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時。

眾丫鬟護衛簇擁著馬車,在秦府門口緩緩停下。

宋如月先下車,冷冷地看了馬車後面的某人一眼,方親自攙扶自己的閨女下車。

“姐夫……”

“姐什麼夫,都這麼晚了,還姐夫姐夫,害不害臊?不準再叫這兩個字了!”

“孃親……我只是想喊姐夫一起進府……”

“他自己不知道進去?還要你喊?他是沒腿需要你扶著,還是沒眼睛需要你看路?”

“……”

秦微墨低著頭,沒敢再吭聲,被攙扶著上了臺階。

走上臺階後,她又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不準看!”

宋如月又冷著臉低喝一聲。

秦微墨臉頰一紅,低頭進了府。

洛青舟默默地跟在後面四五米遠的地方。

進府後。

走在青石板鋪砌的小路上,秦微墨突然又道:“孃親,爹爹在嗎?我有幾句話想對他說。”

秦微墨聞言一怔:“什麼話?對我說也是一樣的。他應該還沒有回來。”

秦微墨沉默了一下,道:“那明天吧。”

宋如月一臉不喜:“怎麼?對我還有秘密了?能對你爹爹說,就不能對我說?”

秦微墨只得道:“是關於生意的事情。我前日無事,去賬房看了一下,發現賬目有些不對,我想跟爹爹說一聲。”

宋如月神色一凝:“賬目不對?有人私吞我們府中銀兩?”

秦微墨目光動了動,柔聲道:“孃親,我可能看錯了。明日我去與爹爹說一聲,讓爹爹再去看一下吧。”

宋如月神色嚴肅地點了點頭,道:“今晚他回來,我就跟他說。”

母女兩人說著話,進了後面的院子。

洛青舟從側邊的拱門進去,穿過花園長廊,在經過秦大小姐住著的“靈蟬月宮”時,停了一下,並未進去,繼續向前。

時候不早了。

今晚就不去請安了。

反正她們也知道他今晚出去了。

至於什麼時候回來,估計她們也不會管。

可是他剛向前走了幾步時,突然發現前面的樹下,站著一道冰冷的身影。

懷裡抱劍,側臉看他,冷若冰雪,一動不動。

洛青舟停下腳步,與她對視了一眼,正要繼續向前走去時,身後突然傳來一道清脆的聲音:“古有負心漢見妻而不言,另有新歡;今有臭姑爺過門而不入,見異思遷!”

洛青舟一怔,轉過聲看著她道:“我怎麼見異思遷了?”

百靈手持拿著一支花,依在“靈蟬月宮”的門框上,目光幽幽地瞥著他道:“在畫舫上見到那麼多漂亮女子,據說還有沒穿衣服的花魁,所以姑爺今晚過小姐門而不入,心裡不是一直念念不忘那沒穿衣服的花魁,而見異思遷麼?”

洛青舟問道:“你聽誰說人家沒穿衣服?”

百靈冷笑一聲:“那些勾搭良家男子的女子,不都是喜歡不穿衣服嗎?”

洛青舟懶得再理她。

不過既然被看到了,前面的路又被那位堵了,那肯定是要進去請個安的。

洛青舟返回。

剛要進門,百靈突然又低聲提醒道:“姑爺,這個月的一次機會,別忘記了哦,記得跟小姐說。”

洛青舟從她身邊經過,進了小院,道:“我暫時還不想,等等吧。”

百靈跟在後面道:“姑爺,不是你想不想的問題,而是……小姐想不想。你是入贅的,沒資格自己挑選日子的。”

洛青舟回頭看著她道:“那我幹嘛還要主動提出?小姐若是想要同房,她自己說就是了。”

百靈立刻道:“小姐是女孩子,害羞,矜持,臉皮薄,自然要姑爺說的。”

洛青舟挑眉道:“百靈姑娘不覺得你這些話很有矛盾嗎?”

說完,不再理睬她,快步進了後花園。

涼亭裡。

那道身影一襲白衣,安靜地坐在那裡,正看著池塘裡的月光出神,似乎正在想著什麼事情。

洛青舟走到近處,拱手請安:“大小姐。”

秦蒹葭聽到聲音,眸子裡波光微動,轉過頭看著他,沉默了一下,微微點頭,並未說話。

洛青舟抬頭,與她目光對視了一眼,又低頭道:“那我回去了。”

正要退下,秦蒹葭卻又突然開口:“微墨……她還好嗎?”

洛青舟神色微動,低頭道:“二小姐今日在船上咳了一些血,身子有些不舒服,已經回去休息了,應該無大礙。”

秦蒹葭沒有再說話。

洛青舟又等了片刻,正要告退時,卻又聽她開口道:“你覺得,微墨怎樣?”

洛青舟愣了一下,低頭道:“大小姐是問二小姐的身體,還是其他?”

秦蒹葭看著他,神情淡淡:“其他。”

洛青舟心頭疑惑,老實回答:“其他都挺好,二小姐性格溫婉,柔和善良,對所有人都很好。”

“漂亮嗎?”

秦蒹葭看著他又問了一句。

洛青舟一愣,抬頭看了她一眼,又低頭道:“漂亮。”

秦蒹葭沉默下來,沒有再說話。

洛青舟心頭有些忐忑。

難道回答錯了?

在自家娘子的面前誇小姨子人好,模樣又漂亮,是不是有些……不應該?

