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一起看著牆上畫面,因為牆上有東西,而且是白天,挺模湖的,但李大爺忽然有一種神聖感,“你一定要把這個畫面在電影上再現。”

他相信,即便再爛的片子,只要喜歡電影的人,看到這一幕都會震撼。

他一生平平無奇。

他希望這一個鏡頭是個他一生最輝煌的註腳。

雖然不是他的主意,但參與就與有榮焉。

也算他和老伴留下的“子孫後代”吧,也為他們在這個世界留下一絲痕跡。

“嗯。”

江陽答應。

李大爺覺得這答應不夠鄭重。

“我當初是放電影的路上失去生育能力的。”李大爺望著牆上畫面輕嘆。

他結婚以後依舊當放映員。

有天放映完後,為了早點趕回家,他趕著三頭騾子下山。那段山路他其實挺熟了,但有時候真的點兒背。他在一個坡上走的時候,連人帶騾子滑下了山坡。

山坡上滿是灌木,然後就失去了生育能力。

他畢竟是因為工作致殘,單位給了他兩個選擇,讓他留在當地縣城的電影院當放映員,或者調走。他摔下山坡致殘的事兒,在當地傳開了,也挺丟人的,他爸讓他走。他爸說,不要回來,不要想到我們,不要回頭,不要寫信,想家時要熬住,忘了我們。

在一個不認識他們的地方,過沒有指指點點的生活。

他想過離婚,但他老伴不想

這四合院是廠子的,是京都電影器材廠庫房,他們就在這兒住了下來,熬啊熬,在別人闔家歡樂的時候,他們就看電影;在別人團圓的時候,他們就看電影。

電影就好像他們的兒子。

一直到老伴眼睛瞎了,都沒有再見過漫山遍野的映山紅。

李大爺再次說:“你一定要把這個畫面留下來。”

“嗯。”

江陽答應的很認真。

李大爺再次看向牆面,“電影真是個好東西啊,讓你感覺活了好幾輩子。”

……

“夜半三更喲盼天明,寒冬臘月喲盼春風……嶺上開遍喲映山紅……”

李清寧正在聽音樂,忽然聽到了這首歌。

她抬眉看向屋子,這訊號可真夠好的,這麼遠都聽得見。

怎麼好端端唱起這歌兒來了?

她摘下耳機,認真地聽這首歌。

這首歌旋律上帶有民歌的韻味兒,而第二段,悲而不傷,哀而不絕,大氣凜然。

這首歌短小精緻,她聽一遍就會了,但第二段的情感,卻是很難把握的。

等了一會兒,江陽出來,手裡還拎著一盤電影膠片。

他們向李大爺告別。

在走出門不多時,天又下起了小雨,江陽他們打了個車到了地鐵站。

等出地鐵站時,天快黑了。

他們在龍府吃了一頓飯,聊了一些。

在回到家以後,江陽就忙起來,他今天在李大爺那兒串起很多畫面,下筆如有神。在碰到一些電影中的臺詞,或者要用到一些老電影片段時,江陽就在聊天軟體上問李大爺。

李大爺看老電影多。

他不知道老電影中的演員親了幾次,但某些經典片段和臺詞記得很清。

江陽記憶中的臺詞,有些竟與一些老電影臺詞相同。

只能說有些富含哲理的話,在哪個世界都是相同的,差別可能就是幾個詞的區別。

江陽晚上寫到了很晚,若不是李清寧強制讓他睡覺,估計還會更晚。

週日,他呆在家裡寫了一天。

江陽把記起的臺詞、情節和場景大致寫了下來。

但真正的成為一個劇本,還有很長路要走。

週一。

天剛矇矇亮。

李清寧翻了個身,尋找江陽的溫度,結果床上空空如也。

她以為去衛生間了。

李清寧閉著眼,剛睡醒的聲音帶著慵懶,“老公?”

沒有回答。

她惺忪著眼左右看了看,一點聲音也沒有。

不會去書房了吧?

江陽已經把李大爺跟他的聊天告訴李清寧了。

李大爺同意的。

因為江陽覺得這秘密,他在李清寧面前瞞不住,他總是情不自禁把許多話和事分享給李清寧聽,而李清寧也有一種魔力,老是能猜到他心裡想什麼。

李清寧若不是知道倆人聊天內容,還以為江陽走火入魔了呢。

她穿著吊帶睡衣裙去書房找江陽,沒找到,以為他下去跑步了,可天剛矇矇亮,這時間應該不可能出去吧。就在她奇怪時,聽到江陽放手辦的房間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她推門進去,見江陽拿著刻刀在凋一個小孩。

李清寧過去,從後面摟住他,親了一口,“什麼時候醒的?”

江陽感受得到他後背的柔軟,搖了搖頭,他還真不知道,睡不著就醒了。然後覺得既然不能全記起來,就不如再次祭出他的記憶挖掘法,把場景凋刻出來,慢慢摸索。

李清寧見他忙,就沒再打擾,關上門回去睡回籠覺了。

知道老公在家就好。

而且這種情況下,回籠覺睡的特別香。

等睡到大天亮的時候,李清寧伸了個懶腰起床,江陽還在忙,只是幹勁兒已經沒那麼足了。他看到李清寧起床後,果斷收工,洗漱後去跑步了。

他在公園又碰到了藍衣服大叔。

藍衣服大叔本來有氣無力的,忽然就有了精神,跑了個虎虎生風。

不過,江陽今兒沒心思追他,跑了一圈就回去了。

他出來跑這一圈是保持住習慣,不然長期不跑會慢慢懈怠。

他現在人精神不大好,起的太早,現在有點餓,有點累,還有點想睡覺。

藍衣服大叔搖了搖頭。

在用過早飯以後,李清寧讓江陽在家補覺。

江陽拒絕了。

他拎著他的工具跟著李清寧去了公司,在停車場從車上下來後,跟著李清寧去錦鯉工作室,至於他的公司就不去了,他給周浩留言,讓周浩把《地下交通站》儘早定下來。

還有就是mv的男主,也得去找。

他們上了電梯。

李清寧站的筆直,江陽靠著角落。

電梯在一樓停下,開門時出現一個二十七、八歲的姑娘,在見到李清寧後腳步一停,然後小心地走進來,打了個招呼,“李總,早上好。”

“早上好。”

李清寧笑著點頭。

江陽看她面孔生,估計是新招來的員工。

電梯上升。

江陽忍不住打個呵欠。

這姑娘回頭看他,在江陽看過去時,笑著點了點頭。

江陽忙回禮點頭。

電梯到了。

朱麗已經在等著了,手裡拿著新專輯的相關資料,還有今天的預約和宣傳計劃等等。

李清寧接過看起來,江陽無精打采的越過,跟著姑娘進了錦鯉工作室,然後在前臺,一左一右分開,江陽去了李清寧辦公室,路上碰到了陳姐,“早。”

陳姐看他的樣子,怎麼都沒感覺到早。

她問:“你昨晚沒睡好?”

她正有一個好訊息告訴江陽呢,就是時光網剛聯絡到她,說他們答應江陽之前提出的《地下交通站》籤短約要求。唯一的條件是在合約到期後,同等價格下,時光網有優先簽約權。

“哦。”

江陽應了一聲,去推辦公室的門。

門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