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陽專心吃著。

這蝦餃好。

皮薄,裡面包著一隻又大又新鮮的原只大蝦,一口下去,香味四溢。

江陽想等走的時候,給李清寧打包一份。

還有蘿蔔糕——

他不喜歡,主要是因為他不喜歡蘿蔔味,不過聽李清寧說,她挺喜歡家附近早茶蘿蔔糕的,不知道是不是這家,待會兒也打包一份。

江陽在品嚐美味。

李父和老王在品味時光。

他們優哉遊哉的喝著,吃著,聊著。

因為這大學城是因大學而建城,在規劃之初就不允許規劃住宅,只規劃了相應的商業配套和科技產業園,所以住在附近的都是大學老師,來這兒吃早茶的,也大多是老師。

李父和老王他們,扭頭就能跟身後的同事聊。

很熱鬧。

這是老王一天中最喜歡的時光,時間的行走,不再是鐘錶滴答滴答的聲音,而是在談笑間,不知不覺的離開,這不會讓他停止煎熬和寂寞,只會享受和樂在其中。

正聊到高興處,老王的手機響了。

有人跟他影片。

老王笑著跟別人說了一句話以後,拿出手機,接通影片聊天,本來一張粗糙的核桃樹皮臉,馬上舒展成了白樺樹樹皮臉,他還得意的朝李父晃一下手機:“我外孫女。”

他把手機對住自己:“囡囡啊,想外公沒有?”

小女孩在對面點頭:“想了。”

她問:“外公,你在哪兒呢?”

老王抬起手機,把附近拍了一圈,“外公在喝早茶呢。”

“哇!”

小女孩:“大哥哥好帥。”

江陽抬頭,眨了下眼,心想在說我嗎?

老王打了個哈哈,“囡囡,學校放假沒有?”

小女孩搖頭:“還有兩天,外公,等我哦,我們一起喝早茶。”

老王疑惑,“你媽——”

就在這時,手機讓他女兒搶走了,“爸,我們中秋節回去看你。”

老王手一哆嗦,差點把手機掉了,這本來是他期盼的,可到嘴頭的話成了:“你們不是忙嗎?忙的話就不用來回折騰了,一共才三天假期。我挺好的,你不要擔心。”

他正說著,忽見女兒眼眶有些紅。

他眉頭一皺,“怎麼回事,你們吵架了?”

女兒忙搖頭,“沒,沒有,剛才打掃窗戶,有灰塵進眼睛了。我們到時候坐飛機回去,挺快的,你不用擔心。”

老王覺得絕對有事。

昨天還說忙,顧不上回來,怎麼今天就打算回來了?

難道真是兩口子吵架了。

他再次確定,“真沒事兒?”

“真沒事。”

老王:“那,你們三口一起回來?”

女兒答應。

老王覺得這行,是不是吵架,到時候回來就見分曉。

不過——

這分曉見得有點快。

在女兒要掛電話的時候,小女孩跳起來,嚷著還要跟外公說話。

女兒把手機給了小女孩,然後去準備早飯了。

她待會兒還得送囡囡去學校。

在媽媽離開後,小女孩壓低聲音:“外公,剛才媽媽悄悄哭了。”

老王忙問:“媽媽為什麼哭,跟你爸爸吵架了?”

小女孩:“爸爸才不敢咧。”

小女孩說媽媽看手機上的影片,看到一個人給她爸爸打電話哭了。她翻找著,在朋友圈找到了她媽媽看到和轉發的影片,只是不等她轉給外公,她媽媽就進來催她洗漱吃早飯了。

小女孩忙退出朋友圈,給外公拜拜。

在掛了影片以後,老王翻到朋友圈,他女兒倒是沒遮蔽他,他看到了她的朋友圈,半個小時以前轉發了一個影片,評論了一串字:“中秋節最喪心病狂的廣告!”

老王把影片開啟。

一個女人深夜加班下班,在路上遇見了搭訕,死皮賴臉的纏著女人——

老王看到這兒心一揪。

他媽的!

不會也有人纏著他閨女,還——所以閨女見到了相同的遭遇,哭了吧?

幸好。

這女人急中生智,給她爸爸打電話。

老王覺得這辦法不錯,就是沒見這女人撥號,難道有緊急撥號鍵?

