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北蒼靈院事記

秦州大陸的宴席還沒有開始，但是在北蒼大陸，對於北蒼靈院而言，一場不小的風暴卻已經開始初現雛形。

北蒼大陸上，討伐應白夜的聯軍一直都在四處活動，可和一開始能夠輕易地找到應白夜的行蹤不一樣，不知道從哪個時間點開始，應白夜的行蹤開始變得飄忽不定。

討伐聯軍幾次都撲空了應白夜的方位，他一直都在活動，在大陸的每一個地方留下痕跡，可是每一次等到聯軍趕到的時候，連一處衣角都沒辦法找到。

隨著這樣的情況次數越來越多，討伐聯軍突然意識到了一個可能，應白夜會不會是在這被追殺的路途當中，因為忙於奔波，所以導致自身的傷勢越來越重，以至於沒有了一開始等在原地伏殺他們的瀟灑，只剩下了躲避他們的精力。

想到這個可能，整個討伐聯軍的所有人都精神振奮了起來。

似乎在他們的眼中，拿下應白夜首級的機會近在眼前。

而現在，就只需要應白夜一個確切的方位，一切皆能大局可定。

逐漸的，隨著時間一天一天的過去，這樣的需求越發的迫切。

因為這樣的迫切來自於恐懼，他們懼怕那個少年的狀態在時間的流逝下一點一點的恢復，更懼怕那個妖孽能夠在這樣的情況下捲土重來。

在他們看來，這是擊殺應白夜最佳的時機，如果錯過了這個機會，也許終其一生，都會活在那道身影帶來的恐懼之下。

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之下，屬於各個勢力的情報機構開始了他們的發力。

找到應白夜的行蹤，迫在眉睫。

把手中的玉簡在樓頂放飛，依青鸞撥出一口氣。

雖然那所謂討伐聯軍的實力在她的眼中如同螻蟻一般，可是，看到事情的所有發展都和應白夜離開北蒼大陸前敘述的一模一樣，她眼中下意識地就閃過了幾分懷念。

應白夜真的和小姐很像。

不光是眼神像，就是這份謀算的姿態都是如出一轍。

依青鸞摸了摸自己身旁空蕩蕩的桌面，她剛才放飛的那一個玉簡就是應白夜留下的最後一枚。

依青鸞問過他，如果到了最後這些玉簡不夠的話，又該如何。

那時候應白夜沒有抬頭，只是伏在桌面上，筆不停歇地書寫著那些紙張，然後澹澹地說道：「到了那個時候，一切就都要結束了。」

所以，當真正放飛這枚玉簡的那一刻，依青鸞撥出一口氣，看向了秦憐遙遠的北面，那是北蒼靈院所在的方向。

很少有人知道，那裡其實才是這場風暴的中心。

這場持續了不短時間的狩獵應白夜討伐戰，馬上就要迎來它的結束。

願一切，都能夠塵埃落定。

……

北蒼靈院，還是如同往日一般平靜。

甚至於，因為大量在外執行任務的學生都回到了學院，學院當中青春活力的氣息這段時間還增加了不少。….

這段時間學院裡最能夠引起學員注意的無異於新生那邊來了一出「靈陣圍妖門」，讓北蒼靈院的其他老生都意識到，在新生那邊出了一匹驚才絕豔的黑馬。

猶記上一屆剛入學沒多久就和天榜強者幹起來的那位勐人似乎就是現如今在北蒼大陸年輕一輩當中如日中天的應白夜。

當時那位闖了一次大荒會之後，天榜排名直接進入到了前二十。

那時候整個北蒼靈院的人都被那「入院修煉時間二十六天」的描述給驚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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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細想想，那似乎才是真的勐。

牧塵的舉動雖然也足夠驚豔，但比起在前的珠玉，終究還是差了一些。

不過牧塵也不在意別人的評價，從轟掉妖門之後，他就一頭鑽進了雷域當中，對於他目前而言，抓緊提升實力才是最重要的。

他現在要做的事情可不少，不說手中那枚被封印起來的石球，就是應白夜交給自己大浮屠訣的陰卷，他也要好好琢磨一下才行，更不要說，九幽催那北溟龍鯤的精血蠻緊的，如果再不抓緊，恐怕自己氣海內就要鬧翻天了。

