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念愁也知道,這幾口毒血一吸,自己無論如何都會與李莫愁糾纏不清了。

這個在江湖上殺人如麻、血債累累,卻又至情至性的女子,從此將會與自己有著難以割捨的羈絆。

可這,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且不說師徒之名,僅僅是上一輩人的恩怨,以及江湖上那些累累的血債,都會讓他們此生註定都糾纏在無盡的風波中。

“值得嗎?”

連他自己也不知道,這麼做究竟是為了償還上一輩的恩怨,還是為了從李莫愁身上得到古墓派的武學,或者是想要尋個靠山……

還是因為那個女人,骨子裡和自己竟是那麼的相似?

陸念愁沒有再繼續多想,吐完最後一口毒血,只覺得口舌彷彿火燒一般,似乎要完全潰爛掉了。

那鐵釘上的毒雖然不能夠見血封喉,卻能讓人感覺到無比的疼痛,而且擴散的速度也很快,僅僅是這片刻功夫,就讓他也受了少於毒傷。

好在他並沒有破開傷口,雖然要受些罪,但卻並沒有大礙。

而李莫愁被吸出了大部分的毒血,性命是可保的了,但霍都的毒釘非同小可,至少十天半個月的時間,不能夠輕易動用真氣廝殺。

這時,李莫愁運轉真氣,體內的毒氣漸漸被壓制,又過了半晌,猛然噴出一口黑色的汙血,但面色卻變得紅潤了起來。

她緩緩收功,也不管身體疲憊、氣血虧虛,強撐著站了起來,面若寒霜的說道:“陸念愁,你自裁吧,不要逼我,親自動手!”

陸念愁此時因為吸允毒血,嘴唇都已經腫了起來,嘴角處還殘留著血液,他輕輕笑了笑說著:“你若想殺我,儘管動手便是,就當是父債子償。”

“可你若是不殺我……”

他眼眸直直的盯著李莫愁,語氣莫名的說道:“那今日的救命之恩,就換取你和我老子的恩怨情仇一筆勾銷。”

“從今以後,你和他再無瓜葛,十年之後,我要娶你,那是我的事,與他無關”

“你覺得如何?”

李莫愁聽到這話,微微愣了愣,片刻後才反應過來。

“你真以為我不敢殺你嗎?”

她看著對面的陸念愁,心頭著實有著猙獰的殺機在湧動。

當年那人因為那一掌,狠心的棄她而去,如今到了他兒子,又做出那種事情。

這父子兩人沒一個好東西,著實都該殺!

但要讓她親自動手……

看著陸念愁因為毒液而腫起來的嘴唇,身上那匆匆包紮,依舊不斷滲出的血液,想到他傷的這麼重,依然前來接應……

她又如何能夠下得去手?

可若是說,過去所有的恩怨情仇一筆勾銷?

想到陸展元,想到何沅君,想到那個男人曾經和自己有過的山盟海誓。

李莫愁只覺得身軀都在顫抖,這十年來,她經受了常人難以想象的痛苦折磨,成為了縱橫江湖,令人聞風喪膽的女魔頭。

是仇恨,是不甘,是怨毒,在支撐著她一步步走到今天。

那兩個人已經死了,甚至是生死相隨!

如果連恨都沒有了,那她所有的堅持,那她所做的一切,又算什麼?

李莫愁痛苦到極點,忍不住抬起頭,仰天長嘯,清麗絕倫的面容,在月光下竟少見的有幾分柔弱和迷惘。

“你……沒事吧?”

陸念愁看她這般模樣,頓時嚇了一跳,連忙想要靠近。

可當他看到李莫愁的眼眸中的神色,卻下意識的停下了腳步。

這個女子的眼眸彷彿是一潭死水,又如同是失去了所有星光的夜空,快要燒乾了的蠟燭,空洞、平靜、漠然。

“你走吧!”李莫愁用一種前所未有的冷漠語氣說道。

“從今以後我不是你的師父,你也不再是我的弟子。”

這時忽然起了一陣狂風,將她的長髮和衣袍吹得獵獵作響,似乎下一刻就要乘風而去。

她緩緩轉過身去,望著天空的冷月,背對著陸念愁說道:“你救我一命,我可以饒過你對我輕薄之事。”

“可你若想了結我和陸展元的恩怨,那我可以告訴你。”

“痴!心!妄!想!”

她說的斬釘截鐵,沒有一絲遲疑,“我本打算十年之後,親手殺了你。”

“看在你救我一命的份上,你現在走吧,不管你到何處拜師學藝,又或者是躲到了哪裡。”

“我給你十年的時間,”

“十年之後,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到時候自然恩怨了結。”

李莫愁緩緩閉上了雙眼,這一刻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

陸念愁著實是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一種結果,只是看了看四周,聽著遠處似乎有腳步聲靠近。

他頓時咧嘴一笑,說著:“你確定要現在要我走嗎?要是那些蒙古士兵搜尋到這裡,被他們看到你這模樣,結果會如何?”

李莫愁真氣用來鎮壓體內毒傷,直到這時才聽到遠處似乎傳來哧哧的腳步聲。

“我是死是活,用不著你來操心!”

她看也不看陸念愁一眼,冷哼了一聲,朝著前方走去。

“咳咳……”

還沒有走兩步,李莫愁就感到腿腳發軟,顯然是毒性尚未完全褪去。

就連五臟六腑都如同火燒一般,她忍不住停下腳步,捂著胸口發出了撕心裂肺的咳嗽聲,這聲音在漆黑的夜幕中格外清晰。

李莫愁忽然感覺到有手掌捂上了自己的唇,緊跟著連腰肢都被抓住,她頓時有些氣急敗壞。

“他當我是什麼人?竟然這般一而再,再而三的輕薄我?

這時,一道溫熱的氣息在耳畔傳來。

“不要出聲,有蒙古人追過來了,被他們發現就麻煩了。”陸念愁施展輕功一躍而起,悄無聲息的躲在了一旁亂石堆的隱蔽角落。

李莫愁這才沒有再動作,過了片刻就見著有蒙古高手帶領一隊蒙古兵搜尋,很快就到了兩人藏身的附近。

陸念愁心頭微沉,只見那為首之人是個六十上下的老者,明明是個漢人,卻穿著蒙古國的官服,右手之中拿著一根判官筆。

能夠使用這種奇門兵器的,往往都是內功有所成就的高手,這些人往日裡對於李莫愁而言自然不值一提,三招兩式之間就可以殺死。

但此時她不能動用真氣,陸念愁又受了不輕的傷。

對方人多勢眾,而且一旦驚動了其他方向搜尋的敵人,麻煩就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