炫耀夠以後,江陽把這條魚丟進了冷藏箱。

等中午的時候,他們在船上把這條魚肢解了,李清寧做了香煎魚。

這自己釣上來的魚就是不一樣,吃起來很香。

在酒足飯飽以後,倆人失去了玩的興致,駕船回港。

到家門口的時候,江陽又見到了那隻白貓,正一臉期待的看著江陽。江陽沒理它,拉著李清寧的手回了家,李清寧有鑰匙,開啟門以後,家裡很安靜,李父李母估計午休了。

倆人小聲回到房間,李清寧累的躺在床上。

床有些窄。

從小到大,這房間一直是李清寧一個人住,江陽還是頭一個住進來的人,李清寧看著江陽,覺得命運真神奇,以前她絕對想不到有這樣一個人會在她心甘情願之下住進她房間。

江陽也對房間很好奇。

萬一還能翻出一件兒校服——

可惜。

校服沒翻出來,江陽翻出一個本子,上面全是音樂的東西。

李清寧讓江陽拿過來,“這可是武功秘籍!”

江陽:“真的嗎?”

他翻看,忽然覺得這辦法挺好的,把武功秘籍寫到五線譜裡面——

“有采陰補陽之術嗎?”

江陽在遞給李清寧的時候問。

“特殊調絃的調法,我當年記錄下來的,這上面有幾十種呢。”李清寧仰著身子翻看,不止調法,上面還有每種特殊調絃所適用的場景,對於一些音樂人而言,這的確是秘籍。

李清寧翻看這些。

她原本里面穿著短T,外面穿著長襯衣防曬,現在襯衣脫了,腹部的馬甲線露出來,江陽來了興致,親了一口,然後臉貼在了那兒,李清寧摸了摸他頭。

他們睡了個晚午覺。

因為李清寧在懷裡的緣故,江陽這一覺睡的很香,並沒有那種突然驚醒,覺得自己睡到了天荒地老,讓世界遺棄的感覺,他抱著李清寧慢悠悠醒來,望著太陽還發了會兒呆。

現在已經近黃昏了。

他們明天早上就要走了,江陽還挺捨不得的,雖然這不是跟人分別,但有時候跟一個地方分別也挺艱難的,就不說這是李清寧從小長大的地方了,有時候在一家酒店住了三天,在離開的時候,江陽心裡也會有淡淡的不捨,就那種緣分盡了,以後不再來的感覺。

當然,也可能江陽外出的少了。

李父和李母在院子裡已經說起話了。

他們起了床,李清寧決定帶江陽去昨天燈塔的岸邊玩兒滑板。

李母本來想攔的,想了想又作罷了。

現在是兩個人了。

她還是不要打斷小兩口的浪漫了,就是不知道劇本寫完了沒有。

李父也想攔的。

他想抓緊時間玩兩把象棋,見李母沒開口,就默默地把話嚥了下去。

***

海岸邊。

在潮起潮落中,在漫天雲霞之下,江陽和李清寧踏著滑板,聽著輪子劃過地面的聲音,在海邊遊蕩,看海鷗飛翔,感受著晝夜交替。

玩累以後,江陽席地而坐休息。

李清寧去前面玩了。

他一回頭,見昨天送他魚的小男孩又從那片野沙灘上來了,手裡提著桶。

江陽記得他媽早上說過的話,“你媽早上不是說不讓你來這兒玩嗎?”

小男孩看了他一眼。

“賭氣呢?”

江陽看出來了,“至於嘛?以後離別多著呢,小學一走一天,初中一走一星期,高中一走一個月,大學一走半年,工作以後一走一年甚至兩三年——只不過以後變成了他們送你。”

後面還有更殘忍的,江陽沒跟他說。

“以後別來這邊了。”

江陽勸他。

李清寧說過,這邊趕海的收穫多是多,危險也是真危險,上次小男孩手上劃到口子還是輕的,還有人把大腿劃破,把頭劃破,送去縫針的。

小男孩提了提自己的桶,“要嗎?”

他不想提回去了。

江陽:“白給嗎?”

小男孩估計沒見過江陽這麼直接,“行吧。”

拿回去還得挨奶奶一頓說,小男孩也吃膩了,就順手送給江陽,反正今天撈的也不多,就可憐一下這位空軍吧。主要是,昨天江陽幫他,小男孩對他還挺有好感的。

“謝了。”

江陽不客氣的拿過桶。

小男孩心想他是真不客氣啊,“我的桶?”

江陽:“明天給你,就早上那條巷子吧?”

小男孩:“第三個門。”

江陽知道了。

作為感謝,江陽:“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吧。我有一個朋友——”

小男孩瞅他。

“我真有一個朋友!”

江陽讓他別亂想,“這個朋友呢,他上高一,有一次他醒來遲了,他慌里慌張的起床,被子沒疊,沒顧上刷牙,就洗了一把臉,還埋怨他媽沒早點兒叫他起床。他爸說了他兩句,說他大了,自己的時間應該自己把握了。他媽給他準備了牛奶,雞蛋,還有包子——”

包子是粉條、豆腐和白菜的素包子。

“他嘟囔說又是這個餡的包子——”

他不是不喜歡吃,他只是吃多了,吃膩了。

“他不想吃這個包子,他想吃手抓餅,他媽不給他錢,逼著他大口啃了半個包子,喝了半杯牛奶,然後揣著雞蛋匆匆忙忙出門去上學。他媽在後面說慢點兒,他含糊的回了一句,知道了!”

江陽停下來。

小男孩等了一會兒,忍不住問:“後來呢?”

這故事講的這麼細緻,又這麼平常,幾乎是很多人的早上,壓根算不上一個故事。

肯定有後續才對。

這就好像說書和說相聲的定場詩說了,現在就等進入正題了。

江陽看向海面:“他死了。”

他那天慌裡慌忙,搞砸了一切,他不是故意的,他也沒想道別,但離別就那麼發生了。

“啊?”

小男孩感覺自己的思想讓人給閃了一下,閃短路了,愣了一下以後才又:“啊!”

“出車禍死了,就這樣。”

江陽說:“所以,不管早上你再怎麼樣,也應該用力地向媽媽告別。”

如果可以的話。

那個朋友想早早起床,疊好被子,刷好牙,收回埋怨的話,喝一杯牛奶,磕一個雞蛋,吃一個包子,向爸媽鄭重其事的告別,然後,輕輕地關上門——

小男孩張了張嘴。

他看到斜陽落在了江陽的臉上和肩頭。江陽說的鄭重其事,就好像這是一個很重要的事情,這是一個成年人頭一次對他這麼鄭重其事,所以小男孩點了點頭。

遠處有人叫,小男孩的奶奶。

“所以,現在——”

江陽站起來,向他揮下手:“再見!”

小男孩不自然的揮手,“再見。”

他找奶奶去了。

江陽在目送他遠去以後,回頭看李清寧。

她正踩著滑板過來,輕哼:“……我最不忍看你,背向我轉面,要走一刻請不必諸多眷戀,浮沉浪似人潮,哪會沒有思念,你我傷心到講不出再見……”

江陽:“咱們夫妻真心有靈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