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想找人把他拽起來了!”

不停的抱怨聲中,馬維第二次進入這間高大的別墅,穿過滿是警察、私人護衛的走廊,來到了三樓主臥。

臥室內人頭攢動,擁擠在一起,比爾男爵的夫人和福爾摩斯站在最前方,望著趴在床底下,絲毫沒有貴族風度,怎麼也不肯動彈一下的比爾男爵十分為難,束手無策。

“還有15分鐘!還有15分鐘他就要來了!!!”

比爾男爵雙目赤紅的盯著懷錶,聲音顫抖,渾身哆嗦個不停。

他快被薔薇怪盜嚇瘋了。

越是臨近預告函上的時間,他就越是緊張。

“神父你看,他這個樣子,我們怎麼工作啊!”

麥克米倫瞥了眼床底,唉聲嘆氣:“這不是妨礙公務嘛!”

“雖然笨了點,但也不失為一個好方法。”馬維說:“除非薔薇怪盜能隔牆取物,否則就必須過比爾男爵這關。”

“....你真覺得這種方法能攔住薔薇怪盜?”

麥克米倫臉色有些古怪,說不出的詭異。

“總比警督你把人手安排在院子裡聰明多了....你帶表了嗎?”

“帶了。”

“現在是幾點幾分?”

“神父你不是有表嗎?”

嘴上這麼說,但麥克米倫還是掏出懷錶看了一眼:“7點48分,距離薔薇怪盜降臨還有12分鐘。”

馬維點了點頭。

12分鐘,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薔薇怪盜一定會遵守諾言,在8點準時偷走血玫瑰,在那之前,他絕不會冒然出手。

這時,福爾摩斯忽然走了過來:“神父,咱們去陽臺通通風?”

這顯然是一個蹩腳的藉口,外面正下著大雨,漆黑一片,通什麼風?

不過...

“好啊,正巧我也覺得屋裡悶得慌。”

拉著尤妮亞,馬維朝著屋外走去,麥克米倫也想跟上來,卻被福爾摩斯攔住了:“你得留下,這裡不能沒有指揮官。”

“可...可是距離薔薇怪盜降臨還有12分鐘啊!”

“時間是很快的,麥克米倫。”福爾摩斯盯著好友的眼睛,面無表情道:“你做事向來嚴謹,這麼重要的時刻,你肯定會跟自己的手下待在一起,對嗎?”

麥克米倫噎了噎,只能妥協。

因為主臥的窗戶全部被木板釘死,無法前往陽臺,所以馬維與福爾摩斯來到了隔壁的房間。

察!

火光照亮了福爾摩斯慘白且稜角分明的臉龐,點燃菸絲之後,他推門走進陽臺,屹立在呼嘯的狂風中,眺望左前方宛如一塊巨大黃油蛋糕的馬戲團帳篷。

“演出正在進行。”他說:“還有12分鐘,就到魔術表演的時候了,屆時....來文·博傑要登上舞臺。”

“現在我終於明白,他為何要成立陽光馬戲團了。”

“哦?”馬維眉梢一挑:“不妨說來聽聽。”

“很簡單,他成立陽光馬戲團的目的,就是為了給自己找脫罪的理由,在正常人的認知中,表演者不可能同時出現在桉發現場以及演出舞臺上,500位觀眾,都可以替來文·博傑做脫罪證明。”

煙霧剛剛升起就被風吹散了,福爾摩斯向旁邊走了兩步,坐到屋簷下的躺椅裡,語氣認真的說:“你獲得的情報沒錯,麥克米倫有問題。”

回城的馬車上,福爾摩斯注意到了馬維的異狀,哪怕只有一瞬間,也足夠他產生懷疑了。

馬維靠在窗臺上,讓尤妮亞躲在自己身後,免得衣服被雨水打溼,他頗有興趣的問道:“你是怎麼確定的?”

他是透過小黑傳遞的情報,才判斷出麥克米倫的身份問題,可福爾摩斯並不知道這些,他是個邏輯縝密,不會妄下定論的人,僅憑馬維微小的提示,不可能做出如此篤定的結論。

“你肯定沒有看過我在泰晤士晚報上刊登的文章。”

“新羅斯城是個小地方,泰晤士晚報在這裡不太流行。”馬維聳聳肩,承認自己確實沒看過福爾摩斯的文章。

福爾摩斯不置可否的說:“生活就是一條巨大的鏈條,我們只要看到其中一環,就能判知其整體,比如從一滴水中,一個邏輯學家就能推測出可能有大西洋或尼亞加拉大瀑布的存在,而無需親眼看到或親耳聽過這些,這屬於演繹分析學。”

“跟其他學科一樣,演戲分析學只有透過長期而耐心的刻苦鑽研才能掌握,而我,狄洛克·福爾摩斯,是邏輯學、演戲分析學的集大成者。”

“我透過觀察被觀測物件暴露出的細節...譬如指甲、袖口、靴子、褲子等等地方,就能判斷他去了什麼地方,從事的職業,居住的整體環境如何....這比研究道德和心理簡單多了。”

“至於你,神父,跟其他蠢貨不同,應該能理解我在說什麼。”

馬維笑了,這並非嘲笑,而是遇到同樣擁有深厚學術知識之人時的欣慰。

跟聰明人打交道,就是簡單。

“你說的這些,只是最基礎的外部觀測分析術,透過被觀測物件在日常活動中遺留的線索進行判斷,除此之外,還有更高深的心理分析。”

微微一頓,馬維補充道:“不過我想福爾摩斯先生你早已掌握了心理分析術。”

“沒錯,我可以根據人的瞬間表情、肌肉的牽動以及眼球的轉動來探測一個人內心深處的思想。”

福爾摩斯抽了口煙:“我不會愚蠢到大肆宣揚這些理論,因為在大部分人眼中,這是難以置信、不可理喻的,跟巫術沒什麼區別,更有甚者會認為我是惡魔的化身,你知道惡魔一向是蠱惑人心的代表。”

“惡魔又有什麼不好?”馬維嗤笑道:“人們向它祈禱,心甘情願的支付代價,換取了雙方認可的等價力量,這是一場公平公正的交易,誰也沒有逼迫誰不是嗎?”

“總有些人,喜歡為自己的錯誤找藉口,把黑鍋甩到別人頭上,彷佛這樣做就能證明自己是清純無辜的白蓮花一樣!明明惡魔才是最無辜的一方好不好!”

“你失態了。”福爾摩斯澹澹的說:“你似乎對世人對惡魔的看法有些意見。”

“只是一點抱怨罷了...”

馬維敲了敲隱隱發脹的腦袋:“我很不喜歡無理取鬧的人,越是無知,他們越是擁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勇氣...簡直不可理喻。”

“你打算怎麼對付薔薇怪盜?”

福爾摩斯終於切回正題了:“現在已經確定了他的身份,為何還不出手抓住他呢?”

“還不到時候。”

絲絲冰冷的雨水觸及臉龐,馬維望向頭頂黑壓壓的天空,雨越下越大了。

“現在動手,並不能達成我的目的。”

“你想等薔薇怪盜偷走血玫瑰之後再出手抓住他?”

“這是人性,福爾摩斯先生。”

馬維輕聲說道:“要想往上爬,就得明白什麼時候該做什麼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