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馬車在荒野中朝著南方緩緩前行,陸念愁在車轅上駕駛著馬車。

“師父,你身上的傷勢太嚴重了,而且這麼多年來,毒素與體內的真氣,五臟六腑乃至血肉骨骼完全融合在一起,根本無法剔除。”

“繼續這樣的話,用不了多久,就只會有一個下場……”

李莫愁的聲音從車箱中傳出,“用不了多久,我身體的每一個角落都會被毒素浸染,我的血肉會逐漸腐爛,五臟六腑會徹底破敗,在劇烈的毒素之中成為一具屍體。”

她的聲音很平靜,彷彿不是在說自己一般。

“這樣的結果,我早已經預料到了,當初選擇自廢道基,我就沒有想著能夠活下來。”

“這些年來能夠多活的每一天,能夠多斬殺的每一個仇人,都已經是賺了的。”

李莫愁很清楚,自廢道基的嚴重性,就好比尋常人,往自己的心臟上扎一劍,沒有當場暴斃,就已經是僥天之倖。

“你不用操心我的事,你殺八思巴是出其不意,可如今王重陽已經盯上了你,接下來你想要再動手的話,就沒有那麼簡單了。”

“你如果想要再用神通殺人,王重陽一定不會善罷甘休。”

“大宋朝廷雖然昏庸無能,但是皇宮那地方可是龍潭虎穴,想要去強闖皇宮殺人,不用神通,只有死路一條。”

陸念愁看著遠方的曠野,心中並沒有殺掉仇人的輕鬆和愉悅,只有說不出的痛苦。

他能夠清晰地感覺到王重陽的氣息就跟隨在自己身後不遠處,對方根本沒有絲毫的隱瞞。

十二年過去了,一切都發生的太突然了,念慈死了,洪凌波死了,程英消失不見。

李莫愁變得人不人鬼不鬼,甚至經常會精神失常。

叔父叔母被朝廷砍了頭,陸無雙也跟著一起消失不見了。

所有跟自己相關的人沒有一個有好下場,而這一切都是因為自己失蹤所導致的。

如果可以的話,他很想現在就不顧一切的拔劍出鞘,將跟在自己身後的王重陽一劍誅殺。

可是,他不能,也做不到。

“師父,報仇的事情交給我,我答應過你,會讓我們的敵人生不如死,我會一個一個的送他們上路,誰也逃脫不了。”

陸念愁沒有繼續沉浸在痛苦中,語氣輕柔的說著:“接下來我們趕到臨安府還有一段時間,這段時間最重要的就是治好你的身體。”

“呵!”李莫愁笑著搖了搖頭,“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最清楚。”

陸念愁打斷了她的話,“想要靠尋常辦法治好你身體的傷,自然是不可能的,但有一個辦法絕對可以。”

“那就是重塑天人道基,到時候所有的一切都不再是問題。”

“重塑天人道基?”李莫愁聽到這話微微愣了愣,緊跟著就是一陣苦笑,“這句話說起來簡單,但你應該明白這是不可能的。”

突破天人,對於武林人士而言,原本就相當於一步登天,其中的難度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而破碎道基,就相當於讓一個失去了手腳的普通人重塑肉身,這簡直就是一種奢望。

李莫愁又如何不知道,只要自己重塑道基,踏足天人,所有的問題都可以迎刃而解。

但她卻從來沒有想過這種方式,一則是為了報仇,二則是她根本就不可能做到。

“我知道這很難,但如果不嘗試一番,你又怎麼知道做不到呢?”陸念愁勸說著,“我可以斬下皇帝老二的頭顱,可還有王重陽呢!”

“你知道的,我不是他的對手。”

他說到這裡頓了頓,“師父,我需要你的幫助。”

“我們兩個人聯手,才能夠對付王重陽,才能夠對付那個害死我們兒子的兇手。”

“難道,你不想為我們的兒子報仇嗎?”

