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生說完最後一句話,整個身體就被撕裂成了無數片,不再存在。

這裡是裘敬的世界。

在這個世界裡,

不管是誰,都不可能贏得了裘敬。

即便是裘生也不行。

尤其是當裘敬意識到,自己才是這個世界的主人時,整個世界的力量都成了他恨意的來源。

而在世界中的鄭開,雙眼茫然。

他忘記了很多東西。

他現在只記得自己的名字是鄭開。

但不知為何,

他看到從樓梯處下來的裘敬之後,眼神中多了一絲畏懼。

裘敬身上的恨意太強大了。

剛才在房間裡,

鄭開見識到的裘敬的恨意,只不過是他恨意的一半而已。

裘生被撕裂之後,裘敬猙獰的表情才稍微緩和一些。

他手裡抱著的玩偶不知道什麼時候變成了鄭開的樣子,不管是五官,還是神情,都和鄭開極其的相似。

看到這一幕,

鄭開無神的雙眸裡閃過一絲靈光。

“我將極致的恨意放進了你的身體裡。”

“我是創造你的那個人。”

裘敬朝著鄭開走來。

他的身後滿是黑暗,汙穢和骯髒互相交織,勾勒出最讓人作嘔的畫面。

一瞬間,

鄭開甚至覺得自己腦子裡的極致的惡意不算什麼。

裘敬身上的惡意才是世界上最極致的惡意。

他的恨,很純粹。

純粹到鄭開找不到一點可以減少他恨意的可能。

裘敬走到鄭開的身前。

一樓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

取而代之,

是無盡的痛苦和哀嚎。

一聲又一聲的慘叫聲在鄭開的耳邊響起,鄭開眼中的色彩開始多了起來。

直到裘敬用手輕輕撫摸著鄭開的臉,鄭開的意識終於恢復了一些,嘴唇哆嗦著開口:“我不認識你。”

裘敬死的時候,鄭開才剛剛出生。

下一秒,

鄭開感覺自己無法呼吸。

他的脖子被裘敬用畸形的手掌死死的捏著,細小的血管從手掌中探出,扎進了鄭開的脖子裡。

它們在貪婪的吸食著鄭開的血液。

這是獨屬於活人的血液。

以至於,裘敬臉上都露出了無比滿足的表情:“你是我的孩子,居然不認識我。”

鄭開強忍著劇痛,將雙眼撐開一條細縫,注視著裘敬。

這一幕,很怪異。

裘敬現在是六七歲小孩子的樣子,從他的口中說出鄭開是他孩子的話,顯得很違和。

鄭開的意識又恢復了一些。

疼痛感帶來的好處就是可以不斷刺激神經,讓鄭開一直清醒。

“你...是...個...怪物!”

脖子被死死的掐著,鄭開說話都是斷斷續續的。

但鄭開還是咬著牙,將這句話說了出來。

聽到這句話,

裘敬的眼神一下子陰沉了下來,身後無數的血汙開始翻滾,各種奇形怪狀的詭物在他身後層出不窮,但又對裘敬敬畏不已。

不僅如此,裘敬身上的恨意一下子翻倍了。

鄭開的全身出現了冰晶。

整個人慢慢變成了一座冰雕。

恍惚間,

鄭開感覺到沉沉的睡意。

他的眼皮不斷的下耷,似乎隨時都有可能閉上眼睡去。

這就是往生人詭物的實力。

擁有了血肉、骨架、血管和完整心臟之後的詭物,成為了極少數的往生人。

他們不是真正的活人。

但他們也不能稱之為完全的詭物。

簡單來說,

這是一種蛻變。

從詭物朝著活人蛻變的過程。

太強了!

鄭開的腦子裡根本想不到任何一點贏的機會,甚至連逃跑都不可能。

裘敬不是李明。

鄭開可以戲耍李明兩次,但絕對不可能戲耍到裘敬。

如此狀態下,

鄭開還是想不起很多事情。

他只是單純的厭惡裘敬,才說出剛才那句話。

鄭開似乎明白了為什麼裘生和家裡的父母如此厭惡裘敬的原因。

就在鄭開以為裘敬會殺了他的時候,裘敬突然笑了起來,用稚嫩的小手撫摸著鄭開的頭:“你才是怪物。”

“你知道,當年我為了你,付出了多少嗎?”

“我甚至沒有把極致的恨意放到自己的身體裡,而是讓給了你。”

裘敬的語氣有些唏噓感嘆。

冰雕中。

鄭開沉默不語,當然,即便他想說話,也沒辦法開口。

突然間,

鄭開的嘴可以動了。

裘敬往後退了一步,上下看了鄭開一圈:“其實我很疑惑。”

“你為什麼沒有活成我想象中的樣子?”

“我知道你身體裡有極致的善意,那是裘生噁心我的手段,但就算是這樣,你也不應該這麼........”

裘敬的話停了下來。

他在想一個合適的詞來形容鄭開。

許久之後,

裘敬才補充了兩個字:“平庸。”

不管是極致的善意,還是極致的惡意,塑造出來的人都不可能普通。

但這兩種同時出現在鄭開的身上,鄭開反而變得非常的普通。

他的人生經歷毫無亮點可言。

其實裘敬想要“善良”這個詞來形容在鄭開,但他覺得用這個詞,是對裘生的誇獎。

鄭開沒有馬上說話。

他的潛意識在厭惡和裘敬說話。

況且,

鄭開也不知道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見狀,

裘敬也不生氣,而是搖頭嘆了一口氣:“你讓我很失望,孩子。”

從裘敬的語氣中,鄭開可以聽出一股後悔的味道,裘敬後悔當初把極致的惡意放進鄭開身體裡了。

裘敬憎恨裘生。

而裘生又在鄭開身上寄託了很大的希望。

一來二去,鄭開也成為了裘敬憎恨的目標。

所以當知道裘生在鄭開的身體裡放了極致的善意之後,裘敬就有了同樣的心思。

可惜。

鄭開活了二十多年,並沒有讓裘敬滿意。

善意和惡意,總要分出勝負。

要麼惡意消失,鄭開成為最純粹的好人;要麼善意消失,鄭開成為最讓人害怕的罪犯。

但結果是,

善意和惡意在一個人的身體裡“和諧”的共存了二十多年。

也許,

這可能就是裘生選擇鄭開的原因。

他的身體是最好的容器。

這件獨一無二的容器能夠容納很多不可思議的東西。

但換個角度想,

鄭開的身體也是一個垃圾桶。

不管什麼東西,好的壞的都能在鄭開的身體裡找到存活的空間。

這些東西將看似完整的鄭開切割成了一個個小個體,連鄭開本人都沒有意識到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