所以，在解決掉妖門那事之後，他就毫不猶豫地進入到了比較安靜的雷域當中，專心去研究自己的事情。

對於外面所發生的一切，他都沒有特意的去。

他這邊是清淨了，但沉蒼生那邊這幾天卻是煩的很。

這種眾人皆醉我獨醒的感覺真的不好受。

整個北蒼靈院的學員當中只有沉蒼生一個人瞭解自家學院現在正在發生什麼樣的事情。

但偏偏他了解，卻沒有那個插手的實力。

就算是做個通風報信的小信鴿，太蒼院長都會擔心他被發現。

所以，他能夠做的唯一的一件事就是閉嘴。

坐在自己居住的閣樓當中，沉蒼生無奈地飲了一杯酒。

「也不知道事情發展到那一步了。」

就在他無奈搖頭的時候，空間扭曲，一個玉簡就這麼憑空出現在了他的面前，垂直落到了他面前的桌子上。

沉蒼生眸光一閃，連忙把玉簡接住，輕輕開啟。

裡面只有簡簡單單的一句話。

「製造一場混亂，別讓院內學生注意到這邊。」

這是要開始收網了嗎？

沉蒼生臉上立馬露出放鬆的笑容，他二話不說連忙從桌前站起，手中長槍瞬間出現。

下一刻，他清朗的聲音傳遍了整個審判團的總部。

「傳令下去，現在，整個審判團對玄幫發起總攻，目標，佔領盤溪山。」

轟隆隆——

這如同奔雷一般的腳踏聲瞬間在北蒼靈院響起，一道道身影從審判團凌空飛出，大部隊在不斷的集結。

沉蒼生的命令，意味著這個北蒼靈院第一大社團和第二大社團的戰爭即將打響。….

半個北蒼靈院都會在頃刻間混亂起來。

如果這個時候沉蒼生再和李玄通對在一起，那麼恐怕今日北蒼靈院所有人的目光都會投向這邊。

受人矚目的一戰啊。

……

「小傢伙倒是機靈。」

在北蒼靈院的一處竹林當中，太蒼聽著外面混亂起來的學院忍不住微微一笑。

在他的身旁，刑殿長老陌幽站在那裡一動不動，戰意勃發。

他被告知這件事原委的時間不長，但是，如果要他現在提槍上陣，他馬上就能夠拿出十足的精力。

「走吧，去見見老朋友。」

太蒼嘆了一口氣，和身邊的陌幽開口說道。

語氣並不是很開心。

雖然是成功抓到了那個人的身份，可畢竟是相識數十年的老友，太蒼見過太多的風雨，他能夠去接受這個現實，但從感情上而言，心中還是有些酸澀。

兩人身旁的空間被撕開一道裂縫，頃刻間兩人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原地，去往了目標所在的位置。

……

北蒼靈院最西北角的方向，那裡有著一處小院，小院當中，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坐在那裡削著土豆，一臉的輕鬆寫意。

即便，他被數道目光鎖定

，他這副輕鬆的樣子依舊沒有任何的變化。

他雙手靈活地給手裡的土豆削著皮，這本來應該是他晚飯用到的食材，現在看來，似乎是沒有這個機會了。

「莫姿語，回來多久了，直到現在才出來見見我。」

他放下手裡的刀，然後看向了小院當中，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的那道俏麗身影，和藹一笑。

「經年未見，風采如舊。」

「老師。」那個被叫做「莫姿語」的女人端莊地站在原地，姿態雍容華貴地朝著老人行了一禮。

「別這樣叫我，我不配當你的老師。」老人笑著搖頭。「當年我一心想要你走靈力修行的道路，最後卻生生耽誤了你在靈陣上的天賦，我這種老眼昏花的老湖塗當不起你這一聲稱呼。」

莫姿語搖了搖頭，沒說什麼，只是固執地看著他，不發一言。

老人也沒有在這方面多計較，他語氣溫和地說道：「這次回來還走嗎？」

「不走了。」莫姿語搖搖頭，「家裡的事情已經全部解決完了，剩下的時間，我想留在北蒼靈院當中。」

「挺好。」老人感概地眨了眨眼。「就待在北蒼靈院挺好的，環境好，還有這麼多的年輕人，心態也能更舒適一些。」

莫姿語看著他抿了抿嘴，沉默不語。

老人環視一週，臉上的笑容逐漸變成了傷感：「這裡應該已經被你用靈陣給封鎖住了吧？來了不少的老朋友啊，是來送我最後的一程的嗎？既然這樣，為什麼不出來見一面啊？」

「維臻……」

太蒼院長帶著陌幽從空間當中走出，看著這張熟悉的臉龐，太蒼有點難受。….

