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乍一聽得這賞賜,莊子裡的夥計,倒是人人心動,恍若夢中。

那綢布,青食,便已是好東西,血酒,也是紅燈娘娘會里用太歲血煉製的酒水,喝下去上頭,有勁,氣血充盈,金槍不倒,若受了傷,那燒著了擦傷口,同樣也是化於止痛奇效。

賣到市上,怕不得十兩銀子一罈。

最關鍵的是,血食丸……莫不成是,用血太歲煉製的藥丸?

這玩意兒可是比金價還高啊……

早先他們見著了胡麻大半夜出去,帶了楊弓他們回來,也知道這應該是個大事,只是胡麻事後一直不談,卻也不知道那罐子裡究竟是什麼。

如今冷不丁聽到了這個賞賜,才一下子震驚起來,無論從哪個角度講,這份賞賜,都不像是給管事,而像是給掌櫃的了……

“那楊弓升了三香了?”

胡麻心裡也暗想著,他們紅香弟子,剛入會,便是燒了一柱紅香。

立功之後,便升二香,早先楊弓只是一香,如今立了這一功,卻也是連升兩級?

三香弟子,已經能算是紅燈娘娘的身邊人了呀……

“謝娘娘的賞賜。”

胡麻心裡其實多少已經不是三顆血食丸能打發的時候了,但面上卻只能表現的非常滿意,還要跟娘娘說謝謝。

不過轉念想想,都是能見光的東西,也確實不壞。

“呵呵,這賞賜只是小事。”

那騎在了馬上的人又笑道:“咱這裡過來,倒是為了另外一件事。”

“你們想也知道,你們莊子裡的吳掌櫃,前不久盤清了錢糧,便交了印章,請辭了,但他走了,這莊子裡也不可無人照看,他走前保舉了你替他做這掌櫃之位,伱可知道?”

“……”

此前雖然早有猜測,但親耳聽得使者說到,眾夥計們也都不由得一陣驚喜。

尤其是周大同,幾乎要高興的跳起來捶李娃子一拳了。

胡麻聽他說到這一點,也微一遲疑,沉聲道:“掌櫃的提過,但我畢竟入門短,資歷淺……”

“呵呵,無妨的。”

那使者笑了一聲,道:“你是守歲人門道里的吧?”

“守歲人師徒相傳,也是老規矩了。”

“吳宏老掌櫃被咱紅燈娘娘會從外面請了來做掌櫃,這麼多年用了錢糧血食供養著他,便是犯了錯,咱也沒追究他,這事本就有道理的。”

“他有事請辭,咱不為難他,但他本來也有著一個義務,那就是替咱紅燈娘娘會調教出個弟子來。”

“……”

冷不丁聽得這話,夥計們都驚的嘴巴都合不上。

而胡麻聽著,也有些意外,若不是有二鍋頭的提醒,這會自己也該歡欣雀躍了。

可現在……

心裡正默默的想著,卻忽聽這香主道:“不過,一莊子的掌櫃,非同小可,鄭香主也說了,你畢竟年齡太小,入會的時間也短,很多規矩,怕是還沒學會。”

“料想著讓你一人照看一個莊子,怕也是力不從心,所以,便先調撥一個人過來幫你,等你學好了,再放手給你,如何?”

“……”

“啊?”

冷不丁的一句話,倒讓這些夥計們的心情掉了崖似的。

一時沒反應過來,反應過來時,卻是人都懵了。

這使者說話怎麼繞來繞去的,一說是麻子哥做這掌櫃,合情合理,一會又說他資歷不夠,需要派一個人過來幫著一些……

那這掌櫃,還是不是掌櫃?

倒是這跟著過來的一行人,有不少,臉上都露出了隱晦的笑意。

倒彷彿他們聽著聽了這麼久,就是為了聽這最後一句出來時,這些人臉上的表情似的。

“鄭香主?”

而胡麻聽著他的話,腦海裡也恍然一閃。

自己這還是無形之中得罪了人呀……

楊弓確實是混出頭來了,但他在混出這個頭之前,可是一直受他那個頂頭上司的欺壓,如今他立了這份大功,那位頂頭上司,也不好在這時招惹他。

可沒想到,這位頂頭上司,倒是把目光投向了自己,在自己毫無所察的情況下,便已經把自己這個掌櫃的事攪活了……

自己要做掌櫃,是為了逍遙自在,方便做事。

結果他卻派了個人過來,那這跟之前老掌櫃在的時候,有什麼分別?

或許,更糟了呢!

老掌櫃之前起碼把事都交給了自己,從不指手劃腳,如今這個,怕不會像掌櫃的一樣好打發。

細想起了這裡面的道道,倒一時覺得這紅燈娘娘會,也不過是個拜邪祟的血食幫,但裡面的貓膩倒是一點不見少,一時忽又想到了二鍋頭告訴自己的事,心頭不由得一陣哂笑……

“孫牛子,你出來吧!”

