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鎮長周宏遠這個年過得非常鬱悶,連續兩天行政值班就是為了接下來能好好休息,這下計劃全都泡湯了。

秦正陽要求只要人在東州必須前來開會,而且蔣老太自殺事發正是周宏遠值班,他要在會議上進行情況說明,只在家呆了半天的周宏遠只好又返回了巍山島。

巧的是,他和秦正陽在輪渡上遇到了,今天湖面上沒有風,陽光很好,大年初五的陽光無拘無束地投射在湖面上,湖面波光粼粼,有若千萬條金色的鯉魚在不停躍動。

兩人站在陽光下,周宏遠掏出煙,秦正陽擺了擺手,於是他又裝了回去,其實秦正陽剛來的時候,也向別人一樣尊稱他為周老師,因為周宏遠是教育出身的緣故,而且當時他們平級。

現在秦正陽稱他為老周,很多時候甚至都懶得稱呼,比如現在。

“小許剛來,關鍵的時候你要幫他把握方向,出發點雖然是好的,但是過猶不及。”

周宏遠知道秦正陽什麼意思,點了點頭道:“幾次協調會我都參加了,可這個小許過去沒有從事過相關工作的經驗,畢竟是年輕人,加上剛到新的工作崗位,我覺得他有些急於表現了。”

秦正陽道:“年輕人想表現並不是壞事,都不想表現,遇到事情都往後撤,我們的工作還怎麼開展?”

周宏遠沒接話,感覺秦正陽有責怪自己的意思,其實蔣愛蓮的事情原本應該是他這個行政值班處理的,連周宏遠都沒想到秦正陽會把這件事交給許純良,明眼人都可能看出秦正陽這樣的騷操作有刁難許純良的意思。

周宏遠樂得清閒,更何況事情本身就有些棘手,許純良接盤他樂見其成。

但是誰都沒有想到許純良來了個棍掃一大片,對涉事方來了個無差別打擊,一通亂棍打疼了大恆和華年,也打哭了劉家兄弟。

許純良的表現出乎周宏遠的意料,肯定也讓秦正陽大跌眼鏡,周宏遠非常清楚秦正陽犧牲休息時間,突然過來開會的用意,因為他意識到許純良沒那麼好控制,也沒有像他預想中那樣栽跟頭。

公平地說,許純良這件事做的還非常漂亮,在最短的時間內平息了這場糾紛,但是餘波尚在,這件事造成的影響還在社會上不斷蔓延,短短的幾天內,輿論聚焦的問題悄然發生了改變。

秦正陽向周宏遠使了個眼色,周宏遠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客艙內有十幾名老人正在那兒慷慨激昂的談著什麼,其實從他們一上船就留意到了這一點,這些老人應該是過來維權的。

蔣愛蓮的死將大恆好不容易穩住的局面再次攪動得不平靜起來,大恆方面向死者家屬做出了協助退房的承諾,前有車後有轍,許多過去就在退房問題上搖擺不停的購房者又開始忐忑起來,他們決定退房。

周宏遠低聲道:“應該是大恆的客戶。”

秦正陽轉身望著湖面道:“一石激起千層浪,後續的影響會接踵而至,如果不能處理好這件事,恐怕會造成投資者對我們營商環境的恐慌。”

周宏遠道:“有時候感覺我們的工作就是在玩平衡,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稍有不慎就左右不是人。”

秦正陽笑了起來:“過陣子應該會輕鬆一些,市裡專門成立了國家度假區指揮中心,我們的工作壓力會減輕不少。”

周宏遠沒感覺到他的欣慰,工作壓力減輕是因為權力被限制,秦正陽這個人對權力是相當看重的,可能每個一把手都是這樣,周宏遠反倒無所謂,他在政治上並不積極,因為他清楚自己的背景,農民家庭出身的他就算如何努力也不可能走得太遠,體制之中,血統傳承尤為重要。

秦正陽拍了拍他的肩膀:“到了!”

