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旅者的火種在燃燒。”

阿旒爾注視著最前方奔跑的巨人,內心有些不安。

雪原震顫。

山嶺轟鳴。

旅者越跑越快,它的心中似乎已經有了一個目的地,於是這一路竭盡全力,未有絲毫猶豫。

遇見山,踏碎山,遇見河,踩破河。

這副蔚為壯觀的畫面,讓阿旒爾不由想起了幼時聽聞的古老傳說。

據說很久之前,沒有日落,人類家園一度遭受永晝熾日的無邊灼燒……

而有一位巨人,為了追逐太陽,不惜奉獻了自己的生命。

雖然那個故事大機率是編撰虛構,但此刻的畫面,倒是有異曲同工之景。

巨人拼命追逐著未知的遠方。

而它的眉心,則燃燒著熊熊烈焰。

它對於那些跟在屁股後面的“飛艇”,毫無興趣。

在自由之後,諸公諸將都在擔心旅者會對圍觀者動手……事實證明他們的猜測全部都是錯誤的。

旅者只做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奔跑。

巨人甚至沒有扭頭多看一眼身旁競速的源能艇,此刻它不斷加速,再加速……只是想要把抵達終點的時間縮短一些。

……

……

“它要去哪?”

微型飛艇上,鑄雪盯著那個不知疲倦的巨人,神色古怪:“就這麼一直跑下去,跑到苔原,然後再橫穿荒野?它難道以為自己是逐日的巨人嗎?”

這個傳說故事,顧慎也聽說過。

“它追逐的當然不是落日。但它和那個故事裡的巨人……結局恐怕差不了太多。”

紫雨皺起眉頭,說道:“它不僅僅在燃燒火種,也在燃燒它的身軀。”

大量的熱霧,在旅者的肌膚表面蒸騰而出。

遙隔千米,再隔著一層微型艇的護罩,都能感受到磅礴的熱浪。

“那個傢伙,根本無需逐日……它自己現在就是一輪‘太陽’。”

軍團長頓了頓,道:“按理來說,就這麼跑下去,它會把自己燃盡……至於那枚火種……”

火種,當然是不可能燃盡的。

六百年來,象徵著七神權柄的福音盒碎片已經更換了不少主人。

神座生老病死,火種永遠不熄。

這一刻,鑄雪和紫雨好像明白了一些什麼。

對於北洲而言,旅者的肉身並不重要。

那個反應爐所需要的,就是“火種”無窮無盡的力量……所以旅者是生是死,也不重要。因為它的表皮太過堅硬,即便是陛下,也無法輕易殺死這個大傢伙。

所以旅者活著,北洲唯一的處理方式,就是將它丟進熔爐之中。

一點一點,汲取熱量。

而如果旅者死了……

那麼這枚火種,將會作為最純粹的能源,直接被用來供應反應堆!

甚至,北洲軍團的頂級強者,都可以去嘗試與純粹的“旅者火種”接觸……如果事情真的順利,那麼不久後的未來,五洲的最高席,可能會多出一個嶄新的席位!

軍團長和林綢對視,看出了對方眼神中的震撼。

所以……這才是陛下的真正用意?

“按照路線計算——”

“十分鐘後,旅者將會跨越北洲,抵達東洲苔原區。”

林綢瞥了眼雷達,壓低聲音,“如果這條路線依舊不變,繼續保持筆直往前……那麼它將會在一小時後抵達‘雪籠’。”

“雪籠?”軍團長皺起眉頭,她久居古堡,不常外出,對這個名字感到有些陌生。

“其實就是苔原監獄的別名。”

顧慎言簡意賅地說道:“因為這裡環境惡劣,而且守衛森嚴,由五大家三大所聯合看守……四周冰天雪地,堅不可摧,所以就有了‘雪籠’之稱。”

紫雨恍然點頭。

“在東洲,觸碰了聯邦律法的超凡者罪犯們,通常會被各大區監獄所就近關押,而那些實力強大的頂級超凡者,則是會被送入雪籠之中……這是東洲最牢固的監獄。”

顧慎目光變得悠遠起來。

他想到了前不久陵園風波的後續……沒記錯的話,朱望,韓當,以及叛亂事件中的核心罪犯,就被送到了這座監獄之中。

……

……

閣樓二層。

神域的水晶球,倒映著此刻凍土上的畫面。

女皇與阿旒爾精神相連。

透過使徒的雙眼,她注視著“旅者”恢復自由後的一舉一動。

而此刻,她已經確定了旅者的大概路線。

“陛下,它很快就要離開北洲了……您需要進行‘神臨’嗎?”

阿旒爾表現地十分緊張。

“不……”

女皇的聲音依舊平和:“我想再看一看。”

“就這麼將‘旅者’放出北洲,可能會對東洲造成破壞……”阿旒爾提醒道:“需要我在深水區聯絡五大家嗎?”

