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波很健談,他現在是個死跑龍套的,沒龍套的活兒也接廣告,他的夢想是當一個明星,可惜年輕的時候流行陽剛正氣的,他這痞裡痞氣的不行。現在又流行小鮮肉,他更不得行了,“一直沒有施展的機會。”

當然,最重要的是缺資源。

至於演技——

在下午拍攝廣告的時候,江陽見到了唐波的演技,即便是隻念孩子名字的廣告,唐波也精益求精,有許多自個兒想法。從起初疲憊中帶有開飯的欣喜,到念孩子名字的麻木,再到無奈,最後到悔恨,只是念名字,但臉上的表情和眼神就傳達出了這種層次感。

“好!”

周浩很滿意,他豎起大拇指,“老王介紹來的果然不錯。”

唐波雙手合十感謝導演和工作人員,不忘給周浩交換聯絡方式,“周總,以後還有需要的,請聯絡我。”

他給餘下的工作人員也發了名片,還鄭重的雙手遞給江陽一張。

江陽受寵若驚。

他見過的發小廣告的都沒有唐波遞名片這麼正式,這也是他頭次收到名片。

廣告拍完已經四點多了。

周浩見回公司就到了下班時間,幹不了什麼工作,就讓大家各回各家,不用回公司了,明天又是週末,“大家好好休息。”

眾人謝過周浩,各自分別,有的打車,有的坐公交離開了。江陽用手機查了下地圖,最近的地鐵就在不遠的地方,他就揹著書包獨自向地鐵走過去。

這一塊是影視基地,車上人流稀少,晚春的斜陽落在銀杏樹的葉子上閃閃發亮,時不時的一陣風吹過,帶起一片微涼。

江陽拿出手機,插上耳機,開啟音樂播放器,選擇播放李魚的歌。

當愛上一個人的時候,雖然心裡提醒自己向前看,但總不由自主的想要了解她的過去,恨不得早一點出現在她的生活中,就像一部電影,喜歡在一開始就出現,然後奔向好的結局,而不是在落幕時才出現。

然而——

才不是嘞!

李魚早期以民謠為主,詞曲全由自己打造。

在她之前,華語樂壇的民謠不外乎女人,酒,夢想,流浪,詩與遠方。

在她之後,這小女子可厲害的很,她頭三張專輯全部取自她的成長故事、生活環境和日記,她肆意揮灑天賦,記錄、她嬉笑的、怒罵的、快樂的、憂傷的、迷惘的、堅定的、憤怒的、悲愴的、諷刺的、滑稽的、絕望的,許多歌以她生活的南方城市為背景,在個人成長中又貼合年代和市井,不侷限於情和愛,而去記錄了許多人生活熟悉場景,珍貴的瞬間,在她的吉他下,一個火車站廣場的乞丐都能入歌。

李魚大魔王之名的由來,同她歌的非主流脫不了干係。

不過,這種揮灑的天賦是以消耗為前提的,後面幾張專輯她就轉向流行,以抒情歌為主了,江陽喜歡聽抒情歌,只是聽自己老婆愛而不得什麼的挺彆扭的。

他還是喜歡大魔王對手天王的歌。

在江陽沉浸在音樂中時,唐波從園區拐了出來,他比江陽他們先走一步,到園區去去找一個認識的場記朋友,託他給自己找個活兒,可惜場記現在手裡沒活兒。

當龍套就這樣,沒活兒是常態。

他見到了江陽,緊走兩步打算追上去一起走。

他知道江陽話很少,有一種怕自個兒無知而說所錯話的拘謹,一看就是大學剛出來不久的學生,還不知道這世界胡侃才是王道,說好好聽才吃得香,他也是混久了才明白這個道理的。他喜歡跟這樣單純的年輕人交朋友,而且江陽的廣告的確騷氣,他喜歡。

不過,他見江陽戴上耳機,就又停了下來。

這點分寸感,他還是有的。

這裡是影視基地,劃成了各個園區,有不同朝代、不同區域的建築,用於影視拍攝。旁邊的園區門開,有一輛保姆車開了出來,後面還有一個工作人員送他們離開。

唐波認識這個工作人員,張導身邊的助理書哥。

“書哥,書哥。”他走過去。

目送保姆車離開的書哥回頭看他,疑惑:“你誰呀?”

書哥不認識他。

這不重要,交情都是從陌生開始的。

“我,唐波,您貴人多忘事哎,半年前您還拉我進組演了個修車工呢。”唐波把煙拿出來遞過去,這年頭當龍套的要想出頭,就得臉皮厚能說話,只要能跟張默這等大導演身邊的人攀上交情,一條煙敬上都不算虧。

書哥拒絕了,“我不抽菸。”

他見過挺多這些跑龍套的,見怪不怪了,“我有事兒,先忙了。”

他轉身往回走。

“哎,書哥——”

唐波遞煙的手一時間沒收回來。

就在這時,開走的保姆車又倒回來,停在江陽身邊,車窗落下來,裡面的人打了兩聲招呼,江陽才注意到,他把耳機放下,看向車裡,然後笑起來。

車門開啟了。

江陽往車裡鑽。

唐波靈機一動,“哎,江,兄弟。”

江陽停下,回頭看唐波,書哥也停下來,看到了保姆車邊的江陽,又看了看唐波。唐波笑著說:“咱這廣告什麼時候播出?記得告訴兄弟一聲,兄弟你這創意是真好,指不定還能拿獎呢。”

江陽出了校園以後,還沒讓李清寧之外的人這麼赤裸裸的誇過。

他笑了笑點頭:“好。”

唐波又招手再見。

等保姆車走了,書哥接過他手裡的煙,“那男的你認識?”

唐波點下頭。

書哥又問:“他幹什麼的,哪家藝人?”

“不是藝人,廣告公司的,特有才華。我朋友介紹我過來拍的廣告,就是這兄弟的創意。這兄弟特對我胃口,我們中午吃飯的時候相見恨晚。兄弟說再有廣告,還找我拍。”唐波厚著臉皮往自個兒臉上貼金,然後好奇地問,“書哥,車上是哪位大明星?”

書哥拍了拍他肩膀,“張導請來唱主題曲的,過兩天你就知道了。”

他轉身離開。

唐波忙叮囑,“書哥,哪天有活兒了,記得招呼兄弟我啊。”

“行。”

書哥答應了。

江陽想不到在這兒碰到了李清寧。她上半身穿了一件藍色襯衣,下半身一條白色闊腿褲,坐在那兒看江陽,在溫柔之中透著一股工作疲憊,現在終於得閒的慵懶自在帥氣。

江陽坐進車內,李清寧把腿放在江陽膝蓋上。

江陽這才發現,嬰兒肥的前臺,陳姐都在車上,開車的是一位女司機,身寬體胖,一臉福相,看起來像《愛情公寓》中的閃姐,但個子要高一點。

李清寧給他們介紹,她的名字叫紅霞,“霞姐,這是我老公。”

霞姐笑起來,“耶,小夥了可俊嘞。”

江陽一愣。

李清寧用腳踩他,得意地笑道:“霞姐跟你是老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