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恩!傑恩!我最親愛的侄子....”

當馬維來到別墅門口時,聽到裡面傳來了撕心裂肺的吶喊聲,大廳裡,一個穿著紅色大衣的男子跪在兩個棺槨前,痛哭流涕,呼喚著沃拉斯男爵的名字,沙啞的哭聲忽高忽低,彷彿下一秒就要喘不上氣來了。

“他就是斯塔利男爵。”蹲在馬維肩膀上的胖橘說。

哭的挺大聲,就是不知道里面多少真實,多少虛假。

馬維這樣想著,走進大廳,站在一旁,頭戴黑紗的美貌婦人看到他,立刻說道:“馬維神父,這位就是我的舅舅,斯塔利男爵....舅舅,這位是馬維神父,我打算讓他來主持傑恩的葬禮。”

哭聲漸小,傷心的斯塔利男爵似乎抑制住了崩潰的情緒,用袖子抹去眼角的淚水,轉過身,從上到下的打量馬維。

他打量馬維的時候,馬維也在打量他。

國字臉,面板粗糙,白裡透著血絲一樣病態的紅,鷹鉤鼻,一字胡,頭髮梳打的倒是整齊,向一側背去....

斯塔利男爵的年齡不小了,今年四十五歲,可看起來跟五六十歲的老人差不多,臉上滿是滄桑。

如果時光是一把殺豬刀,那麼這把刀,在斯塔利男爵的身上,一定是刀刀暴擊。

“你好,馬維神父。”

斯塔利男爵抽了下鼻子,嗓音沙啞著說:“事情的經過,我已經聽舍夫娜講過了,傑恩的葬禮由你來主持,簡直再合適不過了。”

“對沃拉斯男爵的事,我很遺憾。”馬維澹澹回應:“閣下剛才哭的這麼大聲,想必跟沃拉斯男爵的關係非常好吧。”

“他是我侄子啊....”斯塔利男爵眼睛一紅,哽咽道:“傑恩是我哥哥唯一的兒子,作為他的舅舅,我十分愛他,願意為他做任何事。”

馬維看了眼手中的真實懷錶,紅色指標順時針轉動,繞過白色錶盤,停在了8點的位置,這證明....

除了血緣關係的事實無法更改,剛才斯塔利男爵說的話,沒有一句真實。

哦不,或許愛他的話也是真的,畢竟剛才的痛聲哭泣不是一般人能表演出來的。

“葬禮還要準備準備,舅舅,您先跟馬維神父去客廳等候吧。”美貌婦人說道。

“好。”

下午時分,住在塔拉鎮周邊,接到沃拉斯男爵過世訊息的紳士、貴族們陸陸續續趕到,往日蕭條寧靜的莊園難得熱鬧了起來,其中還夾雜了許多商人,他們表面上是來參加葬禮,哀悼沃拉斯男爵,實際上...

是為了看看美貌婦人或者斯塔利男爵有沒有變賣田地、資產的念頭,也好從中牟利。

客廳裡,馬維和斯塔利男爵暫時沒有出面,沃拉斯男爵的靈柩已經被抬上了馬車,準備以貴族的禮節下葬。

“聽說閣下是黑天鵝舞團的老闆?”

“是的,黑天鵝舞團遇到了經營危機,所以我出資幫助了她們。”斯塔利男爵說:“可惜的是,前幾天黑天鵝舞團的金娜小姐失蹤了,她好像被壞人抓走了,至今沒有下落,神父您見沒見過她?”

馬維點了點頭,“在託博爾斯克的冬日慶典上,我確實見過金娜小姐...閣下難道對金娜小姐的來歷一無所知嗎?”

“在我看來,資助黑天鵝舞團只是一筆生意,所以我沒有過多詢問。”

“那閣下聽說過自由會嗎?”馬維一邊觀察斯塔利男爵的面部表情,一邊把玩真實懷錶。

“當然聽說過,自由會在貴族圈子裡名氣還是很大的。”斯塔利男爵不以為然的說:“加入自由會的人,都可以得到他們的幫助,無論你是遇到了經營危機還是遇到了難以解決的麻煩,自由會都能幫助你,這是一個秘密集會組織,很神秘,我也不太瞭解。”

紅色指標繞過白色錶盤,停在8點的位置。

斯塔利男爵的回答,還是謊言。

“據我所知,金娜小姐就是自由會成員。”馬維信口胡謅道:“她的失蹤,恐怕跟自由會有關。”

“真的嗎?”斯塔利男爵微微一愣:“那我確實不是很清楚了....馬維神父您好像挺了解金娜小姐的,難道您也是....”

“不,我不是自由會成員。”

“您似乎對自由會很有興趣。”

馬維笑了笑,往嘴裡丟片薄荷葉,說:“是啊,就如你剛才所說的,一個能夠幫你擺脫任何麻煩的組織,誰不想加入呢?我一直想找引路人,可惜....”

斯塔利男爵端起茶杯,吹去上面浮漂的熱氣,說了一句讓馬維心頭一驚的話:“閣下早就是自由會的成員了,不是嗎?”

