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

古怪旳聲響傳遍了四野八荒。

虛空島裂縫,異動了!

這一刻,無數煉靈師抬頭望天,包括東天王城之人,也包括雲侖山脈的各大試煉者。

此前天穹裂開一道口子,便引起了所有人的關注。

後續這空間裂縫一直蟄伏,沒有異動,眾人也就沒有繼續深究。

畢竟,如此特殊的天地異象,常人無法企及,天裂了、天塌了,自有神聖殿堂的人在上頭頂著。

可是,不深究,不代表所有人會對此失去關注。

所以當天穹之上的那一道豁口不再蟄伏,而是發出了這一聲響徹整個東天王城的古怪聲音時。

幾乎的周遭地界內所有王座以上的煉靈師,打起了十二分警惕。

“發生了什麼?”

“那一道空間裂縫,聖神殿堂封鎖了所有資訊,我們只能隱約猜測,和天空之城有關。”

“此前數日,它從來沒有異動,這一下,突然有了變化,一定是要發生大事了!”

東天王城人心惶惶。

任由哪一座城市的上方,多出來一座遠古雄城,周邊重要的山脈,還在天穹之上裂開一道大口,這都是足以引起恐慌的事情。

當下一聲嗚響過後,所有人緊張萬分,翹首倉皇。

天降異象。

詭異的嗚聲持續了長達一刻多鐘的時間。

而後,東天王城上空,那一座巍峨的天空之城,突然嗡嗡作響。

“動了!”

“天空之城動了!”

“它,會不會直接砸下來,將東天王城砸碎,葬送千千萬的煉靈師?”

王城之內,有人緊張不安的望著上方的雄城。

虛空島裂縫的異變,牽動了天空之城,這佐證了大多數煉靈師的猜測。

那道空間裂縫,就是天空之城帶出來的!

“隆隆隆……”

隨著時間推移,天空之城的響聲愈發強烈。

本來只是從空間裂縫中抽出一角的巍峨雄城,在劇變聲響間,扯著粗大的天道鎖鏈,像是不堪受縛的脫韁野馬,努力在往外拔扯。

“出來了……”

“它,出來了!”

“我滴個親孃,東天王城真不能呆了,莪感覺隨時都會被砸死!”

王城之人紛紛嚇壞了。

短短時間內,天空之城從冰山一角,到天道鎖鏈都箍不住,從空間裂縫中,硬生生抽離出了接近三分之一的體積。

僅僅三分之一,其裸露的面積,就比整個東天王城加起來的,都要大!

碎石亂砸。

隨著古城移動,天空像是下起了隕石雨。

一顆顆帶著火光的石頭,突破空間,墜落到了東天王城之上,又被護城大陣給攔住。

可天空之城的石屑可以攔住。

聲音,是攔不住的。

轟隆鳴響不絕於耳。

這般末日一般的場景,令得王城內的底層煉靈師們,心頭升起了濃重的無力感。

末日降臨之時,弱小者唯一能做的,便是祈禱心目中的神明,能夠護住他們一家老小。

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好在聖神殿堂方面反應及時。

伴隨隕石墜落,無數道紅衣、白衣的身影升騰而起,像是鎮守四方的守護神,穩住了所有人的心神。

“諸位不必擔心,天空之城降不到東天王城之上,我們已經計算好了它的降落點,即便計算出錯,屆時也會有半聖出手,將天空之城挪至他方。”蘭靈的聲音傳遍了整個東天王城。

城內死寂無聲。

而後喧囂漫天。

這一言只能讓人聊以慰藉,因為大家不得不選擇相信。

可主觀上的寧願相信是一回事,客觀上的末日場景,依舊讓人誠惶誠恐。

天,暗了!

此前天空之城僅僅展露一角崢嶸,便導致東天王城的黃昏提前,淹沒了幾乎所有的午間時光。

現在,這小半體積的遠古雄城從空間裂縫中抽出,明明是白晝,東天王城卻被灰黑籠罩。

像是入暮時分,光線進不了城,陰翳卻遮蔽了所有人的雙眼。

“到底發生了什麼……”

蘭靈遮蔽了城內的一眾喧囂吵鬧聲,立在東天王城的護城大陣之上,滿眼震撼的望著天空之城。

她發誓,這是畢生見過最恢弘的場面!

哪怕是異次元空間的初誕生,和鬼獸永不停歇的鬥智鬥勇,都沒有此刻一方遠古雄城即將砸下的末日既視感,來得給人更有壓迫力。

轉身遠眺。

虛空島裂縫還在嗚咽,只是聲音輕了許多。

約莫雲侖山脈聽得清楚,但東天王城,已經僅剩寥寥餘音了。

“虛空島裂縫的異動,牽引了天空之城的劇變,導致天道鎖鏈都壓制不住,讓這座遠古之城,差點飛了出來?”

