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有什麼特別的呢。”過了幾秒,以查百無聊賴地說。

“當然有的。”

就這麼幾秒,終點律師的聲音重新飽滿起來,這意味他已經回到了最佳狀態。

“我先提前說明——賬單你已經還清了。我們現在互不相欠。”

他抬手一指天使形狀的砝碼。“好心的我願意直接告訴你下一滴淚水還有一分鐘流出。這一分鐘內,你可以帶著你的朋友們離開。”

“好主意。”

以查懶散地拍了一下手,沒有任何要站起的意思。“不過,我才剛剛坐下。所以你不如說一說——如果我不離開呢?我沒什麼可做的了。相信你也不會做什麼。不如這麼說吧我覺得現在你開的條件還不夠好。”

終點律師發出凍肥肉一樣營養豐富的笑。

“我實在不應該自吹自擂。但現在我不得不指出在下已經仁慈至極了。”他好不容易止住笑聲,說下去

“你的那一位天使朋友最多再活半個小時。他不應該和我這樣的傢伙在一起呆這麼久的——作為一個免疫系統這麼差勁的種族——說真的,這甚至開始讓我懷疑你在那一身羽毛之下的身份。”

“是啊。如果柯啟爾死了。都是你的錯。”

以查不為所動,指了指淚水半滿的白色稱重盤。“我已經因為忽視他這麼長時間,而承擔了這麼多多餘的重量。如果他因為對你過敏死了——一個新的,超級重的,長兩個翅膀的白砝碼一定會生成吧。猜猜他會掉到誰那邊呢?”

一個突然的短暫空隙。好像約好了一樣。

滴。

嗒噔。

背景音樂裡沒有節奏的奏絃聲漏出來兩下。

緊接著,終點律師突兀地敲了敲桌子——聲音清脆,因此不難判斷出他的實體就在這兒,只是外表被掩蓋了而已。

桌面受驚一般波動。

三秒後,吐出三樣東西——

兩個直筒杯子。

底部平的嚴絲合縫,裡面盛滿冒煙的液體,一杯深紅,一杯碧綠。

一疊整齊的長方形卡片,泛著金屬光澤——

以檢視了一眼,意識到那是有些文明可能會叫做“牌”的東西。牌背面朝上,純黑,中間有一個白圈。

“鹼性下午茶配黑金屬方餅乾。”以查若無其事地評論道。“也許低壓沼澤石靈會喜歡,但我還是算了。”

“你可曾贏過耐心的比拼嗎?”終點律師戲劇化地抱怨。

“噢?你是想說什麼?我也曾經藉助過道具試圖讓某些傢伙更明白事理。”以查一本正經地說。“最後發現還是悟性最重要……”

“好了。請聽我講!”終點律師打斷道——

下一秒他意識到自己的聲音有點大,不過為時已晚,一個價值半分的砝碼掉落黑色稱重盤。

“啊。我贏了。一點點。”以查笑了笑。“你要說什麼來著?”

“恭喜你。聰明的客人。”

終點律師沒有氣餒。

相反,他雙手交叉,姿態變得平靜起來。“現在你的決定時間有十一分鐘了。”

“十一分鐘。”

以檢視了一眼天平。“我猜是指標再次回到&bsp&bsp的時間。”

“正是。”終點律師淡淡道,“如果你準備和我在這裡靜坐示威的話。你現在有大把的時間決定自己要不要走。”

他伸出一根紅霧組成的手指,指了指那杯“綠茶”。

“如果你決定要走,就喝掉這杯茶。當你摸到茶杯的那一刻,我就會當做你準備握手言和。你可以就此離開,當做沒見過我。”

“就事論事,我在你們這裡還有業務要辦呢。”以查無辜地說。

“不會有任何影響。噢。只有這件事請千萬放心。”終點律師說。“下樓去。你的業務該怎麼辦,還是怎麼辦。”

他靠著椅背,姿態悠閒。“終點事務所是個龐大的組織。雖然是我建立的。但我不在時,它也可以百分之百執行良好。我的所有工作都可以被代替。

從這裡走出去,只代表我和你的聯絡斷絕了。即使你欠了我的債,也和你的業務無關。

你覺得我不過是一隻塵埃蟑螂也好,我覺得你不過是一隻塵埃蟑螂也好,哪怕你殺了我,終點事務所依然歡迎每一個客人來這裡辦事。包括你。”

他聲音情感充沛,臉上露出笑容——太明顯了,以至於那顆紅霧組成的頭上都看的分明。

“我實在不應該自吹自擂——但我完成了偉大的成就,達成了一個組織的最大意義。這是個了不起的終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一切的終點。”

啪嗒。

啪嗒。啪嗒。啪嗒。

氣氛掀起一個小。順理成章的,他左右兩邊的兩隻夾子女郎開始鼓掌。

環內環j抬起手,又放下。

“真是令人感動。我差點就被感動的昏了頭。”以查眨了眨眼。“但是顯而易見,我沒得走。”

“哦?”終點律師語氣中透露貨真價實的驚訝。

“哦?”以查重複這個字,沒有笑意的笑了一下。

他一指那杯綠茶。“既然你這麼想讓我走,不如親自把這杯茶遞到我面前吧。你的專業態度令我感動,希望服務也不介意多一點。”

紅霧組成的身影沒有動。

“你懷疑我。”他緩緩地說。“我知道你懷疑我什麼。”

“噢。對。”以查抱著雙臂。

終點律師輕笑。“看來咱們是陷入僵局了。”

一時狹窄的深灰房間內只有柯啟爾的抽氣聲。

以查用餘光觀察著對面的紅影。

這傢伙還真的有點聰明。

以查懷疑的事情非常簡單

那杯綠茶附有抵抗偵測的屬性,多半根本就是喝不掉的——有許多這樣的手法,譬如那個杯子乾脆是和桌子一體連線的,杯子內部實則向下連通管道,接著一整個蓄水池。

而終點律師所說的“摸到茶杯的那一刻,我就會當做你準備握手言和。”則是一個弔詭的語言陷阱。

如果以查摸到了茶杯,表達了握手言和,準備離去的態度,卻又喝不掉茶,隨著時間的推移有很多條思路可以被對方利用以創造理虧值——畢竟這種狀況下表達和平態度的只有他單方面。

而且他也沒有真的想讓柯啟爾死掉的意思。

一個傷心的天使的靈魂會有多嘮叨他已經能想象到了。

當然,這都是猜想。

猜的不一定對。

讓終點律師遞杯子則是一種機率風險的轉移。

最差的情況下,他也能從這個過程如液體晃動的細節中得到更多有關於這杯綠茶的資訊。

但終點律師沒有這樣做,而且足夠謹慎,在沒有透露任何多餘資訊的情況下,讓這件事依舊保留著所有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