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冰言……”

冰霜落盡,碎晶殘留。

說出這個名字的人早已經化為了空氣,消散在了這片空間當中。

那個來自於古老種族靈蟲族的至尊強者,就這樣簡單地被終結了生命。

被應白夜身邊的這個人……或者說是化身。

應白夜有些吃驚,從進入這個秘境開始,他發現他好像真的有些無法預測到事情的走向。

“你,你是……”

應白夜看著這張才剛剛分別沒有多久的身影,張了張嘴。

“重新自我介紹一下。”

男人咧開嘴,開心地笑道。

“我叫冰言,是你的爹爹。”

冰言……

……

“好像,平靜下了一些。”

在寒潭半空處的位置,妍夢眉頭稍稍舒展,鬆了一口氣。

剛才應白夜那種混亂到極致的精神狀態真的嚇了她一跳,她知道應白夜的精神方面很亂,但是像這樣程度的混亂真的不多見。

簡直嚇死個人。

尤其是在旁邊還有著這兩位大神杵著,她是真的慌了。

所幸,雖然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這份混亂漸漸平靜了下來。

“能夠連線到嗎?”

靈溪冷靜地問道。

妍夢搖搖頭:“做不到,公子那邊一直沒有回覆。”

同調是靈狐族的秘技,除非境界差距很大,不然的話,妍夢真的沒辦法做到在不經過對方同意的情況下,隨意連線。

一是做不到,二是很危險。

總得來說,就是不可能。

“那就繼續。”

靈溪得到答桉,直接轉身,看向了下方封閉的寒潭,目光幽深,手中靈陣再一次凝聚。

強力破除!

冰雪然搖搖頭,也沒說什麼,只是抬起了玉手。

她也不想著阻攔了,她算是發現了,這姑娘看起來與世無爭,但實質上執拗的很,她勸不動的。

手中靈力凝聚,朝著靈溪的體內灌輸。

現在的她,能夠做到的事情,也就只有這個了。

而就在這邊三人還在尋找封閉入口破解之法的時候,她們並沒有發現,在寒潭的另一個方向,閃過了一道流光,在寒潭的遮掩之下,這道流光並沒有被三女所察覺。

它安安靜靜地來到寒潭面前,毫無阻礙地就消失在了寒潭之外。

再次出現的時候,已經直接進入到了寒潭的內部。

“就是這裡了吧?”

這是一個男人的聲音,雖然有幾分蒼老,但是很輕鬆就能夠分辨出說話人的性別。

他拿出一塊類似於地圖的東西,檢視著上面的內容,然後點了點頭。

目的地沒有找錯,就是在這裡。

“唉,來自二十年前的請求,真是等了太久。”

不過也好,至少,還能夠有機會為她做些什麼,這就夠了。

想到這裡,他收起地圖,毫不猶豫朝著前面飛速前進。

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

……

冰言。

應白夜聽到這個名字,腦海當中瞬間出現了當時晉充為他講述的那個故事。

五靈言,五靈落,千里百丈過秦山,直教那,蒼天都改換。

言是冰靈族的言,落是風靈族的落,而天,則是衍天教的天。

這裡留著的,是衍天教的傳承,這處秘境是孃親的手筆,而自己的父親是冰靈族的族人,並且現在還是主導五靈伐天這場戰爭的兩個關鍵人物之一?

怎麼說呢,一下子資訊量有些大,縱使是他,一下子也沒有反應過來。

“別想了,和你又沒啥關係。”

名為“冰言”的男人開口說道,然後就坐了下來,一臉興致勃勃地看著站在身邊的應白夜。“和你孃親一樣,總是愛胡思亂想,這世間哪裡有那麼多需要考慮的事情,放輕鬆一點,你總會發現世界的美好。”

應白夜看著他,這個人臉上的笑容就好像是真的自由。

“你……”

應白夜張張口,突然發現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還是冰言開口,說出了他想問的問題。

“沒什麼,就是想聽你叫一聲‘爹’,不過分吧?”

應白夜眯眯眼,雖然他和冰言的交流程度就彷佛等同於陌生人一般,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當看到這個人的時候,他總是會不由自主地生出一些親密,無法排斥與這個人說話。

這就是……父親?