此話一出,不僅是馬維,就連旁聽的來文、丹尼爾兩人都愣住了,他們同時看向馬維,目光變得無比古怪。

馬維皺起眉頭,冷冷的看著斯塔利男爵:“你在胡說什麼?”

“抱歉,剛才我說謊了,其實我對自由會了解挺多的。”

放下茶杯,斯塔利男爵話鋒一轉:“因為我認識一位加入了自由會的朋友,不...不光我那位朋友,我的侄子,沃拉斯男爵,也是自由會的成員。”

眼皮突跳,馬維根本不相信斯塔利男爵說的話,可當他低頭看向真實懷錶時....

發現紅色指標,停在了3點的位置。

斯塔利男爵剛才說的並非謊言。

“閣下可能誤會了,我根本不是自由會成員。”

“您就別騙我了,這裡也沒有別人。”斯塔利男爵搖頭笑道:“是或不是,您自己心裡清楚。”

我怎麼可能是自由會成員?

原身的記憶,我完全知曉,他有沒有加入自由會,難道我還不清楚嗎?

絕對沒有!

馬維心中默默問詢真實懷錶,想得出一個確切的結論,可真實懷錶給出結論....

是正確。

這玩意兒壞了,馬維心中萌生了這種念頭。

簡直荒謬!

他是自由會成員?

開什麼玩笑.....

他,馬維·恩德斯,從出生到今天的26年來,除了童年記憶不太清晰以外,其他回憶都記得清清楚楚!

如果他是自由會成員,三年前回到溫莎王國,接受國王羅德四世頒發皇家榮譽徽章後,為何會有自由會成員找上門,想邀請他加入自由會呢?

這根本是邏輯衝突的矛盾事實!

“我不可能是自由會成員。”馬維收起懷錶,語氣堅定的說:“閣下的訊息是從哪裡得來的?”

“我那位朋友說的,他叫基裡安·肯尼迪,溫莎人,曾經跟我們家族有過生意往來,前不久我還跟他通了書信呢。”斯塔利男爵聳了聳肩:“信上說,閣下的名字,就在自由會成員的名單上,這證明閣下確實是自由會成員。”

“呵....”

馬維冷笑一聲:“斯塔利男爵,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今天,是咱們第一次見面。”

“是的,第一次見面。”

“那麼請問,你為何要在書信中,詢問基裡安·肯尼迪關於我的事情呢?”馬維眯起眼睛:“這根本講不通,除非....你從一開始就盯上我了,而盯上我的人,恰恰是自由會,所以你,就是自由會的成員。”

“不不不,信上的事情,並非我主動詢問,而是基裡安專門告訴我的。”斯塔利男爵連忙說道:“他告訴我關於神父您的事情,是為了讓我暗中幫助您,所以我急著趕來,就是為了看看您有沒有需要我幫助的地方。”

“你....”

鼕鼕!

敲門聲打斷了馬維,管家走進客廳,躬身說道:“馬維神父,斯塔利男爵,客人都已經到齊了,夫人讓我請二位主持葬禮。”

“好,我知道了。”

馬維點了點頭,暫時中止了與斯塔利男爵的談話。

按照正常的葬禮流程,死者臨死前應該喊來教會的神父,做最後的禱告,進行臨終懺悔,可沃拉斯男爵屬於橫死,無法進行最終禱告,於是進行完洗屍環節後,馬維在他的額頭、四肢、軀幹等部位塗抹動物油脂,希望其靈魂能夠抵禦魔鬼的誘惑,然後再將一塊薄餅塞入屍體口中當做‘聖餐’,也就是所謂的路費,讓死者的靈魂能夠進入神明的國度安息。

這些繁瑣事宜馬維早就做過無數次了,他早已對屍體無感,望著裝入屍袋,放進棺材的沃拉斯男爵,他心中滿是疑惑,對於自己加入自由會的事情,也只有自由會相關成員才能為他解答。

當然,他還可以依靠真實之神——巴吉。

前往墓地的路上,馬維走在隊伍最前方,來文悄悄靠近,低聲詢問道:“boss,你真是自由會成員?”

“我不是。”

“那斯塔利男爵為何說你的名字在名單上?”

這正是我不解的地方啊....

嘆了口氣,馬維取出真實懷錶,小聲念道:“我,馬維·恩德斯,真理教會創始人,我並沒有加入自由會。”

錯誤。

“自由會成員的名單上,有我的名字。”

正確。

“看吧!”來文瞪大眼睛:“boss你果然是自由會成員!”

“急什麼?”

馬維沉聲說:“還有一件至關重要的事情沒問呢。”

說著,馬維握緊懷錶,心中默唸:“我不是主動加入自由會。”

紅色指標跳動,停在了3點的位置。

正確!

“我的名字,是被其他人寫到名單上的。”

正確!

“呼....”

看到真實懷錶給出的結論,馬維長舒口氣:“情況越來越複雜了啊....有人把我的名字,寫到了自由會的成員名單上....”

對方,究竟想幹什麼?

為什麼要這樣做?

馬維臉色陰沉的看向走在後方的斯塔利男爵,心中忽然浮現一個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