陸念愁說出這番話,並不是真的寄希望於李莫愁能夠和他一起聯手來對抗王重陽。

而是他發現,李莫愁早已經有了死志,她活著的每一天都是為了報仇。

她根本就沒有想著能夠活下去。

哪怕這一次重逢,他在李莫愁的身上也沒有感覺到半點的情意和溫暖,有的只是仇恨和冰冷。

這個女人早已經在十二年前,兒子死的那一刻,放棄了所有的一切。

她接下來餘生的每一天,都只有一個目的,就是報仇。

陸念愁不想眼睜睜的看著她就這樣一步一步的走到生命的盡頭,更不願意看著她在自己面前,在劇毒的腐蝕下變成一攤血泥。

在這個女人身上所發生的一切,對她而言已經夠殘酷了。

車廂裡很久都沒有了聲音,只是原本半躺在馬車上的李莫愁,緩緩坐起身來,開始運功打坐。

她修煉的依舊是冰魄赤身功,只是如今的身體殘破不堪,經脈更是亂成了一團。

如果不是倚仗著劇毒,和曾經突破天人境的眼界,她連普通的先天強者都不能敵。

她艱難的將散落在體內一縷又一縷的真氣掌控,讓它們按照極為玄妙的軌跡運轉。

“無論如何,我要殺了王重陽,為兒子報仇!”

感受到車廂裡的動靜,陸念愁心頭暗暗的鬆了口氣。

李莫愁身上的傷勢如果放在其他人身上,早已經是必死無疑。

但她所修煉的冰魄赤身功,原本就是以劇毒來淬鍊身體,從死亡和毀滅中孕育新生。

如今的傷勢雖然看起來無比恐怖,但她如果能夠對於自己所領悟的大道更進一步,未嘗不能夠破而後立,重獲新生。

而且這一次突破之後,她將會變得比從前更加強大。

陸念愁如今的眼光早已經今非昔比,他很清楚,如果靠李莫愁自己的話,可能需要花費很多年的時間才有這樣的機會。

但身體上的毒素不會給她太長的時間。

所以,還有一個最好的辦法。

雙修!

以金鼎之身,容納她體內所有的毒素和真氣,以純陽之火淬鍊她的體魄和五臟六腑,以天地元氣滋養其血肉生機。

他們兩人所修煉的功法本就一陰一陽,相得益彰,一旦可以雙修,就能夠以金鼎之身祝其一臂之力。

但前提是,李莫愁自身的心靈力量,必須足夠重新打破玄關,接引天地之力。

否則就算兩人雙修,在最關鍵的時刻也會功虧一簣。

隨意陸念愁才會用話語去激她,讓李莫愁重新燃起對修行的渴望。

……

陸念愁並沒有急著前去臨安府,皇帝老兒的性命就在那裡,以他如今的實力,只要到了皇宮之中,一劍就可以將其誅殺。

皇帝雖然富有天下,但也同樣是凡人。

在他的心目中,最重要的是李莫愁,也是如今他唯一的親人。

重塑道基很顯然是一條非常艱難的路,李莫愁吐了無數次的血,受了非常嚴重的反噬,有幾次都險些丟了性命。

陸念愁以神通之力幫其鎮壓,卻並沒有現在就開始雙修,而是任由她不斷的靠自己的努力去修行。

兩人趕著馬車在荒野之中前行,等到了南方之時就換成了輕舟。

雖然身上並沒有太多錢財,但陸念愁隨手剿滅了幾個山寨、水匪,滅了幾家黑店,到手的錢財自然也就夠用了。

雖然王重陽就跟在身後,但他卻當對方不存在一般,該怎樣做就怎樣做,沒有半絲的顧忌。

不過這一路上,除了替李莫愁鎮壓傷勢,陸念愁並沒有顯露神通的力量。

他並不想讓王重陽過早地看出自己如今的狀態。

“等殺了皇帝老兒,王重陽我再給你一個驚喜。”

不僅李莫愁在不斷的努力修行,嘗試重聚道基,陸念愁的實力每一天都在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在系統的掛機作用下,青龍仙劍和赤龍神通結合的越來越緊密。

