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雨有點怪。

中午還見得到陽光,下午就是陰雲密佈,等到放學的時候就落起了大雨點。

風還特別大。

學校外面的銀杏樹,中午還黃澄澄的,下午就變禿了,樹下落了一層黃葉子,為秋末提前帶來一股冬天的肅殺。

曾在心理診所,同江陽聊過天,有幸得到過大魔王買的棒棒糖的小姑娘站在屋簷下猶豫,她不確定父親會不會來接她,一起在屋簷下避雨的同學陸陸續續都讓父母接走了。她好朋友離開的時候,想讓她一起搭車走,她委婉的拒絕了。

同學去她家要繞路。

還有就是——

她不想搭同學的車,因為坐上去以後,怎麼想都彆扭,沒親媽的孩子沒人疼?或者後媽就是對孩子不好?要不然就是這孩子真可憐之類的?太彆扭了!

她媽媽在去世前,給她留過一封信,說很抱歉,以後的路就得她和爸爸一起走了,所以要學會堅強,小姑娘一直記得這句話。

她要堅強。

她又等了一會兒,雨不見停,但小一些。

她就把書包放在頭上,迅速跑到雨中,沿著人行道一路跑向東。出了這個路口以後,再往南走一段距離,就可以坐公交車直接回家了。

人行道上有很多樹葉。

小姑娘小心踩著,避免自己摔倒。

然而——

人行道上鋪的地磚在平時還好,在下雨後,這些地磚下面會有很多水,就跟陷阱一樣,小姑娘一腳踩上去,一個地磚馬上濺起好多泥水,濺小姑娘一褲子。

“啊!”

小姑娘很煩。

她看了看,見前面一個買蛋糕的店開著門,就跑到蛋糕店的屋簷下,把書包放下,拿出紙巾,試圖把褲腿上的泥點子擦掉一些,要不然,回去又要被嘮叨了——雖然,這個媽媽現在家裡收斂了很多,還有爸爸監督她。

大概是因為妹妹的病吧。

小姑娘也不懂。

她就聽爸爸和媽媽吵架的時候,說妹妹的病全怪她。

身後的蛋糕店門開著。

音樂從店內輕淌出來。

小姑娘剛開始操心褲子,煩躁著,後來音樂慢慢地浸透、流淌在她心裡,“我的小時候,吵鬧任性的時候,我的外婆總會唱歌哄我……”

小姑娘停下來,直起身子。

“天黑黑,欲落雨,天黑黑,黑黑……”

這是李魚的嗓音。

一聽就知道。

在江陽推薦以後,她聽了很多大魔王的歌!

——是的,她回去查了,沒想到那個給她棒棒糖的人,真是大魔王老公!

也就是說。

小姑娘摸了摸兜裡,她一直沒捨得吃的棒棒糖,真是大魔王買的!

她一想到這根棒棒糖曾經過大魔王的手,心裡就暖暖的。

江陽推薦的不錯。

她這些天還真喜歡上大魔王的歌了,就感覺她跟小時候的大魔王挺有共鳴的。

李母從小逼李魚練琴,所以母女關係不好,李魚從小就挺獨立的,寫了很多契合小姑娘現在心境的歌,讓小姑娘找到了知音,她現在對李魚迷得不得了。

當然。

小姑娘最喜歡的是李魚的心態。

大魔王這些契合小姑娘現在心境的歌,集中出現在李魚剛出道時的一兩張專輯,這些歌幾乎是李魚在出道前就寫好的,就是李魚小時候的自己。

這些歌中,並沒有多少對父母的怨,或者愁。

李魚的音樂哀而不傷,音色中有一份獨屬於大魔王的清冷倔強——

這些話是小姑娘看樂評人寫的。

她是不懂的。

她就是覺得,這些大魔王早期的歌裡,生活著一個勇敢的小女孩。這個小女孩面對困難和挫折,輕輕地“哦”一聲,給了她很多力量。

就像現在——

“…原來外婆的道理早就唱給我聽,下起雨也要勇敢前進,我相信一切都會平息,我現在好想回家去,天黑黑,欲落雨,天黑黑,黑黑…”