龍維臻，這是少見的從北蒼靈院畢業之後留在學院當中一步步走到天席長老位置的老人，對於太蒼而言，這個人不止是簡簡單單的老友，他還是學生，是驕傲。

可是為什麼……

「院長。」老人看著太蒼眼中的疑問，苦澀一笑。「我叫魔維臻。」

魔維臻，在北蒼大陸當中，能夠擁有魔這個姓氏，就已經在一定程度上說明了自己的身份。

從一開始，他就是魔維臻了。

數十年的北蒼靈院生涯，讓他總是分不清自己到底是龍維臻還是魔維臻，糾結，掙扎，到最後的麻木，他總感覺這世界上沒有比他更加骯髒的靈魂。

龍魔宮給了他生命，而北蒼靈院給了他一個家。

可他的存在從一開始就是為了毀掉這個家，這數十年的時間裡，他無數次在兩邊當中掙扎，可沒辦法，他只有這麼一個選擇。

龍維臻終究只是假的，而魔維臻才是他的本質。

逐漸的，一道道身影在他的周圍顯現，有陌幽，有燭天，有當初參加宴會的所有天席長老。

甚至於，從那帶著雷光的幽暗空間當中，一個禿頭老人緩步走出。

「北溟大人。」

在場所有人皆是恭敬行禮。

魔維臻看到這個老人，蒼老的面容上露出了一道孩子般的笑容。

「您也來送我了。」

禿頭老人用自己那雙似乎閃爍著雷霆的眼童注視著他，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北蒼靈院一輩子都是和他綁在一起的，而魔維臻大半的人生都在北蒼靈院當中渡過，可以這麼說，他見證了魔維臻的每一次成長。

所以，落幕的這一場，他是一定要親自到來的。

「我第一次見您是在雷域當中。」魔維臻天真地笑著。「那時候您傳給了我雷神體，後來，我當了長老，這才知道了您的身份，您手把手帶著我上了至尊，後來又教給了我那麼多的功法靈訣。」

對於北溟龍鯤，他只有感謝。

「今天，謝謝您能來我這裡，對不起，我讓您失望了。」

失望嗎？

或許有吧。

北溟龍鯤看著他眼角留下的淚水，心中有些酸澀。

它活過的歲月比在場所有人加起來都要多，可看著自己曾經報以厚望的後輩辜負了自己的心意，失望也好，失落也罷，即便是活得再久，也沒辦法不去觸動。

魔維臻呵呵一笑，仰起頭看著天空。

像他這樣的人應該是會下地獄的吧。

也許就算是到了地獄當中，他也會不得安寧。

他這一生做過太多的錯事，就算是手中沒有沾染過北蒼靈院學子的鮮血，可是每一年，因為他死去的北蒼靈院的人又有多少呢？

他一次次的掙扎猶豫，一次次的在左右徘迴。

活到現在，連自己是人是鬼都忘的一乾二淨了。

「好累啊。」….

淚水順著他的眼角不斷流下，劃過了他臉上的褶皺，就像是走過了他這數十年的歲月一般。

他這一輩子活的都好累。

「終於能，解脫了。」

魔維臻的氣息在一點一點的變虛，全身上下的靈力被風緩緩吹散，龐大的靈力沒有任何威壓，就像是融入到這空氣中一般，在一點一點的消失。

他就這麼保持著一個動作，沒有任何的掙扎。

到了最後，他終究還是不想和這些「家人」動手。

在場所有人親眼目睹著這一幕，氣氛肅穆，他們沒有去阻止的理由，更沒有能寬恕魔維臻的藉口。

能夠過來送他最後一程，便已經算是全了這數十年的情分。

「院長，沒氣息了。」

陌幽站在魔維臻的屍體旁，再三確認後對著太蒼說道。

太蒼閉上眼睛，所有人都沒有去打擾他，他們知道，比起他們而言，太蒼心中的苦澀是最多的。

良久，太蒼睜開了眼睛。

眼中閃過了一絲銳利：「風雨將至，龍魔宮，要不安分了。」

死了一個至尊級別的暗子，龍魔宮會有什麼樣的反應可想而知。

更何況，最近太蒼心中總有些不安，他越來越覺得，龍魔宮似乎在醞釀著什麼樣的大事。

這件事，甚至能夠改變整個北蒼大陸的局勢。

「盯緊他們，一刻也不能鬆懈。」

太蒼冷冷地說道，無論龍魔宮想要做什麼，他們要做的事情就只有一件，把它按住，按得死死的。

告訴他們，想要攪動風雨，必須要先看看北蒼大陸因何得名。

所有長老站在原地，表情嚴肅，齊齊喝聲。

「是！」

這是戰爭拉開的序幕。.

雨白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