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我也找了一些當時在醫院工作過的醫護人員,他們和你一樣是被一個自稱秘書的人帶著聘用去的,但短短三四年時間又全被解僱,他們也都還記得第十七醫院,但留存的一些文字記錄,比如信件、簡訊中凡是提到十七醫院的完全被抹去。”

“可以說除了人的記憶,沒有任何一個地方留下過十七醫院的相關資訊。”

林教授聽完之後神色凝重,抬抬手道:“你等等。”

說著走進了裡面的房間,很快就抱著一個積灰的箱子走出來,拍了拍灰才開啟,從裡面拿出一個藍皮筆記本,“我工作的時候有寫記錄的習慣,這本是我在十七醫院寫的……我找找看……”

剛翻了兩頁,林教授臉色就變了,“奇了怪了,怎麼沒了?”

他指著頁面上的幾處空缺,“我記得很清楚,這是我第一天上班寫的,寫著第十七醫院的名字。”

為了證明自己的記憶沒出錯,他又連續翻開其他的筆記本,“你看,沒錯啊,我入職時都會寫的。”

徐獲翻看著筆記本,關於十七醫院的這一本中任何提到醫院名字的片段都變成了空白。

“墨水掉色也不會只掉這幾行啊……”林教授一副受到衝擊的樣子,又在箱子裡翻來翻去,最後翻出一張老照片,“沒了,照片裡的醫院沒了……”

徐獲把照片接過來,這張照片是林教授和其他工作人員的合照,看位置應該是在門口的臺階上。

“就是在醫院門口照的,”林教授指了指照片變成綠植背景的地方,“這裡是醫院的大門,後面有第十七醫院五個字,你看看,所有的工作人員都在這裡。”

“這個位置是誰?”徐獲指著前排他的左側最靠邊的位置。

“這裡沒人啊。”林教授道:“當時醫院裡只有六個醫生,你還見過其他醫生?”

六個醫生,四名男醫生,兩名女醫生,這些人的面孔都在他記憶中出現過,但他夢裡的卻不是這六個當中的一個,而站在最左邊的女醫生的姿勢有點奇怪,她外側手臂半曲著,像是挽著另一人的胳膊一樣,只是看著不明顯。

照片裡少了個人。

“這張照片能不能送給我?”徐獲抬頭道。

“你拿去吧。”林教授拍著頭,思來想去好一會兒才嘀咕道:“我要不要也吃點藥……”

徐獲動作頓了下,“院長,我很正常,沒有生病。”

林教授“呵呵”一笑,附和道:“對,對,你早就出院了。”

“跟我說說其他幾個患病的孩子。”徐獲道:“你還記得多少?”

“時間間隔太長,也只能記得個大概了。”林教授含糊地道:“他們都跟你一樣,非常聰明,也不知道現在過得好不好。”

“他們都死了。”徐獲道,他同樣記得醫院裡有幾個孩子出現過,不過出於自我保護,他沒有主動和那幾個孩子接觸。

“他們跟我一樣很早就出了院,大概十年前,那四個孩子陸續失蹤死亡,兩個外出探險失蹤,沒找到屍體,兩個出車禍,人也燒得面目全非。”

林教授驚愕地看著他,張著嘴好一會兒才說,“那他們的家人……”

“除了常貝,另外三家人都在十年之前因為各種意外死亡,甚至其中一家的二十多個親戚在吃年夜飯時全部食物中毒,大人小孩無一倖免。”徐獲把水杯往教授面前推了推,“喝口水,冷靜冷靜。”

林教授哆哆嗦嗦拿起杯子,“是他,是那個孩子……”

“我辭職的時候就和另外幾個醫生提過,那個孩子不應該出院,他年齡越大,就越會掩飾自己。”

徐獲沒有說話,安靜地等他接著說話去。

林教授沒打算再隱瞞什麼,他邊回憶邊道:“除了你,當時還有個高智商反社會人格障礙孩子,比起你,他的症狀就明顯多了,完全沒有同情心和同理心,甚至偶爾還會流露出暴虐傾向,但他智商非常高,學任何東西都很快,到醫院時間一長變得很擅長控制情緒。醫院有五次醫護人員誤服藥物都跟他有關,只不過沒人抓到證據。”

“你說的一家二十多口食物中毒的就是他吧。”

徐獲點頭,不僅如此,他的家人也是三家人中死的最慘烈的,父親被碾斷下半身在馬路上爬行了十多分鐘才嚥氣,母親被當時一個連環殺人犯肢解而死,他的妹妹也被殺人犯做成了玩偶。

林教授長嘆一口氣,“當初我會從醫院辭職也有部分這個原因。”

“常貝,就是那個患有超憶症的孩子。超憶症你應該聽說過,不需要任何記憶技巧就能記得生活中發生的任何事,那個孩子年紀太小,處理不了這種情況,所以經常情緒失控傷到人。”

“他跟你,都不是家裡人主動送來的,而是十七醫院的醫生接來的。”

“醫護人員被投毒的事是他告訴我的,他說另一個孩子在收集藥片給我下毒,說如果這個醫院沒有院長,他們就可以出院。”

“他沒有告訴投毒的孩子到底是誰,但我當了好些年醫生,能感覺的出來,那段時間我在醫院坐立不安,再加上家裡出了點事,乾脆就辭了職。”

“走的時候我提醒過其他醫生,但當時醫院的監控設施沒拍到什麼,加上誤服的事又實在是巧合,醫生們也沒當回事。不過事後我向其他醫院醫生詢問過,醫院沒有在發生誤服藥物的事,只是把一個精神出了問題的護士關起來了。後來家裡事情多,我也漸漸把這事放下了。”

“沒想到……他們真的死了嗎?”

“我也想知道。”徐獲看著他渾濁的雙眼。

林教授眼裡漸漸有了淚光,“這件事我也有錯,我當初就該重視起來……”

那麼多悲劇發生總不能扯一句巧合作罷,但更令人害怕的卻是那幾個孩子並沒有真正死亡,又過了這麼多年,他們又會變成什麼樣子?

“也許沒有你想的那麼壞。”徐獲道:“至少我還算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