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這麼著急讓我回來,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身穿白袍的主教正在給信徒們進行聖水的洗禮,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洗禮臺上,坐在角落裡的高文,一邊觀察著周圍的動靜,一邊低聲詢問。

亞瑟寄給他的信函中,並未說明具體情況,只是讓高文擇期返回倫敦,有要事相商。

回來的路上,高文一直在想亞瑟是不是遇到了什麼難以解決的大事,不得已才把他從外面召回。

亞瑟掃了眼四周,確認沒人注意到他們後,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將馬維的計劃簡短說了一遍。

聽完,高文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

“這樣做,需要你提供全部的私密資訊,如果你不願意,我也能理解。”亞瑟說:“我可以另找其他人選。”

“不用,殿下。”高文語氣認真道:“殿下你是瞭解我的,這些年,我一直在調查父親的死因,雖然我懷疑和大王子他們有關,可始終沒有掌握決定性的證據,而我又要忙於公司事務,抽不出時間,再加上身份問題,很多事難以展開深入調查....和馬維神父交換身份,能讓我從公司事務裡脫身,這樣,我就有足夠時間去做別的事情了。”

“你同意了?”

“嗯。”

“好,今天晚上,來這個地址,那裡會有人接應你。”

亞瑟拿出一張手指大小的紙條,遞給高文,隨後起身走向洗禮臺,而高文則趁機離開了教堂。

晚上9點,夜色漸深,位於攝政公園東側的奧爾巴尼街正在舉辦一場盛大的狂歡派對,有一位神秘富商買下了酥胸夫人酒館內所有的啤酒,免費供應給到場的客人,訊息一經傳開,居民們立刻蜂擁而至,將街道擠得密不透風。

如此熱鬧的場面,獵魔人自然要嚴密盯防,就連蘇格蘭場都在奧爾巴尼街附近加強了人員巡邏,來到這條街上的不止有領取免費啤酒的居民,還有嗅著味道趕來的‘老鼠’。

為了防止錢包被偷走,許多有經驗的居民乾脆把錢包放在了家裡,隨身只攜帶幾便士應急,這樣一來,就算錢被偷走也不用心疼,當做買啤酒的錢就好了。

隨著聚集在奧爾巴尼街的人們越來越多,高文的身影,也出現在了人群中,他跟隨擁擠的人群,一點點來到酥胸夫人酒館店門前,混進了店內。

冒著氣泡和白沫的爽口啤酒一杯接一杯遞給進店的客人,穿著低胸服裝,裸露兩個半圓球的老闆年風情萬種的向客人拋著媚眼,客人們瞪著大眼,恨不能一頭扎進老闆娘的柔軟胸脯裡,誰也沒注意到旁邊的高文。

高文躲在人群最邊緣,緩慢的朝吧檯移動,就在他靠近吧檯隔板時,突然一隻手臂從下方抓住了他的袖子,高文低下頭,看到了一個臉頰髒兮兮,穿著紅格子裙的小女孩,十二三歲的年紀。

小女孩向他比了個噤聲的手勢,拉著他鑽過櫃檯隔板,彎著腰,來到了酒館後臺。

高文從沒見過這位小女孩,他甚至不知道酥胸酒館的老闆娘竟然也是效忠於亞瑟的手下,亞瑟很神秘,他信任高文,信任自己的圓桌騎士,但信任歸信任,很多秘密,只有他一人知道。

酒館後臺堆滿裝酒用的木箱、橡木桶,擁擠狹隘,小女孩穿梭其間,敏捷的像個紅色精靈,她一路引著高文來到儲物間,推開滿是灰塵的貨架,按動左手第三排第二塊以及右手第一排第五塊的石磚,只聽‘卡噠’一聲,地板彈起了一塊。

在高文的注視中,小女孩踮著腳取下掛在牆上的煤油燈,高高舉起,遞到高文面前。

“......”

高文接過煤油燈,小女孩翻開彈起的地板,下面是一條通往地下的黑暗階梯,她雙手推著高文的後背,推著高文前進,直到高文走進階梯後,才合上地板,跳起來踩了幾下。

確定地板已經完美閉合後,把貨架恢復原位,然後抓起擺放在角落裡的瓦罐,抓了一把裡面的塵土,細細的灑在地面和貨架上。

高文獨自行走在幽暗漆黑的隧道里,四周的黑暗逼仄而來,空氣冰冷刺骨。

酥胸酒館的老闆娘、小女孩、包場的神秘富商....

