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傍晚,雨過天晴。

西邊的落日餘暉映照大地,整個京城都被渲染成火紅一片。

無論九州各處如何紛擾,唯獨這京城總是繁華依舊,彷彿與世隔絕一般。

“糖葫蘆,新鮮的糖葫蘆!”

“剛出爐的點心!”

“客官,進來玩兒啊。”

“不玩兒。”

“哎呦,客官還不好意思了,咱家的姑娘官爺恕罪。”

擺脫了莫名其妙依靠上來,將兩團肉頂在自己胳膊上蹭來蹭去的老鴇子之後,林季回京的好心情頓時散去了大半。

一路走走停停,在路邊喝了碗餛飩,又隨手買了兩個芝麻燒餅。

林季便拿著燒餅走一步咬一口,正走到城東的時候,恰逢手中的燒餅吃得乾乾淨淨。

拍了拍手,撣去身上的餅渣,在抬頭的時候,他已經站在了自家宅邸的門口。

這還是當初他來京中任掌令,方大人將自己名下的宅邸送與了他,才讓他在京中有了落腳的地方。

這京中住的盡是些達官貴人,尤其是城東,王公將相不計其數。

在這樣的地界,有這一套宅邸,已然頗有面子了。

林季站在宅邸之外打量了兩眼,門口沒有落灰,上面的‘林府’牌匾看著也算新,應該是一直有人打理。

再回頭看向斜對面,那裡是本來的陸家,如今卻已經人去樓空,連牌匾都被摘下了。

就在這時,林季的身後突然響起了一道呼喊聲。

“是老爺嗎?”

林季回頭,看到自家管家方安就站在門口,小心翼翼的呼喊著。

當看到林季的模樣之後,他眼睛微亮,連忙迎了上來。

“老爺您回來了。”

“方安,你還在府上?”

這方安是方雲山收養的孤兒,雖說沒有天賦修煉,但有這層關係,他其實可以過得更好,大可不必一直留在府上給自己當管家。

“老爺您說哪裡的話。”方安搖了搖頭沒有解釋什麼,而是連忙迎著林季進了宅子。

過了大門之後,他才終於說道:“老爺您這一去這麼久,小的也不知道您什麼時候回來,於是府上的廚子花匠丫鬟都被小的辭退了。”

“嗯。”對此林季自然沒什麼意見,因此只是隨意敷衍著。

“老爺這次回來是常住還是暫時歇腳。”

“不知道。”

“這”方安有些為難了。

“便按以前的樣子,將家丁都召回來吧。”林季想了想,說道,“反正也用不了幾個錢,養幾個閒人也無所謂.上次我走時給你留的銀子還夠嗎?”

“夠,綽綽有餘。”

“那便好。”

說話間的功夫,兩人已經來到了後宅。

站在花壇旁邊,方安說道:“老爺您的屋子小的隔兩天便打掃一次,您可以直接住下,只是今晚府上沒廚子,不好備膳了。”

“去城中酒樓叫一桌回來,順便去掃聽掃聽,哪家有不錯的廚子,挖一個回來。”

方安領命,小跑著離開了。

林季則推開了自己的房間大門,看著裡面一塵不染的樣子,默然片刻,微微嘆息一聲。

“前後不過一年,怎麼就這般的物是人非了.”

林季脫了鞋躺在床上,雙手搭在腦袋後面,難得的放空了思緒閉上了眼。

片刻之後,鼾聲漸起。

監天司總衙。

蘭澤英面無表情的回到書房中。

片刻之後,敲門聲響起。

來人穿的是監天司文官的長衫,看面相不過二十歲出頭,還顯得有幾分稚嫩。

他一進來,便看到了地上擺著的屍體,面色微緊之後,他又抬頭看向蘭澤英。

“這是寅虎的屍首,找個地方埋了吧。”蘭澤英說道。

“義父,寅虎前輩怎麼死了?”蘭曉眉頭緊皺道,“在這京中地界,還有人能”

“林季殺的。”蘭澤英冷聲道,“這蠢貨一聽遊天官的位置另有人選,竟然膽大包天去通天鎮打聽訊息,提前堵那林季的路,真是找死。”

“什麼?”蘭曉詫異,連忙說道,“義父明鑑,先前與寅虎前輩通稟時,孩兒已然對他闡明瞭利害。”

“為父自然知道此事與你無關,寅虎平日裡便有些魯莽,但總表現得粗中有細,倒是讓咱家以為他心機頗深,是故意裝出的蠢貨樣子!如今看來他是真的蠢。”

“林季此人,連沛帝都敢在他身上押寶。再加上其才剛剛入道,便在襄州慘勝了白千嬌.這般人物咱家都不敢小覷!”

說話間的功夫,蘭曉已經讓下人將寅虎的屍體拖了出去。

“義父,那接下來該如何是好?京州的謀劃已經到了關鍵,容不得再有變數。若是這林季真的這般難纏他上任遊天官已然無法避免,不如將他打發出去辦差,就如同另外兩位一般。”

聞言,蘭澤英思忖片刻,最終卻搖了搖頭。

“不好辦。”

“怎麼?”

“三位遊天官總要有人坐鎮京城的,這是自古以來的規矩.”

“這規矩不也就是您一句話的事?”

蘭澤英依然搖頭。

“如今的監天司已經不是以前那般了,以前監天司從不干涉朝堂事務,自然也不會被朝堂干涉!可如今.曉兒,林季是沛帝叫回來的,沛帝絕不會讓他再輕易離開了。”

這便是蘭澤英借沛帝之手上位監天司的弊端了,朝堂與監天司再也不是各行其是。

話音落下,蘭澤英眉頭微皺著擺了擺手。

“你且下去吧,為父再好好想想。”

“孩兒告退。”

目送著義子離開書房,蘭澤英臉上的愁容卻始終不曾消解。

片刻之後,他輕嘆一聲。

“罷了,此事交給長生殿去處理吧,左右也是他們的謀劃,出了麻煩又何必由我來擔著?”

想通了這一關節,蘭澤英頓時輕鬆了大半。

他寫下一份密信,召來一隻靈鴿將信遞了過去。

等到靈鴿遠去,他喃喃唸叨了兩句什麼,臉上泛起了些許笑意。

看向窗外,已是月明星稀。

“天下九州,如今還能被大秦握在手中的,卻只剩下京州、梁州、徐州了或許還得多加上個維州。”

“大秦的氣數,真的要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