“說實話。”

應白夜開口說道,想了想,直接坐在了他的身邊。

這樣站著,有些不太禮貌。

“實話啊。”

冰言臉上露出一道笑容。

“就是感覺自己有些話還沒有對你說完,所以揹著你娘悄悄在這裡留下了這道化身,不過我覺得瞞不過你娘就是了。”

應白夜想起光幕中的那個孃親,不由點點頭,認可了冰言的想法。

雖然只有短暫的一段時間,但是應白夜能看出很多東西,至少,邏輯嚴密,算無遺策,就感覺被她看上一眼,就會被看透所有的秘密。

從那雙美目當中,他就是能夠感覺到這些。

很嚇人。

看到她這個樣子,他才理解了,為什麼在罪域的時候,她總是會說自己與她很像。

和那個理性至極的怪小孩很像。

“找個太聰明的媳婦就是這裡不好,總感覺我自己都沒有小秘密了。”

冰言語氣中充滿了抱怨,如果應白夜沒有看到他說這話時候臉上帶著的笑容,恐怕早就信以為真了。

猶豫了一下,應白夜緩緩開口。

“你要找我說什麼?”

說這話的時候,他的語氣沒有了凌厲,沒有了癲狂,沒有了很多東西。

從這個聲音中,應白夜能夠聽出來,他現在似乎很迷茫。

隨著應白夜的話音落下,這片山洞當中的氣氛安靜了下來,呼吸聲清晰可聞,一舉一動都能夠造成巨大的聲響。

而這樣的情況持續了大概有十幾秒。

“啊——”

冰言狂躁地揉著自己的頭髮。

“我也是第一次當爹,我也想知道該說些什麼的啊。”

更何況在他留下這具化身的時候,他還沒有當爹。

聽到這個答桉,應白夜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那你還要留下這具化身。”

“就是感覺應該能夠和你說些什麼的。”冰言低著頭,貌似一副很沮喪的樣子。

“噗。”看著他這副樣子,應白夜不由自主地被逗笑的幾分。

冰言看著他臉上露出的笑容,也不由得笑了起來。

“算了,和你說說我應該說的事情吧。”

這樣說著,冰言側躺在了祭壇的臺階上面,表情慵懶,就好像真的只是在聊家常一樣。

應白夜身體後傾,靠在了後面的臺階上面,安安靜靜地聽著他講述。

“說之前呢,先告訴你一下我和你孃的身份,雖然你可能已經猜出了一個大概,但我還是直話直說的比較好。”

“我呢,是冰靈族上一屆的聖子,而你娘,則是衍天教曾經的聖女,這麼說起來,你還是兩個超級勢力最優秀繼承人的親子,要是你沒能混好,我都鄙視你。”

話才說了幾句,就又開始了不著調。

應白夜悄悄地將這句話與自己心裡的猜測進行了對比,露出了一抹苦笑。

真的,他已經很誇張的在想了,但是真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兩個身份。

那麼五靈伐天的意義又在什麼地方呢?

“對了,現在的冰靈族是誰在主事?還是那個一臉死樣的老頭子嗎?”

冰言興趣大發,突然好奇地問道。

應白夜搖了搖頭,他身處應龍城多年,作為北域的頂尖勢力,並且與無盡火域有著商業上的往來,他對大千世界的一些情況也算是瞭如指掌。

而冰靈族,曾經是他的重點關注物件。

在他得到的情報當中,當今冰靈族主事的人,貌似是一個女子。

“武境主母,應歡歡。”

“應歡歡?武境?吼吼,是那個小丫頭,看來她認定的那位夫君當真不是什麼凡夫俗子,也算是件好事了。”

冰言似乎想起了什麼,笑著開口說道。

“你認識她?”

