麼和自家兒子扯上關係的。

不過在與邪神一戰之中,嬴姬倒是不難看出,這仙狐女子對百里安多有善意維護。

雖心疑她的來歷用意,但到底眼下應該是友非敵。

好歹也是個仙家前輩,嬴姬不好太過無禮,朝著那房吾方向微微一禮,道:“輪迴之主素來是我九幽之秘,不知前輩何以能夠……”

一句話尚未說完,正自舔著爪子的狐仙女子身後八尾如屏展搖開來,她如玄鶴振翼而起,柔和的月光渡於她身,翩然如幻落入庭院中來。

蜀辭伸來一隻白皙柔軟漂亮的手,輕飄不惹塵埃地奪了方歌漁手中的符筆,嗓音宛若春天枝頭消融的雪,有種不顯而自魅的惑意。

“這種小玩意兒,解不了他身上的鎖,就莫要白費功夫了。”

蜀辭一隻手玩轉著那價值不菲的符筆,另一隻手則是食指輕抬,在百里安背脊間那對銀鉤上輕輕一點。

一道極為玄奧的韻氣在銀鉤間盪開,被貫穿的傷口已然開始止血,那種穿骨裂肉的震痛也在慢慢淡去。

方歌漁是知曉蜀辭身份的,見她出手,忙問道:“可有法子解了此鎖。”

蜀辭手段通天,又是執掌萬千魔兵的不死兵河,自然是有法子解了此器。

但她卻搖搖頭,道:“吾輩能解,卻也不能解,這月光鎖算得上是‘諸天萬界’之中最‘溫和’的手段一種。

吾輩若強解開來,仙尊祝斬必有反應,怕是會再次在他身上施以更強大可怕的封印術法,到那時,他怕是連行走動作都難。”

百里安轉過頭去剛要說話,下巴就被蜀辭給端捏住了,正對上她那雙宛若藏有桃花寒潭的眸子。

“若這一切當真如輪迴之主所言,你倒也不妨去往崑崙走上一遭。”

百里安知曉她指的是什麼。

在陰虛谷與魔君短暫交手發生的一切,只有他與蜀辭知曉這個世界隱藏著‘輪迴重塑’這個最大的秘密。

若是想尋找答案,怕是唯有順著輪迴之主的指引,去往崑崙探究這一切。

而對於百里安來說,崑崙淨墟本就是他必須要去的一個目標。

他之所以能夠復活重歸人間,與親人故友重逢撫平意難平。

這些都歸於屍王將臣。

百里安並不介意自己是魔是仙,屍王將臣於他有再造之恩,王姐司離於他有贈珠之情。

由始至終,百里安也從未想過去逃避自己屍魔的身份與使命。

將臣的心臟,他必須勢在必得。

他是屍魔之身,若是以尋常法子前往崑崙淨墟,怕還是困難重重,君皇娘娘或許會在暗中收他為徒。

可她不可能猜不出身為屍魔王族的百里安上崑崙會打屍王將臣心臟的主意,自然會命手底下的女官仙侍們對他多有提防看管。

如今這封印修為的枷鎖在身,百里安再上崑崙。

崑崙淨墟里的人對他怕是多有輕視疏忽,說不準還反倒另有機遇。

百里安點了點頭,道:“我心中有數的。”

蜀辭捏著他的下巴並未鬆手,好似細細描著淡淡銀輝雪意的睫羽低垂輕顫間,她視線虛虛地掃了下來。

這種淡淡虛虛的目光分明不是實質的,卻無端給人一種輕微的,似沾非沾、肌膚相親的曖昧感來。

這樣瞧著瞧著,氣氛就逐漸不大對勁了起來。

因為蜀辭大人的‘食慾’被這張臉給勾了起來。

崑崙淨墟可不比別的地方,即便是蜀辭想要登山進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這小東西被那個女人帶走的話,她日後怕是很難再見到他。

這也就意味著……

她得餓很長時間的肚子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