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佛滅原地站了一會兒。那些尖利的笑聲震的他腦子嗡嗡作響

他突然伸手去抓她們的咽喉——不用太過挑揀,隨便抓誰的都行——只是次序問題……

哈比鳥長老一聲怪笑,從空中消失,一蓬閃著熒光的黃色粉塵在空中炸開。

閃著詭異熒光的粉塵精準地撲面而來,他的眼前糊上了一層迷霧。

他停住腳步,想要抹掉那層阻擋他視野的東西。

又一蓬粉塵從另一個方向砸在他的眼睛上。

眼睛被蟄地生疼。視野中頓時一片灰白。

鳥妖們跳來跳去,他只看得到十幾團模糊的彩色光影。

伊佛滅試圖從聲音分辨,找準一團影子撲了過去。

那團影子飛快的跳開了,傳來一陣鬨笑聲。他背後的鳥妖們開始尖聲鳴叫,拍打著翅膀攪亂他的聽覺。

他有時候感覺摸到了一片羽毛光滑的邊角,但靈活的妖精們很快身子一扭,從他手中成功逃脫。

他一隻鳥也沒能抓住。

為什麼他還是這麼弱?還是那個遊蕩惡魔阿斯莫德?

“我覺得沒有必要更強了。現在這樣就很好。”

伊佛滅想起自己說過的話,他奇怪自己以前為什麼會這樣認為。

吱——吱!

嘰嘰嘰!

哈比鳥妖輕鬆地躲閃著他的攻擊。一股又一股的妖精粉塵向他的臉上蓋來。

這些粉塵帶來一種又酸又辣的感覺。岩漿一樣的液體開始在他的眼睛裡淤積。

想抓到她們。有那麼一刻他抓住了一條粗短的尾羽。但幾乎同時就有好幾個尖利的喙啄在他的頭上。然後所有鳥妖一窩蜂順勢逃開。

他對此毫無辦法。

為什麼升格沒有完成……

他為什麼還沒有獲得破壞之手的力量?

他承諾了。也做到了承諾的事情。也獲得了信徒們的信仰。索倫娜……索倫娜抹掉了他的名字,去掉了舊的錨點……不是嗎?

鳥妖們打雪仗一樣向他身上丟著粉塵,快樂地咯咯直笑。

伊佛滅想殺掉她們。讓她們把那可怕的訊息吃回肚子,把那些發出嘲笑的鳥喙都戳進她們的腦子裡。

他的視野裡充滿了紅紅的東西。一道土黃色的影子跳了過來——

他向那個位置撲去。再次撲了個空。

索倫娜,索倫娜……為什麼?

索倫娜說……

她說要一個新的錨點。將始位替換掉。

他想起來了。

“這個新的錨點。要在一樣完全屬於你的東西上,刻上你的新稱號。”

伊佛滅停住了。呆怔在原地。

他努力在思考這件事。一定得思考這件事才行。索倫娜說什麼,他就做什麼。一直是這樣。只要專注於做到索倫娜說的事情就可以了。

沒必要想其他的……沒必要想其他的……他需要一樣完全屬於自己的東西,然後再刻上新的名字。

然後呢?

他強迫自己不想這麼多。

妖精粉塵不斷地打在他身上臉上。

“無聊。不玩了。”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他聽見鳥妖長老慢條斯理地拍打著翅膀停了下來。

又過了一會兒,來自其他鳥妖的擊打也停止了。

“喂。笨牛。你站夠沒。”他聽見鳥妖長老的聲音,想轉向那個方向。

但他什麼也看不見。

伊佛滅感到有人把一個細長的棒狀物塞到他的手裡。這東西很硬,表面能摸出有被火燒過的疤痕,一頭渾圓,一頭非常鋒利。

“這是什麼?”他問。

“索倫娜呀。”她們中開始有人憋不住了,再次咯咯地笑出了聲。

妖精每一刻都需要新的樂趣。妖精就是這樣。

他來回摩挲著手裡的骨頭,把它捧在手心,使勁地瞪著它。

眼珠快要在眼眶處卡的爆裂了,但他什麼也看不見。

索倫娜,索倫娜。跟我說句話吧。

他慢慢地在笑聲中坐了下來。

“誰殺了她?”