原本小姑娘因為褲子髒了的煩躁,還有下雨的埋怨,現在消失很多,媽媽告訴她,要堅強,路要一個人走;大魔王告訴他,下起雨也要勇敢前進——

她再次用書包擋住頭,跑進雨裡。

你們看,我很堅強哦。

她跑回家的時候,現在的媽媽聽到了門響,探頭:“你怎麼淋雨回來的,你爸爸去接你了。”

她換了鞋:“啊,不知道。”

她媽見她身上髒兮兮的,剛要說話,忽然想到了旁邊的妹妹,很努力的把話嚥下去,小姑娘回屋換了衣服,把衣服洗了。

她爸爸很快也回來了。

他過來看了看小姑娘,讓她下次在學校等他去接她,“等我下班往你學校趕,還得有一段時間。”

小姑娘答應一聲。

她洗好衣服後回了屋,開啟電腦,想尋找在蛋糕店外聽到的那首歌。但她在音樂軟體上找了又找,連續輸了“外婆”“小時候”“孤獨”都沒找到。

至於“天黑黑”——

老實說,她壓根沒聽懂這句歌詞。

她只能去搜尋。

李魚的熱度還是很高的,搜過結果一下子蹦出來——

大魔王的新歌叫《天黑黑》。

然而。

當小姑娘去音樂軟體上搜這首歌時,壓根不存在這首歌。

不過。

在這個音樂平臺上,樂評人和音樂人的賬號可以釋出動態和評論

所以,小姑娘倒是搜出不少樂評——

陸平:“天黑黑!別說話,閉上眼,聽!十五歲的李魚回來了!”

另一個樂評人說的更誇張,說大魔王穿越時空,返老還童了,忽然拿出了一首她十五歲時應該唱的一首歌,這首歌裡的倔強,青春,人生哲學,那獨一無二的少女感,同剛出道時李魚頭張專輯風格如出一轍!

它令人懷念,令人感傷,令人欣喜若狂。

所以——

偶像是李魚,在《嚮往的生活》當主持人的方圓說:“我們得感謝江陽,他心情低落,讓我們聽到了十年前李魚的回應!”

評論下面回覆:“大魔王說這是江陽最喜歡的一首歌——感覺大魔王還有好多好歌沒拿出來,全讓老賊一個人聽了!”

“老賊不更新、假更新就罷了,還玩音樂獨佔這一套,太可惡了!!”

“那我們只能祝江陽多多心情低落。”

“還是失業吧。”

“我算明白了,江陽每經歷一次苦難,華語樂壇就繁榮一次。”

小姑娘滑鼠滑動,看到不少這樣的評論。

她覺得——

這不太好吧,江陽人還是不錯的。

而且——

她瀏覽了不少評論,還是不知道這些人從哪兒聽到的歌。

小姑娘沒辦法,又去搜尋。

她這次還是很快就得到了搜尋結果。

原來,這首《天黑黑》出自李魚最新一期的《時光音樂會》播客,出來有兩三天了。

小姑娘又去搜尋播客。

終於——

她找到了李魚最新一期播客。

點選播放。

這期的播客主題是《一邊再見,一邊想念》,大魔王和主持人回憶了一些老歌,李魚回憶了一些歌曲的創作過程,還一時興起唱了幾首老歌。

在播客最後。

李魚:“最後一首歌送給我的先生。他早上出去轉了一圈,遇見一些人,記起一些事,心情有些低落。希望這首他很喜歡的歌,可以讓他,讓他遇見的小朋友,讓那些同樣在迷茫無助中的人,即便‘下起雨,也要勇敢前進’。”

鋼琴伴奏響起。

小姑娘在蛋糕店聽到的那首歌再次想起來。

她聽的心裡暖暖的。

然後——

她偶然瞥了一眼日期,哎,這不是她和妹妹去看病那一天嗎?

她疑惑地喝了一口熱水。

現在深秋。

外面下雨又颳風,小姑娘淋了雨,還有些冷的。

這一口熱水下肚,卻讓小姑娘覺得屋子裡溫暖如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