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3日,深夜。

汽笛聲打破了靜謐的夜空,一輛蒸汽火車徐徐停在薩拉托夫站臺邊緣,一群腳踏硬牛皮靴、皮帶束腰、臂戴肩章的男人跳下了火車。

他們拿著警棍,堅硬的鞋跟踏出整齊劃一的音色,其中許多成員的手上,還佩戴著金色的戒指。

地方警察接待了他們,雙方沉默的交換檔案,拿到厚厚的名單,穿硬牛皮靴的男人們立刻展開了行動。

鼕鼕冬!

鼕鼕冬!

哨聲、吵鬧聲驚醒了熟睡的人們,門閂在硬牛皮靴面前脆弱的像張白紙一樣,嬰兒的啼哭、男人的怒吼、母親的哭泣....

整座薩拉托夫,陷入了極度的混亂當中。

任何反抗者,都將遭到警棍的痛擊,很快人們就知道了這些闖入者的來歷——秘密警察。

由教會和貴族派聯合建立的臨時組織,專門用來清除反動勢力。

這些秘密警察,似乎接到了什麼命令,完全沒有前往岡察洛夫曾經租賃的教堂,他們的目標,只有那些發動了暴亂的人們。

真理教會彷彿沒有被定義為反動勢力。

聽著城中四處響起的慘叫,岡察洛夫面沉如水,並不覺得這是什麼值得慶幸的事情。

針對反動勢力透過的《臨時法令》,很明顯是衝真理教會來的,這一點母庸置疑。

亨利大主教不讓秘密警察對真理教會動手的原因,除了不想激起超凡勢力大戰之外,還有更深層次的考究。

岡察洛夫認為,智慧神教這是打算讓秘密警察全面抓捕發動暴亂的‘亂民’,並以此來扼制真理教會的發展。

誰敢發動暴亂,誰就要面臨秘密警察的逮捕,長此以往下去,還有多少人會冒著被抓走的風險發動暴亂呢?

只要把羊圈裡那隻不老實的黑山羊抓住,羊群就會變得溫順聽話。

暴亂也是一樣,總有幾個領頭的,把他們抓起來,其他人就失去了目標,即便有心反抗,也掀不起大的風浪。

而這個時候,智慧神教的‘自由需要智慧’不就派上用場了嗎?

岡察洛夫心想,到了明天早上,智慧神教的神父、修士一定會大肆宣傳自己的教義,失去了領導者的人們,很容易受到他們的蠱惑。

“馬維神父,我們該怎麼做?”岡察洛夫望著昏暗的天空,低聲喃喃。

“必須跟他們對抗到底!”

莫斯克,聖瓦西里大教堂,議事廳裡,來文重拍桌子,厲聲說道:“秘密警察不過是一群狗腿子!根本沒什麼好害怕的!他們想玩硬的,咱們就跟他們玩硬的!”

議事廳裡坐著真理教會所有的核心成員,尤妮亞、來文、丹尼爾、胖橘、薩琳娜、克里斯托弗....

除了在克里姆林宮保護卡捷琳娜的愛德華以外,全都到齊了。

智慧神教聯合貴族派成立的秘密警察,也有一批來到了莫斯克,不過他們剛下火車就遭到了‘意外’。

在戰爭中飽受炮火摧殘的站臺,竟然好巧不巧的在他們下車時坍塌了,而車站的工作人員因為‘放假’,都不在現場,反倒是這些秘密警察遭了殃。

幸運的是,沒有人死亡,只是這批秘密警察估計十天半個月下不了床了。

而這批來到莫斯克的秘密警察當中,沒有智慧神教的神父、修士,都是一些普通人,這讓馬維有些失望。

仔細想想,把一些明顯實力弱於真理教會的修士派到莫斯克,這種行為跟送死沒什麼兩樣,亨利大主教肯定不會讓自己的手下冒這種風險。

這些‘犧牲品’,只是用來試探真理教會反應的棋子罷了。

“根據貓貓軍團傳回的訊息,這群秘密警察並沒有攻擊其他地區的真理教會。”

壓手示意來文坐下,馬維輕聲說道:“雖然咱們跟智慧神教已經開戰了,但很明顯,事情還沒有鬧到大家互相攻擊的地步.....”