她說完之後,耐心等待著回覆。

但迎來了十數秒的寧靜,最後閣樓裡似乎響起很輕的一道笑聲。

女皇微笑道:“不必了。已經有人找上門來了。”

此刻,閣樓二層,熔爐神域,風雪翻飛。

在她的面前,一枚水晶球自行凝聚,無數金光在那枚水晶球的核心之中迸射……

如今的東洲,已非往昔。

這枚精神水晶球的畫面流轉,強大的神念在深水區的最高席會議室裡,單獨發起了一場“連結”邀請,女皇當然不會拒絕。

於是兩人就這麼坐在各自的神域之中,對面相視。

“白朮先生。”

林蕾望向畫面中的黃金神域,神情有些感慨。

很多年前,她在跟隨顧長志修行奔波之時,便認識了白朮……當年的長野乃是黃金盛世,無數天才橫空出世,最終都被顧長志斬於馬下。

顧長志年輕之時,便已有了鬥戰氣象,一雙拳頭,打遍五洲無敵手。

而諸多對手中,最可惜的那一位,就是白朮。

就連林蕾都覺得……白朮生錯了年代,生錯了大洲,若不是與顧長志生在一城,共爭鬥戰火種,以他的實力,定也能成為最高席中的一員。

而二十年後。

白朮成為了顧長志逝去之後的新任鬥戰神座。

這也是多年分別之後,林蕾第一次和這位故人,單獨相逢。

“先前在會議室裡的爭端……多謝你了。”

林蕾誠懇致謝。

如今的最高席並不團結,七神之間因為利益,勾心鬥角,往往伴隨著算計,陰謀……如果先前多魯河災境的衝突,沒有白朮出面橫插一腳,那麼她要解決起來,只怕是會麻煩數倍,許多不想暴露的底牌,也不得不暴露。

“二十年前,你我便是故人,如今重逢,何必要說這些?”

白朮道:“我之所以會那麼做,便是知道……易位而處,你也會這麼做。”

此刻,他的面孔隱於金光之下。

整座清冢陵園,都被籠罩在疊加了三次的鬥戰神域之中!

雖是新晉神座,但白朮與火種的契合度極高,在二十年前他便拋棄了其他的成神途徑……如今熔鍊鬥戰火種的過程,也十分順利。

他是曾經的“長野無敵”,吸納了整個白家禁忌血脈的神人,雖然沒有火種,但也一隻腳脫離了凡俗……如今白朮熔鍊火種,七神之中,沒有人能看出他的實力暴漲到了何等地步。

這畢竟是冠以“鬥戰”之名的火種啊!

二十年來,沒有人願意與顧長志交手……就是因為“鬥戰”之名,令人敬畏!

如今,鬥戰火種雖然換了新主人,可白朮也不是好惹的貨色!

火種的特性,會影響神座的脾氣。

如果在先前的爭論中,真有神座要打……那麼白朮,便會應戰!

“那個‘東西’快進入東洲了。”

白朮開門見山,他沒有和女皇寒暄,而是認真說道:“你究竟打得是什麼算盤?”

七神之中,女皇的火種,象徵著“戰爭”與“智慧”。

釋放旅者……

不會是隨隨便便就做出的決定。

白朮相信,這個林家小丫頭之所以敢這麼做,一定是因為在這個過程中,一切都是可控的。

“事情是這樣的,我之所以釋放‘旅者’……”

這件事情上,女皇沒有隱瞞,緩緩開口,將自己心中的想法說出。

白朮安靜聽著。

這幕後的訊息……的確具有衝擊力……

他的黃金神域時不時散發出震盪的精神波動。

事實上,七神都對“旅者”很感興趣,只可惜女皇並沒有公開多魯河災境的秘密,所以如今最高席的其他神座,都不清楚事情的全貌。

“……所以,我想要看到最後。”

神域中的對話,進行到了尾聲。

女皇把“旅者”的資訊和盤托出,這是極高的誠意。

“的確有趣。”

聽完之後,白朮給出了自己的評價:“現在……連我也想看到最後了。”

“只是……”

短暫的停頓後,白朮說道:“它要衝擊的地方,是雪籠,是苔原監獄,是東洲囚禁頂級犯人的地方。”

“是。”

女皇神情之中,浮現了一抹無奈。

她輕聲且誠懇地說道:“如果您願意接受這次衝擊,我會派出軍團中的絕對精銳,來幫助五大家,進行秩序破壞後的重建。”

“……”

黃金神域中陷入了思索。

女皇抓住時機,認真說道:“凡有所得,必有所失……如果我們想看清‘未來’,就難免要做出一些犧牲。白朮先生,或許我們的機會,就只有一次。”

……

……

(ps:久等,旅者卷的收尾真的很難寫,因為是一個涉及全文世界觀的大坑,既要填坑,又要埋坑。哪怕這一段劇情早在開卷之時就已經想好,但真正推進起來,還是遭遇了層層阻力。tat,今晚還有一章,另,預計明後天寫完旅者卷。求一下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