“不知道。”

“它是哪裡來的?”

“沒有耳朵的惡魔送來的。”

“那是誰?”

“笨牛,你問的太多啦。”

我問的太多了。阿斯莫德扣十分。索倫娜,快跳出來對我這麼說吧。

回答他的只有尖尖的笑聲。

他坐著,一隻爪子像撫琴一樣滑過那根骨頭。

伊佛滅呆坐了一會兒。

過了一會兒,他提起一根手指,鋒利的爪尖沙沙地移動,在那根骨頭上面刻上了他新的名字:

破壞之手伊佛滅。

他抓緊了它。

他感到全身的血液沸騰。

有什麼從他的身上輻射出來。肩胛爆裂聲不止,新的血肉破皮而出。

他手上的那支骨頭憑空變粗,變長了。

他用新長出來的兩隻手臂握住它。

那些笑聲突兀的消失在半空中。

下一秒,他聽到驚惶地抽氣聲,和慌亂地拍打翅膀的聲音。

……

……

……

伊佛滅的角撞到了洞穴的頂部。

不知為何,洞穴突然變得十分狹窄。

腳下很滑。

又很黏。

他小心翼翼地踢開幾塊扯成幾半的鳥妖殘肢,扶著牆,慢慢地移動著。

他什麼也看不見,眼前一片模糊。

總算安靜下來了。

他很快發現安靜也不是件好事。

寂靜從四周充滿惡意地包過來。他又感覺如鯁在喉。

我該去哪兒?

“你就沒有自己的主意嗎?”索倫娜一定會這樣說。

他捏緊了那一杆猩紅的長槍。

“沒有耳朵的惡魔。”他想起哈比鳥妖們說的話。

沒有耳朵的惡魔送來了她的骨頭。

他要回混沌地獄去找到這個惡魔。殺了他。

每個沒有耳朵的惡魔,都要被他殺了。“破壞之手”伊佛滅,應該要這麼做。

升格完成。沒有那個羸弱的遊蕩惡魔阿斯蒙德了,他將是最強的惡魔之一。

他提著自己的心慢慢地向外走。

它太沉了,他生怕它石頭一樣地突然砸在地上。

他要殺了他們。殺了所有沒有耳朵的惡魔。所有惡作劇的存在,所有阻止她惡作劇的存在。

這該死的寂靜要殺了他。

索倫娜,索倫娜。他不能再想了。索倫娜。索倫娜。

有什麼細微的敲擊聲從角落裡傳來,打破了寂靜。

伊佛滅停在原地。

他差點忘了這件事。

一股奇異的溫暖氣息從那個角落飄來。

敲擊聲變成了薄的屏障被打出缺口的聲音。

然後是鳥妖幼體的啾啾聲。

“哇——”不是哭聲,是笑聲。

他向那個角落靠近,謹慎地憑藉著聲音的方向,把爪子塞在那東西下,託了起來。

“哇哈哈哈哈!哇哈哈哈哈!”一團肉乎乎的小鳥被他高高舉起來,開心地歡叫。

“你是誰呀?”蛋殼裡的小鳥說。

他感覺自己老了三千歲。

“你的父親。”過了很久,他伸出另一隻手戳了戳小鳥小巧的腦袋。

“喔~父親~”

伊佛滅看著她的方向——他看不清楚,但他還是說:

“記住。你的名字是希琪絲。是你的母親起的。”

淡藍的微光包圍了他。它們把他帶走。

他感到手心小鳥的溫暖的觸感在遠去。

夢的世界在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