“抓捕發動暴亂的平民,其根本目的,是為了破壞瓦解民眾的抵抗意志,這是在殺雞儆猴,威懾民眾。”

“boss!這些發動暴亂的平民都是最有血性的人啊!”來文梗著脖子叫道:“他們是第一批站出來反抗的,教會必須保護他們!”

“來文說的沒錯。”丹尼爾點了點頭:“如果真理教會袖手旁觀,什麼也不做,那麼就會失去民眾的信任。”

“我們當然不能放棄他們。”馬維深知民眾的信任有多麼重要:“現在是一個非常好的機會,三項法桉的提出,讓民眾們看到了希望,而貴族派和智慧神教親手摧毀了他們的希望,甚至成立秘密警察,對他們實施鎮壓....”

“我覺得時機已經很成熟了。”克里斯托弗說:“咱們應該號召民眾拿起武器,勇敢的對抗這些鎮壓者,只要能擊退秘密警察,那麼民眾就會大受鼓舞,反抗的熱情愈發高漲,就如同野火一般,瘋狂燃燒。”

馬維搖了搖頭:“不夠,還不夠....民眾的要求其實不多,他們只要有飯吃、有房子住、能活下去就很滿足了,農奴制的廢除,讓他們陷入了食物危機,於是爆發了暴動....這還不是他們憤怒的極限。”

“難道還有比現在更好的機會嗎?”克里斯托弗很不理解。

“民眾暴動的原因,是因為食物危機,他們失去了可以耕種的田地,妻兒子女沒有東西吃,當然要反抗,但現在反抗的人,大多還是獲得了自由身的前農奴。”

手指輕敲桌面,馬維眯著眼睛,平穩緩慢的說道:“各位,你們知道,我為何要在參議院大會上提出《公民權力法桉》嗎?”

“我知道!”尤妮亞舉起小手說:“爸爸你想讓更多的人站起來反抗!”

“聰明。”馬維含笑點頭:“《公民權力法桉》的受益者,是全體公民,不僅僅是獲得了自由身的前農奴,還有一些人,他們,也需要覺醒。”

“你是說...”薩琳娜皺了下眉頭:“工人?”

“沒錯!工人!”

馬維打了個響指:“農奴制的廢除,不僅觸及到了前農奴的利益,大量勞動力的湧入,讓許多工廠採取了降薪策略,畢竟很多工作都是力氣活,你不做,有的是人做,所以工人的薪資一降再降。”

“很快,這些受到衝擊的工人,也會迎來食物危機,他們賺取的薪資再也無法保障他們的日常生活,怨氣、憤怒也就隨之滋生了。”

“羅曼諾夫王國有兩千萬的農奴,可工人、平民的數量更多,他們佔據了總人口一億五千萬中的大多數,是一個絕對不能忽略的群體。”

丹尼爾瞪大眼睛:“老師,你在參議院大會上提出三項法桉當中,除了《新土地法桉》和《公民權力法桉》之外,還有一項《人身安全基礎保障法》,難道....”

“人其實是很自私的生物,丹尼爾。”馬維幽幽的說:“許多人並不在乎別人的生活,他們只顧及自己,這很正常。”

“有許多人為了利益,不惜破壞市場基本執行規則,透過惡意降薪、無償加班來提升自己的競爭力,這種人,我通常稱呼他們為...工賊。”

“兩千萬恢復了自由身的農奴,成為了大量有生勞動力,他們對市場、社會環境所帶來的衝擊是你難以想象的,農奴制也不是你以為的、只用一項法桉就能廢除的,背後還有許多複雜的因素在內。”

“如何解決這些問題,才是當權者應該考慮的事情。”

馬維端起茶杯,吹去漂浮的熱氣,抿了一口,澹澹的說:

“咱們現在的等待,是為了迎接更多的同志,他們...”

“很快就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