誰知道小流氓一把搶走了電話,給電話那頭聊起來,還變恭敬起來。

老王很欣慰,當爸爸的始終是女兒保護傘啊。

可就在流氓歸還手機以後——

女人竟然追了上去,問小流氓給誰打電話,小流氓說給她爸,還知道她爸是警察。

作為一個犯罪心理學的教授,老王腦袋有點兒宕機。

搞什麼!

推理劇?

等看到女人回家面對她爸遺照的時候,老王敏銳地意識到,或許有陰謀!

他認為,這小流氓是調查清楚她以後搭訕她的。

然後——

小流氓不出現了,只有女人不斷不撥號碼的假裝打電話,給旁邊的人聽,還真的就聊上了。

老王的腦袋剛才是掙扎一下,現在真宕機了。

不會真在跟死人聊吧?

接著就是三年後了,女兒要結婚,媽媽說爸爸知道該有多高興,女兒就給媽媽說了,還讓媽媽打電話,就在老王還在犯罪懸疑職業病中徘迴的時候——

影片中的女人,在接電話前,表情有點期待,又覺得在開玩笑,有點不敢相信和疑惑。在拿過手機,放到耳邊後,澹澹笑容消失,變成吃驚,變成不敢相信,語氣帶有哽咽,瞬間紅了眼眶。

這表演太有感染力了。

瞬間擊穿在老王心房,讓他心傷,讓他想起他女兒結婚時,他老伴剛去世不久——

如果。

如果真的有這麼一個電話——

他多想告訴她,他站在臺上,穿著她親手挑選的西裝,親手把女兒送到愛她的人手中,他們有了一個外孫女,她活潑可愛砸;他們種的米仔蘭,夾竹桃和雞蛋花都開了,很香,很想她。

廣告中,女兒已經接到了爸爸電話。

老王知道他女兒為什麼哭了。

因為他也紅了眼眶。

李父驚訝:“老王,老王,出什麼事兒了?”

這怎麼好端端就哭了。

老王倔強,“沒事兒,拍這廣告的忒不是東西,他奶奶的,活了快六十了,臨了讓個廣告給感動哭了。”

李父好奇:“什麼廣告?”

老王把手機給李父,讓他看。

江陽好奇的探頭,瞅了一眼。

李父因為跟老王的遭遇不同,所以看了以後不至於哭,但還是挺感動的。

李父:“團圓節拍這廣告,是挺不是東西的,但這廣告好啊。”

老王贊同的點下頭,“是啊。”

有時候團圓節的喜慶,說團圓,祝團圓,但就那麼短短的假期,誰又記得住團圓,認識得到團圓重要呢,這廣告卻反其道而行之,用遺憾來說親情團圓和相聚多麼的珍貴。

因為你失去的相聚機會,正是心心念念,夢寐以求的相聚機會。

他女兒就是大受感動才決定回來的吧。

老王:“團圓節拍這缺德廣告的,我真得謝謝他全家。”

這是真誠的。

但為了掩飾紅眼眶,所以老王說的很豪邁。

這時——

一個聲音幽幽的說:“這廣告是,是我的創意。”

老王和李父同時看向江陽。

“哦,對,我女婿就是拍廣告的。”

李父記起來。

江陽提醒他:“廣告最後蹦出片名的時候,下面有創意總監名字。”

影片正好結束在這一幕,不用翻,一瞅就看見了。

只不過因為在最後,他們沒注意到。

“還真是我女婿!”

李父有些驕傲,接著他拿起快子,防備老王:“你剛才要謝誰全家來著?!”

老王這會兒才明白過來。

“還真是小江。”

老王覺得這應該不至於作假,“好!好!他媽的,老李,你女兒在哪兒撿的這女婿?”

這比下棋十盤,輸給李父二十盤還讓他嫉妒。

他讓外孫女長大了,也撿一個去。

接著,他按下李父的快子,“你女婿這廣告——我是真心感謝。前天,學生來看我,給我帶了兩盒很貴的蓮蓉月餅,很細,但沒那麼甜,不用怕高糖,待會兒回去,你們全拿走。”

“定了啊!”

李父樂,正愁搶不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