拍肩是一門藝術,年紀大的拍年紀輕的可以,職位高的拍職位低的可以,若是反其道而為之那就是大大的不敬,秦正陽拍得自然,周宏遠心中坦然還帶著那麼點的舒服,有這種身體接觸,證明秦書記把自己當成自己人了。

除了出遠門不在東州的以外,鎮領導班子成員基本上都趕來參加了這次會議。

黨政綜合辦的呂愛河在會議開始後五分鐘匆匆去了許純良的辦公室,由一把手秦正陽主持召開的黨委班子會議,許純良居然遲到了。

呂愛河走進許純良辦公室的時候,這貨正在健身。

呂愛河沒看錯,許純良在辦公室裡推著健腹輪,姿勢標準優美,望著許純良忽上忽下的身體,呂愛河不得不羨慕起這廝強悍的腰力,他敢說放眼整個湖山鎮政府,如此強勁的腰力這是獨一份了。

呂愛河本想等他推完再說話,可許純良就像是一個不知疲倦的機器,呼啦呼啦推個沒完。

呂愛河斟酌了一下選擇來到了他的身後,輕聲道:“許鎮長,開會了。”

許純良躬起身體,臉從兩條腿之間露了出來:“我又不是黨員。”

呂愛河道:“秦書記專門讓我通知您您不去我要挨批評的。”

許純良這才直起腰來,將健腹輪遞給了呂愛河,呂愛河苦笑道:“我不會。”

許純良道:“幫我放一邊去。”

“是,您快著點,會議已經開始了。”

許純良洗了把臉,這才不緊不慢地向會議室走去,呂愛河全程緊跟,生怕這貨中途跑嘍,這幾天他對這位新來的副鎮長也算是有所瞭解,這貨絕對不按常理出牌。

幫著許純良推開會議室的大門,許純良走了進去,領導班子的成員全都到了,所有人的目光都朝他看來。

許純良笑逐顏開道:“大家新年好,今天都回來加班了啊!”

所有人都聽出弦外之音,許純良是在暗示他們這些天都在放假,只有他在上班。

秦正陽笑道:“小許辛苦了,快坐下,大家都等著你了。”

許純良道:“實在是不好意思主要是我現在還不是黨員,所以我就沒好意思第一時間過來,本想打個電話找秦書記確認一下,又怕打擾你們開會,幸虧呂主任去通知我。”

呂愛河在一旁忙著端茶倒水呢,笑笑沒說話,心中暗忖,這貨戲真多。

不過多數人都理解許純良的這個解釋,在大家看來許純良的確沒資格參加黨委會,連個預備黨員都不是,伱來參加這種會議不是笑話嗎?當然從另外一個角度來看,這也證明了人家的背景厲害,一個政治白皮居然混上了副鎮長,別看現在是借調,可這上的事情一多半都是藉著藉著就不還了,保不齊這貨從此賴在湖山鎮就不走了。

主持鎮人大工作的梁逸峰道:“小許,抓緊吧。”他年齡最大前任書記孔祥生走後,就數他的資格最老,在他眼中許純良就是一個晚輩。

許純良看到自己名字的標牌,被擺到門口,充分表明了自己黨委編外的身份,也暗示他在目前的湖山鎮領導班子裡位居末席。

秦正陽道:“今天急著將大家找來開這個會主要是想針對過年期間發生的事情進行一下討論,傳達一下上級領導的指示,相信大家對近幾天發生的事情已經有所瞭解,這樣吧,我還是先給大家介紹一下新加入我們班子的許純良同志。”

秦正陽微笑望著許純良道:“許純良同志是上級部門推薦,借調到我們湖山鎮政府工作的,暫時擔任副鎮長一職上級領導決定,許純良同志在借調期間,暫時負責招商引資和文教衛生工作,大家一起歡迎許純良同志的到來。”

許純良站起身來,算是和大家打了個招呼,所有黨委成員也報以不算熱烈的掌聲,算是給了這個新人一些面子。

許純良道:“我過去和大家基本上都打過交道,以後還請大家多多關照,我有什麼做得不足的地方,大家只管直接指出,我錯的地方一定虛心接受。”言外之意是,我做對的地方你們別瞎逼逼。

秦正陽讓許純良簡單介紹一下蔣愛蓮事件的經過。

許純良向周宏遠笑了笑:“周鎮長,要不還是你先說吧,我接到命令來處理這件事的時候,蔣愛蓮已經死了。”

周宏遠心中暗罵,你這不是當眾搞我嗎?分明在強調蔣愛蓮自殺是發生在我值班期間的,你過來是當救火隊員的。

周宏遠道:“既然秦書記把這件事交給你解決,還是你說吧。”

許純良道:“那我就簡單說說。”他把這件事從頭到尾說了一遍,這貨口才了得,說得舌燦蓮花,把蔣愛蓮說得何其悲慘,把劉家兄弟說得無比可恨,又不忘狠狠插了大恆和華年幾刀,歸根結底還是要突出他自己的辦事能力,總結陳詞表示,這件事已經處理完結,各方對目前的處理結果非常滿意,涉事人員情緒穩定。

在場的領導班子成員聽得目瞪口呆,見過誇自己的,沒見過像他這樣毫不掩飾誇讚自己的,這貨難道不知謙虛為何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