他甚至隱約間有一種感覺,自己體內彷彿有一頭火龍要衝出,沒入到那一柄仙劍之中。

在這樣的修行之下,陸念愁身體的力量彷彿都在被一絲一縷的掏空,逐漸匯聚到那一柄仙劍之上。

而他本人則越發像一個柔弱的書生,面板白淨,眉目清秀,身形修長而瘦弱,根本看不出來像是個習武之人。

而那名青龍仙劍的鋒芒也越來越內斂,屬於二十八星宿力量的星光,隱藏於劍柄處的真龍之角和佛骨舍利,在赤龍的火焰之下,在掛機系統的神秘力量之下,開始逐漸融合在一起。

無形的火光升騰,銀色的星光,青色的真龍之力,淡金色的佛光,所有的力量開始交融。

……

跟在陸念愁身後的王重陽並不清楚他身上所發生的變化,但心中的憂慮卻一日勝過一日。

他一路上不斷地仔細觀察陸念愁,想要看清這個年輕人身上究竟有著什麼秘密,但最終的結果卻一無所獲。

這個年輕人彷彿只是一個根本沒有修煉那內家真氣的普通人,只是懂得精妙的武技和劍法。

一路上他算殺死了不少的山匪盜賊,但卻根本沒有一絲一毫天人氣象。

“僅僅憑藉這樣的武功和實力,根本就不可能殺得了八思巴,他一定是在刻意隱瞞著自身的力量。”

王重陽很清楚,但卻無法輕舉妄動。

天人境強者不得干涉凡俗之勢,這一條天規不僅僅在干涉著其他的天人,也同樣牢牢的束縛著他的手腳。

如今的李莫愁只是一個深受重傷的武林中人,而陸念愁也從始至終都沒有展現出半點天人之力。

雖然他曾經也突破了天人,但如今卻察覺不到一絲一毫的法力和神通氣息。

王重陽雖然心頭有著無比沉重的壓力,好多次都想要出手試探,可最終卻還是止住了自己心頭的蠢蠢欲動。

“這些人永遠都不明白,天規雖然束縛著我們,但同時它也是一扇大門,更是無比重要屏障,在守護著整個中土。”

“一旦天規遭到肆無忌憚的破壞,讓那扇巴門逐漸裂開,放出了門後那些恐怖的東西。”

“最終的結果,誰也沒有辦法承受,所有的生靈都將迎來末日。”

這是道門最大的秘密,也是天規的力量源泉,歷代以來所有的道家真人,他們之所以不顧一切的守護著天規。

不僅僅是為了維護道門的威嚴,不僅僅是為了透過天規來參悟天地大道,而是因為這背後所隱藏的秘密。

王重陽想到這裡下意識地握住了藏在自己袖子中的打神鞭,在沒到這上古神器的一瞬間,他可以清晰感覺到其中如淵如海的恐怖力量。

哪怕是天人境強者,在這股力量面前也宛若螻蟻一般,可以被輕而易舉的碾死。

但王重陽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欣喜和得意,因為透過這一根鞭子,他可以感受到一方神秘的所在。

黑暗,混沌,深沉,沒有止境……

彷彿可以吞噬一切!

僅僅只是感應到一絲一毫,都讓他感覺到發自內心的戰慄。

哪怕是打神鞭,在那黑暗面前也仿若微弱的燭火一般,隨時都有可能被破滅。

王重陽磨砂著打神鞭上的符籙花紋,心中有著無盡的惶恐和沉重。

自從陸念愁在十二年前被誅殺之後,道門天規所化做的那扇門戶似乎在鬆動,偶爾洩露出來的一絲絲力量,讓他感覺到無比的驚懼。

只是一絲一毫都能夠顛倒乾坤,翻天覆地,讓整個世界都化作一片虛無。

他手中的打神鞭是上古神器,但也只不過是守護天規大門的一把鎖,也是一把鑰匙。

這個秘密道門守護了無數年,從來沒有出過任何問題。

王重陽原本以為到了自己這一代也不會有任何的變化,他甚至懷疑過那扇門戶背後究竟是什麼?

會不會是傳說中的天界?

直到十二年前陸念愁死去後,一切才開始發生變化。

天規似乎在開始鬆動,大門彷彿有了縫隙,一絲一毫的力量從門後滲透而出。

如果不是打神鞭的鎮壓,只是那些滲透而出的力量,就能讓王重陽在瞬間灰飛煙滅。

“一切似乎都和他有關!”

“如果真的事不可為,那我會不惜一切代價的殺了他。”

“哪怕,觸犯天規!”

王重陽默默的思索著,“看來是時候該找一個傳人了。”

“如果我真的出了意外,道門天規和打神鞭,必須有一個守護者和繼承者。”

“全真教的後輩中,雖然有一些出類拔萃者,但卻沒有人有突破天人的才情。”

這樣想著,他越發感覺到沉重和緊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