蘭靈只能這般推測。

她負責盯防天空之城,可也只是盯防想要偷渡進天空城的斬道、太虛強者。

天空之城本身的奧秘,其內、其外的高層之間的博弈,蘭靈渾然不知。

一枚無知的棋子,在這等末日災難下,唯一能做的,和所有人一般,只剩祈禱。

“饒劍仙……”

蘭靈僅僅握著天機通訊珠。

她只能等。

等待饒劍仙的通知。

等待又一次的作戰命令。

如若這顆通訊珠不動,王城方面的所有紅衣、白衣和聖神衛,便是全部被隕石砸死,也不得離開自身崗位分毫。

……

虛空島裂縫之前。

戰部首座滕山海,面色凝重的盯著面前豁然張開的異次元裂縫。

無數空間碎刃從中迸發,盡數斬出,將周遭天地空間,轟成了碎末。

一個巨大的空間黑洞被斬出。

這,便是雲侖山脈、王城煉靈師們能看到的,虛空島裂縫張開血盆大口的根本原因。

這些能引起弱者恐慌的跡象,於滕山海而言,不算什麼。

流溢的空間碎刃甚至斬不破他蒼神甲的防禦。

可是,虛空島裂縫在此前伴隨嗚咽聲驀然迸發出的,導致空間崩裂、天空之城提前降臨的恢弘聖力,卻讓滕山海一陣頭皮發麻。

“饒妖妖!”

他立馬在太虛世界中溝通了饒妖妖,想第一時間知道,空間碎流裡層究竟發生了什麼。

魚知溫送來的靈鏡畫面,在此刻都沒有虛空島裂縫的異象大,他暫時按下不發。

等了很長一陣時間,太虛世界失聯,饒妖妖依舊沒有回應。

滕山海心頭驚顫。

這可不是什麼好訊息!

人,不會沒了吧?

然七劍仙便是七劍仙,作為站在聖神大陸劍道巔峰的七人之一,饒妖妖又怎會輕易被空間碎流吞噬?

失聯了一陣時間後,太虛世界一顫,饒妖妖的意念傳來。

“無事。”

很快,意念傳音過後,饒妖妖略顯狼狽的身影,從虛空島裂縫中掠出。

她一身長裙滿是裂痕,春光乍洩,僅剩半根帶子耷在香肩之上,勉強撐住了整個衣裙不往下掉。

渾身上下,雪白肌膚也都有了血跡,明顯是經歷過一場大戰。

滕山海瞧著這身傷,驚道:“發生了什麼?”

他立馬猜測,虛空島的異變,天空之城的動靜,應該都和饒妖妖在裂縫之中搞出的事有關。

饒妖妖一邊擦著血跡,一邊道:“我找到了虛空島的裂縫之源,透過那地方,應該可以直接進入內島。”

“你知道的,手持虛空令,最多也只能進入虛空島外島。”

“而宇靈滴除了一開始,過後到現在都還一直都沒有訊息,我便想著試一試,能不能進入內島探探情況,哪怕是送進去一縷靈念……”

“你瘋了!”滕山海打斷,滿臉吃驚,“你不知道虛空島內島什麼情況?那地方關押的,最低也都是聖級,半聖起步!你一個太虛,便是進入其中,能起到什麼作用?”

饒妖妖美目一嗔:“虛空島內島的情況,我比你更清楚,想進必然是有把握,最起碼不會身死。”

“所以落到這個地步?”滕山海獨眼上下打量著饒妖妖。

饒妖妖白眼一翻:“自然是被發現,然後被拒絕進入了。對面很瘋狂,八尊諳必然是進了內島,在裡頭跟黑白兩脈的人謀劃著些什麼,否則內島的防守力度不會這麼強的,我才堪堪開啟了一絲裂縫,便遭到了瘋狂進攻。”

“誰打的你,能推得出來嗎?”滕山海聲音多了一絲緊張。

饒妖妖沉吟了一下,望著面前人,有些猶豫。

“白脈三祖,還是魔帝黑龍?”滕山海一眼就瞅出了饒妖妖的顧慮,氣極道:“饒妖妖,我知道的不比你少,異都死了,你連我都隱瞞的話,這東天界,還有誰你能相信?”

饒妖妖一聲嘆息:“魔帝黑龍!”

頓了下,她全盤托出:“黑脈的人跟瘋子一樣,根本不讓我滲透分毫。平日裡黑白兩脈的人只會內戰,不可能盯防得如此嚴格,必是八尊諳在中間,起了主導作用。”

滕山海聽得心驚。

所以,黑白雙脈之主的傳說,果然是真的……

數十年前,第八劍仙隕落,這是外界的傳聞。

聖神殿堂的高層卻知道,八尊諳在和華長燈一戰後,並沒有死,而是被打入了虛空島內島,永久封印。

可伴隨八尊諳墮入虛空島內島,幾十年來,聖神大陸異次元空間遍地開花。

這些大部分是真的。

可小部分,卻是虛空島的鬼獸,在利用異次元空間偷渡。

聖神殿堂高層統計過,自八尊諳被打入虛空島內島之後,虛空島鬼獸向聖神大陸偷渡的數量,較之以往,多了十倍不止!

