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由我來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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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瓷觀音無悲無喜,俯瞰世間,由水墨揮就的雙眼悲憫地望著前方,彷彿在最後一次告誡她不要執迷不悟,企圖在這個汙穢不堪的世界當誰的救世主。
她已經獲得了通往後院的鑰匙,又有李順的幫助,甚至就連柳婉對她也有不小的好感,只要席玉想離開,她隨時都可以走。
席玉神色如常,她越過觀音像,輕柔仔細地拿起了那件血嫁衣。
刺耳的哭嚎驟然響起,觀音像裂出數條縫隙,暗紅的汙血從縫隙裡溢位,觀音慈悲的面容凝成兩行血淚,與白淨的瓷身對比,顯得格外陰森。
血色蔓延,彷彿能吞噬一切的黑霧從四面八方湧來,席玉巍然不動。
“放手啊!你瘋了嗎!這件衣服你都敢拿!”
李順尖叫著制止她,礙於存摺的限制不能自己逃跑,只能發瘋一般地讓她快跑。
“柳婉,我知道你能控制這裡,我知道你聽得見,我有些話想跟你說!”
席玉硬生生忍下無數血絲刺進面板的劇痛,從腳底逐漸瀰漫至全身的寒意讓她微微發顫,她卻仍舊將充滿著怨氣的嫁衣抱在懷中,她痛得只吸氣,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全,可還是沒有離開半步。
“家破人亡,從天堂墮入地獄,好不容易爬出了泥潭,又被愛人背叛,慘死在這個不認識的地方,成為別人完成所謂完整人生的一件工具,我知道你很痛苦,我能理解你的無助。”
“深井鎮壓了你的身體,嫁衣卻困住了你的靈魂,我不想勸你釋懷,你對他們做什麼都是他們活該。”
席玉的褲子被血浸溼,雙手盡是傷口,她艱難地再次走到觀音像前,咬了咬牙,一腳踹翻了香爐。
“眼睜睜看著無辜的你慘入魔窟,眼睜睜看著無助的你死在他們的愚昧之下,這算什麼神佛?!”
本就鮮血淋漓的腳傳來陣陣劇痛,柳婉沒有現身,可房間裡不斷增加的血絲近乎把席玉活剝了,她口中盡是血腥味,眼前也一陣暈眩。
“我和你說這些,不是為了騙你,讓你放我離開,而是為了救你。他們是該死的,是該魂飛魄散的,但你不是,不要因為那些不值得的垃圾,讓自己也變得不像自己。”
席玉的聲音很輕:“由我來穿這件衣服吧。”
“明天,你的痛苦和罪孽都由我來承受,我會幫你親手殺了他們,然後帶你去看一看外面的世界,我說想幫你,並不是一句空話。”
席玉的血流了滿地,身上沒有一塊好肉,近乎和房間裡的血色融為一體,失血過多讓她的聲音都顯得頗為飄忽,可每一個字的咬字都清晰無比。
疼痛消弭,失血造成的失溫與乏力都奇蹟般地隨之消失,席玉身子一鬆,靠著牆連連喘氣。
封鎖的木門重新開啟,香爐翻倒,高不可攀的菩薩像碎成了一地瓷片。
“我會幫你毀了這個冥婚,如果沒有成功,那就我代替你被永遠地困在這個地方,柳婉,你才十六歲,外面還有很多東西是你沒有見過的。”
“你被奸人背棄,不再相信人很正常,但現在外面早就不是那個模樣了,這個世界是有光明在的,在這個時代,他們這麼做,是犯法的!”
為了增加話語的可信度,席玉從揹包裡摸出早就失效的警官證:“我是警察,幫你是我的職責。”
“對了,我還幫過其他人,這個小姑娘和你年紀差不多,可她還在讀書,你要是願意相信我,出去以後,你也可以和她一起上學,一起學怎麼吹竹笛,一起繡花。”
她一抹嘴邊的血,旋即又開啟日記,將小月放了出來:“小月,和她說點什麼吧,你們畢竟是同齡人。”
“不是,這算哪門子的同齡人啊?”
小月沒好氣地瞪了席玉一眼,見她滿身是傷口和血跡,又不忍地轉過頭,朝著某一處咳了咳:“雖然我很不喜歡這個什麼都想救的老好人,但她說的話的確是真的,而且,對著這群廢物,沒必要逆來順受。”
同是受害厲鬼,小月對柳婉的說服遠比席玉管用,不多時,一抹虛幻的紅色身影在嫁衣旁顯出。
“如果你代替我穿上嫁衣,他們會在洞房後殺死你,但鑰匙你能把我在井裡的身體拿出來,我就能真正完成復仇。”
那抹身影的手上似乎還抱著一個布娃娃,她的目光停在席玉身上,即便面容模糊,席玉也能感覺到幾分溫柔。
“你是我見過最特別的人,若我真能完成復仇,放過其他人和你離開,或許也是個不錯的選擇吧。”
“但是,你要是騙了我,就絕對別想走出這個地方。”
“當然可以。”
席玉笑意盈盈,熟稔地和柳婉聊著外面世界的變化,聊著身為孤兒的自己考上警校,聊著自己因為擅自行動,被市局記了大過,又主動辭職的往事。
分明與柳婉才堪堪相遇,她卻自來熟得像柳婉多年的好友,態度親暱得恰到好處。
別說被困在宅子裡待了上百年的柳婉,就連小月也沒有這麼精彩的人生經歷,導遊04的頭顱被小月抱在懷裡,三個放在外頭能嚇死人的兇惡厲鬼,竟像孩子一樣靠在她身邊,靜靜地等待天明。
連續幾天睡眠缺失,席玉眼下青黑,思維卻異常清晰,她拿著通往後院的鑰匙,大搖大擺地把後院的每個房間都搜了一遍,卻沒發現柳婉的竹笛。
時間太趕,她只好遺憾地來到佈滿了血絲的許願井邊。
柳婉的屍體已然深深卡在井底,就算有人幫忙,也很難完好無損地將屍體帶上來。
她站在血絲中思索了一會兒,忽得靈機一動,嘗試著點開了白事店面板,心裡默唸著撈屍服務。
下一刻,冥幣餘額的數字顫了顫,柳婉滿是掙扎痕跡的屍體竟自動從井中爬出。
【(自動趕屍服務)售價:十億冥幣。】
抱著柳婉的屍體,席玉嘴角直抽,再一次從感受到了金錢是萬能的。
避開人群,席玉將柳婉的身體安置在了自己的房間,又兌換了一個殮容服務,將柳婉被撞凹的後腦、全身上下大大小小的傷口修補好,又給她換上了一件現代高中生的校服。
天色漸晚,丫鬟沉默著為席玉換上了血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