應白夜好奇地問道。

“還好,一個很有意思的族妹,當初……也算是幫了些小忙吧。”

冰言搖搖頭,“倒是沒有想到,那個叫‘林動’的人,真得走到了這一步,大千世界,果然精彩。”

他們是身處一個時代的天驕,只不過選擇了不一樣的路,但是,他不後悔。

因為比起觸及頂端什麼的,他想要的,已經全部都得到了。

這就夠了。

聽著冰言模湖的講述,應白夜沒有繼續問下去,只是聽著他接下來的話。

“其實在五靈伐天之後,我就預測到了我可能會有的結局。”冰言的言語當中帶著些許的遺憾。“不是向你孃親那樣詭異難測的預知,這是一種我的直覺,你猜猜是什麼樣的直覺?”

冰言又一次調皮的問道。

應白夜怪笑地看著他,想了想,給出了一個答桉。

“大限將至?”

“我去,果然像你娘。”

冰言直接支愣起身子,好像被嚇了一跳似得。

應白夜不屑地笑了笑。

還是那句話,如果這人能夠好好控制一下自己的表情,說不準他就真的信了。

“好了,好了,不和你開玩笑了。”

察覺到自己的表演沒有收穫到想象中的結果,冰言訕訕一笑,努力板正了臉,然後就垮了下來。

好吧,他果然還是不適合這樣嚴肅的話題。

“就是大限將至,這件事我一直憋在心裡,沒有對你孃親說過。我的直覺很準,從我踏入大千世界以來,風風雨雨數十年光景,這份直覺從來沒有出現過錯誤,我能感覺到慘繞在我身上的因果線條,即將走到了結束,很玄乎對嗎?但是那種感覺很真實,真實到我不得不相信。”

冰言的語氣逐漸低沉,應白夜沉默地聽著,沒有出言打斷。

“這是我演的最好的一次,甚至於好到險些就能瞞過你的孃親。不過誰讓我媳婦是世間最聰明的人呢?無論我再怎麼隱瞞,她總是能夠察覺到蛛絲馬跡。”

說起白雨的時候,冰言的眼睛是在笑的。

“我不知道她動用了多大的代價,總之,她知道了很多,比如我們可能會有個兒子,又比如,我只剩下了幾年的時間。衍天經的預知是有著一定的侷限的,雖然我不曾修煉過,但是我明白其中的原理,在一件事上,你能夠看到無數個結果的分支,而這些分支,都有可能會是你即將到來的未來,所謂的預知,就是在這無數的結果當中,選取最合理,最有可能的一種。很可惜,我的結局,十死無生。”

已成定局。

應白夜不知道當時冰言知道這個結果的時候,會是什麼樣的一個心情。

他不能理解,估計,也不會理解。

“所以,我帶著你娘躲進了罪域,就是不想讓那些世間的紛紛擾擾讓我們在這最後的這段時光煩憂,罪域雖冷,但是隻要有你娘在,我就無比滿足。”

這段話中包括的資訊量有些大。

比如,躲進了罪域,這就是一個很讓人關注的問題。

不過,應白夜沒有發問,他想接著聽,最關鍵的部分還沒有出來。

“所以,你明白了,我的逝去,是已成定局,與你無關。”

應白夜搖頭笑了笑,說了這麼多,原來只是為了這樣的一句話,就,很傻。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服你,你的思路和你娘一樣,而這份執拗,又和我一模一樣,所以我只能用這樣的方式來向你陳述一個事實,你鑽了牛角尖,無論怎麼樣,我都是要逝去的,能夠用我這條殘命護住你,身為一個父親,我覺得這是最好的選擇。”

應白夜靠在身後的臺階上,聽著這樣的話。

他的這條命是冰言和白雨賦予的,同樣,他這條命在降生的時候,也是冰言保住的。

他聽過冰羽描述當時的細節。

一個身懷祖脈降生的娃娃,差點就在來到世界的第一眼就永久地閉上了眼睛。

而他之所以還好好地坐在這裡,就都是這個男人用自己的命做到的交換。

他是兇手,這是抹除不掉的事實。

“你是我的兒子。”

冰言察覺到了他的想法,再次開口。

他這具化身存在的意義,就只是為了開解陷入了執念的應白夜。

既然在權衡利弊的邏輯思維上沒辦法說明白,那麼,就換個他擅長的思路吧。

比如……

“我們是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