紅衣方面加派了人手,甚至在白衣中抽調了不少人馬加入。

可依舊沒能做到全面封鎖。

如此有行動、有計劃、有預謀的遍地開花結果,不由讓人浮想聯翩。

會不會,連八尊諳被打入虛空島內島,也是對方的計策之一,八尊諳就是要借華長燈之手,進入內島,統領黑白雙脈?

可這推測太荒謬了。

虛空島內島,半聖起步。

八尊諳墮入其中之時,修為不過正常劍仙等級,如何能凌駕於黑白雙脈的各大巨擘之上?

更何況,親眼見證過當年死浮屠之城外雙劍仙驚世大戰之人,都知道那一戰的結果,其實另有他說。

畢竟,只要八尊諳屬於正常挑戰的七劍仙尊位,華長燈也是正常應戰的話。

那一戰,無論結果如何,便是其中有一方身死,事情也會到此為止。

古劍修之間的劍道交流,不摻和天地間任何一點利益糾紛,只屬於道的爭執。

這點,哪怕是華長燈也不例外。

可戰後,當世最為驚才豔豔的八尊諳,出人意料的爆冷了。

甚至爆冷到輕而易舉被華長燈三劍斬敗,身死道消。

過後。

侑荼就殺上了桂折聖山,七劍梟首了上一任聖神殿堂殿主。

這些事情,於外界而言無有聯絡。

聖神殿堂的人卻知道,這是因為訊息被封鎖了。

雙劍仙之戰,箇中緣由,定然另有他說。

滕山海也不知道這中間發生了什麼。

但他親身經歷過八尊諳於上一個時代的統治力,這人再差,不至於被華長燈三劍給斬了。

而侑荼登山,上一任殿主身死,無一不在說明著些什麼……

滕山海確實不知道真正的情況如何,但他卻大概清楚,八尊諳驚才卓絕,卻想挑戰“至高之力”的權威,最後被聖神殿堂送進了虛空島內島,徹底封印。

這個“送”,是聖神殿堂“主動”送進去的!

八尊諳在當時,也只是一枚比較出色的棋子,可棋子就是棋子,不存在能夠左右掌棋者局勢的可能性。

所以,他被封,是一件被迫的事情!

可是,過後虛空島內島就變異了。

黑白雙脈之主的傳說,也開始在聖神殿堂的高層之間流傳出來。

最後,虛空島內島的偷渡者中,因為遺漏了太多。

高層有傳言,八尊諳也出來了,卻無人可以作證。

直至白窟一役,聖奴對聖神殿堂宣戰,所有人才真的確定……八尊諳,依然活著!

並且,在不知何時間,他真的已經成功從虛空島偷渡而出!

然而,便是如此。

那一句“黑白雙脈,盡皆奉我為尊”真正得到確證,其實也只是在數日前,八尊諳帶著說書人偷渡虛空島時,親口道出。

話是這麼說了。

誰敢信?

當年一個太虛劍仙,區區小輩,在墮入虛空島內島之後,面對半聖、聖帝,八尊諳征服了所有人?

誰能信?

滕山海打從內心不信。

直至他此刻,聽到饒妖妖的話,得到了虛空島內島,真的開始有人在主導,黑白雙脈都被統一成了一派的震撼性訊息。

“他,怎麼做到的?”

滕山海只覺一陣口乾舌燥。

這事情一追溯,便是數十年前。

可數十年前的局,至現今,這麼長的一段時間,要想挽回,為時已晚。

滕山海覺得自己都有點摸不透高層的佈局了。

總不至於,是被利用了吧?

饒妖妖知道滕山海在想什麼,同樣也一陣沉默。

她是七劍仙之一。

嚴格來說,她拿到了八尊諳當年最想拿,卻沒能拿到的劍道至高榮譽。

可現下,二人成就,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饒妖妖仰頭遠眺。

天色蒼茫。

遠方古城壓城,黑影遮蔽大陸的範圍,就像是她心頭的陰翳面積,其所帶來的壓迫感,簡直要讓人喘不過氣來!

足足沉吟許久,饒妖妖才長長的嘆了一聲氣。

“或許,這就是天才吧……”

滕山海已是巔峰太虛,很久不曾心生無力感。

然這一刻,他心頭湧現的頹然……

無以言表!

八尊諳都只能叫做天才的話,我們這些一輩子都活在他光芒下,也被世人叫做天才的天才,其實,應該喚作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