可是,這位秦大小姐似乎從未把自己當作他的娘子看過。

應該不會在意的吧?

“去吧。”

良久,秦蒹葭說了一句。

洛青舟拱了拱手,告退離去。

走出院門,百靈手裡拿著花,倚在旁邊的牆壁上,微微低頭,羞答答地道:“姑爺,沒有跟小姐說嗎?沒有說就算了,等小姐想同房了,自然會通知姑爺的。那個……今晚姑爺是不是還有什麼事情忘記了?”

洛青舟道:“沒有。”

百靈咬了咬嘴唇,眨著水汪汪的眸子道:“姑爺再好好想想嘛。”

洛青舟沒再說話,從她身邊經過。

百靈撅了撅嘴,滿臉幽怨的神情,正要對著他的背影嘀咕幾句時,洛青舟卻突然又轉過頭道:“對了,百靈姑娘,我想起來了。”

百靈頓時雙眸一亮,立刻又垂下眼簾,指尖捏著手裡粉嫩的花兒,一臉羞澀地道:“姑爺……你想起什麼了啊?”

洛青舟道:“有件事我想問你一下,二小姐她……得的是什麼病?你知道嗎?”

百靈聞言一愣,隨即站直了身子,臉上笑意消失,搖了搖頭道:“我不知,姑爺問這幹嘛?”

洛青舟皺起眉頭:“感覺你們對二小姐的病,都諱莫如深。二小姐的病,是不是……是不是很難醫治?”

百靈蹙著眉頭,沒再說話。

“好吧,那我回去了。”

洛青舟沒再為難她,快步離開。

百靈在牆角安靜地站了一會兒,方轉身進了花園,走到涼亭裡,目光復雜地看著桌前的身影,猶豫了一下,低聲道:“小姐,你不會真的想……讓姑爺……”

秦蒹葭看向池塘裡的目光動了動,沉默了一會兒,方開口道:“這樣的話,或許還能為她拖些時間,我現在……修為依舊不夠。”

百靈沉默下來。

秦蒹葭突然側臉看著她:“不捨得?”

百靈微怔,隨即臉頰一紅,低下頭道:“沒……沒有。”

然後又抬頭道:“不過……小姐,肯定有人會不捨得呢。”

洛青舟出了“靈蟬月宮”,走了幾步,發現那道冰冷身影依舊抱著劍,站在那棵樹下。

他愣了一下,走了過去,拱手道:“夏嬋姑娘,我已經去給大小姐請安了。”

他覺得這姑娘大半夜的抱劍站在這裡,應該是在堵他的路,想讓他去給秦大小姐請安。

夏嬋聞言,依舊冰冷地看著他,並未回話。

洛青舟看了一眼她的臉色,已經恢復了過來,關心道:“夏嬋姑娘的身子,好些了嗎?”

少女俏臉一別,下巴一仰:“哼!”

洛青舟:“……”

“那個,時候不早了,那我先回去了。”

洛青舟也懶得再理這個傲嬌的丫頭,拱了拱手,從旁邊走了過去。

少女別過臉,看著他的背影。

直到那背影漸行漸遠,消失在遠處的夜色中時,她方怔了怔,收回目光,走向了“靈蟬月宮”。

百靈站在門口,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看著她道:“嬋嬋,我剛剛聞了一下,姑爺身上只有二小姐的味道,沒有其他女子的味道,更沒有那些沒穿衣服的花魁的味道,姑爺沒有見異思遷哦。”

少女沒有理她,準備進屋。

百靈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道:“那個……嬋嬋,我有話對你說,二小姐她……”

少女停下了腳步,背對著她,一動不動。

聽完後,她進了院裡,回到了屋裡,卻並沒有去床上,而是默默地站在房間角落裡黑暗中,站了很久,很久……

洛青舟回到家時,小蝶正在房間繡著花,聽到聲音,立刻出來迎接。

洛青舟進了屋道:“小蝶,今晚你自己睡,我有事,可能要讀一晚的書,不可進來打擾。”

小蝶雖然疑惑,卻並沒有多問,“哦”了一聲,乖巧地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洛青舟關了房門,關了窗戶。

隨即,坐在床上,剛要盤膝入定,想了想,突然脫掉衣服,躺在了被子裡,閉上了眼睛。

如今神魂強大,已經晉級日遊,無論什麼狀態應該都可以出竅。

靜心凝神,神魂出竅。

果然,幾乎沒有任何阻礙,一道黑影瞬間從頭頂跳了出來,飄散了屋頂。

先去滅魂,去看看殺人現場。

然後,再去那位神魂前輩那裡。

如果他把那位前輩舔的舒服了,說不定對方還會有更多的功法秘籍相贈,又說不定到時候對方心頭一軟,就收他為徒了。

“師父,請受徒兒一拜。”

“很好,今日我就把我最厲害的功法,傳授於你。”

“多謝師父,徒兒願為師父肝腦塗地,萬死不辭!”

“很好,看在你如此忠心耿耿的份上,我就把我畢生所學,全部傳授於你。”

“師父,我愛你!”

嗯,想起來挺美好,只不過……

洛青舟一路幻想著,一路風馳電掣般飄向了莫水河畔。

還未接近,便遠遠地看到那裡血光一片,染紅了一截河畔,如火焰在燃燒。

那是一隊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