也正在胡麻想著時,那位使者已經笑著喚了一個名字。

在人群后面,便有一個人提了提馬韁,慢慢的上前了幾步,卻是一個身材矮胖的男人。

他看著約三十來歲,身上穿了一件鬆垮垮的衣服,他也不下馬,便在馬上瞧著胡麻,笑吟吟道:

“胡掌櫃,鄭香主讓我過來幫著你些,提醒著你紅燈會里的規矩。”

“以後,咱倆要多親近親近了呀……”

他臉上帶著那似笑非笑的表情,直看得周圍周大同等夥計,都一時心裡發毛。

這人還沒下馬進莊子,便已經讓人頭頂上似蒙了一層陰影。

但聽著這人不陰不陽的話,胡麻也慢慢抬起頭來,看著馬上的他,臉上露出了微笑:“是的,確實要多親近親近。”

“……”

這一笑,倒讓這馬上的孫牛子呆了一下,隱約感覺哪裡不對。

這人臉上的笑,怎麼倒像是從心而發的?

……

但除了胡麻,這莊子裡的夥計,心情確實都顯得有些低沉,說完了事,便要請這些使者什麼的進莊子用飯,本來他們喜氣洋洋治下了這麼大席面,如今吃起來卻都是悶悶不樂。

倒是那孫牛子,彷彿回了自己家,請了那使者坐上首席,自己作陪,開開心心的吃喝了起來。

胡麻面色如常,陪著飲了兩杯酒,對周圍人投來的眼神,也毫無反應。

直到數杯之後,才有一人借了入廁,與胡麻躲在一邊,悄聲說道:“胡兄弟,我是跟了徐管事做事的,你想是還記得我?”

“他老人家讓我跟著過來,提醒你一句話,你們莊子掌櫃這事,他本是想著幫你促成的,只可惜鄭香主發了話,派了他小舅子過來,這鄭香主本就主管人事,別人卻也說不得什麼了……”

“……”

這徐耀徐管事,便是當初收了二爺三條青太歲的小鬍子管事。

當然,如今鬍子留長了,已經是中胡子了。

他見胡麻出息,一直與胡麻長幼論交,把胡麻當成了自己人。

而紅燈娘娘會里,一共三位香主,一位主管血食大礦,是最具實權,最受信任的,紅香弟子出身,常年在外。

一位是主管錢糧發放,血食運轉的。

而這位鄭香主,便是楊弓曾經的頂頭上司,他恰恰管的是這各個莊子裡的事務,有他一句話,徐管事自然說不得什麼。

但他人倒不錯,還特意著人過來提醒自己一聲。

話說回來,若是事情順利,大概他就親自過來,告訴胡麻這好訊息了。

胡麻便笑道:“我曉得,替我謝過徐叔。”

“是我沒有及時去城裡走動,回頭有了機會,再去城裡補上。”

“……”

“是,你空了去城裡,先去管事大爺那裡坐坐。”

二人說得妥了,才又回去飲酒。

當夜留宿了諸位行賞的人,送了他們回去,莊子便又空了下來。

而那位鄭香主的小舅子孫牛子……

……鄭香主的岳父母也真的會取名字啊!

自打他入了莊子,便立刻將老掌櫃走後這莊子裡的悠閒氛圍,撐得蕩然無存。

他來到了莊子,自然要安排住下,一眼就瞥見了老掌櫃的內院,如今雖然老掌櫃走了好幾天,但胡麻為了對其表示尊重,一直沒搬進這個內院。

但如今這孫牛子來了,卻笑道:“重新收拾也麻煩,我就直接住在這裡面吧!”

“反正我早晚是要回城的,等我走了,你們再搬進來不好?”

“……”

說著,便讓人給自己收拾出來,眾夥計們敢怒不敢言,也只能悶悶的收拾了。

不過,這都是胡麻給了他們膽量,在這之前,他們面對城裡來的人,那是連點怒氣也不敢有的。

而等他帶了一位隨從,住進了內院,便又開始了諸多事端。

吃飯之時,便先讓隨從進廚房裡看看有什麼好東西,每頓的青食,他直接砍一半帶回內院,好好一隻大肥雞,卻把兩個腿並半邊雞身子都自己拿了,剩下雞腳雞屁股雞頭留給莊子裡的夥計。

此外,還每天早晚的要熱水,把廚房裡的李娃子,指使得陀螺一般的轉。

瞧這體面,恨不得莊子裡要專門派三個夥計給他。

兩個專門的伺候他,一個伺候他的隨從。

但若只是這樣,也就罷了,每天干活時分,他便又揹著兩隻手,出了內院。

一會說這裡打掃的不乾淨,重新打掃,一會說馬喂的不肥,懷疑夥計們是不是私吞了馬的飼料,賣給了周圍的村民去餵豬,一會又說巡夜時安排的人手,巡查的區域不合規矩。

夥計們做了這一年的事,本就是熟了的,一下子被他搗亂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