這些現象當然不是巧合,而是亞瑟的所作所為,高文什麼也不知道,他才剛回到倫敦,這裡,不是他的地盤。

“殿下藏得真深啊....”

走著走著,高文突然幽幽的感嘆了一句。

他有些看不透亞瑟,亦或者說,亞瑟回到倫敦的這一年來,發生了不小的變化。

亞瑟已經和新羅斯城時期不一樣了,他在倫敦做了更多的佈置,酥胸夫人的酒館只是其中之一,其他看不見的地方....還有多少?

依稀間,高文回憶起多年前自己與亞瑟初見的場景,那時的亞瑟,還只是一位被仇恨吞噬的小孩子,如今一晃多年過去了,亞瑟....

早已成長為了真正的男人。

他開始變得內斂、沉默。

在亞瑟的身上,高文看到了一絲屬於王者的氣勢。

身為圓桌騎士第二席、最早投靠效忠的成員之一,高文覺得自己應該為亞瑟的成長感到高興,可他高興之餘,竟然誕生了一絲恐懼。

要知道,王者,往往是冷血生物。

對下屬的褒獎和鼓勵,甚至是親近、愛護,不過是王者們馭人的手段罷了。

“你應該警惕別人臉上的笑容,而不是仇恨。”

“仇恨會讓你警覺,笑容卻是在麻痺你。”

“當上位者對你露出笑容時,你就該思考自己的進退了。”

高文腦海中響起了父親的聲音,亞瑟很少露出笑容,即便笑,也是對敵人的冷笑,和下屬待在一起時,他往往沒什麼表情。

思索間,高文來到了一座鐵門前,門旁沒有懸掛屬於圓桌騎士的斗篷和佩劍,意味著酥胸夫人酒館的老闆娘不是圓桌騎士,儲物間裡的暗道可能是某個特殊的緊急入口。

看著鐵門上因經歷了久遠歲月而鏽蝕的斑跡,高文更加確信亞瑟很久之前就建立了這條暗道,他深吸口氣,抬手敲響敲門。

鼕鼕!

卡噠...

沉重的鐵門開啟,一股暖流撲面而來,寬闊的暗室內,擺放著一張巨大的木製圓桌,桌子上方,懸掛著六面鮮紅的旗幟,那是圓桌騎士的戒條。

【永不暴怒和謀殺】

【永不背叛】

.......

一切,都和位於新羅斯城下的暗室佈置相同,不知道誰彷刻了誰。

圓桌上首,端坐著一位金髮男子,正是亞瑟,他的身旁,還坐著幾個即熟悉又陌生的人。

“高文,我來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馬維神父、來文·博傑和丹尼爾....”

陌生,是因為今天之前,高文從未和馬維正式交際過,熟悉,是因為高文早就調查過馬維了。

高文脫下帽子,身體微微前傾:“馬維神父,初次見面,我是羅素·本傑明。”

“本傑明先生,久仰大名。”馬維微笑道:“我早就聽亞瑟提起過你了,圓桌騎士第二席,騎白馬的高文....對不對?”

“您謬讚了。”高文不卑不亢的說。

“坐下吧。”

亞瑟朝高文招了招手,示意他坐到自己身邊,讓女僕端上紅酒後,沉聲說道:“今晚過後,高文,你不再是羅素·本傑明,你不能透過任何方式聯絡自己的親人,你必須徹底遺忘羅素·本傑明的身份,溫莎王國,只有一個羅素·本傑明,那就是馬維神父,你明白嗎?”

“明白。”

“如果你有什麼話想對家人說,那就儘快寫下來。”

“我想說的話,她們早就知道了。”

“嗯。”

亞瑟輕輕點頭,看向馬維,目光交匯後,再度說道:

“那就開始吧,高文,你把羅素·本傑明的所有資訊,毫無遺漏的告訴馬維神父,無論將來發生什麼,你都不能插手羅素·本傑明的事情,直到交換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