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我們能成為好朋友呢。”振幅三百在以查背上的瓶子裡軟綿綿地說。

好朋友應該是沒有機會了。

得儘快回去,因此不能問她太多問題。不過還是有件事想知道。

“那我問你,天平指標如果走到的刻度,會發生什麼?”以查問環內環j。

夾子女郎眨了眨眼,收回那個明顯對她來說水土不服的表情,恢復了正負零的神色。

“如果到了白色的,你就會破產。”她說。

“破產?怎麼說。”

“爸爸可以追償你,他想問你要什麼都可以。你欠的東西永遠還不清。”

“我想即使欠的再多也會有還清的時候吧。”以查故意說。

“沒有。不會的。”環內環j果然接住話題,一字一句地解釋。“當你可以還清的時候,說明你可以還更多,這件事情會讓你更加理虧。所以你就會欠更多。”

“好吧。讓我換個問法。如果刻度走到了白色的,我會欠多少?”

“永遠比你能還的多一點點。”環內環j答道。

“原來如此。”以查說。

“嗚……”

振幅三百在背後發出意義不明的低聲哀叫。

以查想了一秒。“那如果,天平的刻度到了黑色的呢?”

“我不知道,從來沒有爸爸的對手走到過黑色的。”

從來沒有。真是個重要的資訊。

“從來沒有?你見過你‘爸爸’的多少對手?”他若無其事的問。

環內環j低下頭,望著自己兩個鋒利的腳尖。在計算。

“一百九十五個。”

三秒後,她抬起頭。“其中包括無所不為行會上一任的‘專業賭徒’。他成功讓天平的指標走到了黑色的,但是最終還是倒虧回了白色的。”

“哇。”振幅三百驚訝地嘆道。

以檢視著環內環j。

她和其他的夾子女郎——比如無處不在的接待員和清潔工們,除了胸口的標識不同之外,幾乎沒有任何區別。

不過她這個回答顯得確實有頭腦。

不但給出了精確的資料,還自然的舉例出其中最有話題性的一位以說明情況的嚴重性——一位這樣的知情者簡直是一切想要收集相關資料學者的重大福利。

如果她這麼有頭腦的話——

想到終點律師背後那一牆密密麻麻的夾子女郎可能都具有同樣的頭腦,立刻就能體會到其中蘊含著巨大的浪費。

“後來呢。他怎麼樣了?”

以查決定把話題拉回之前。“我是說無所不為行會上一任的專業賭徒。你剛剛提到他虧到白色的刻度了。”

“破產了。”環內環j說。“他就在這兒。”

她躍下棺材,嗒嗒幾步繞到房間最中央。

這個房間很大——不如說是一間大廳比較合適。

以查這才注意到棺材陣的中心缺了一塊。

高高的,隱沒在暗處的天花板垂下一根長長的細繩。

他才看到那根繩。它和房間的牆壁,和棺材一樣都是暗灰綠色。草叢裡的草一樣,互相遮掩,非常隱蔽。

環內環j找了一個角度,拉動繩子。

嗤——

嗤嗤嗤嗤嗤嗤——

從上至下,泡沫一樣輕柔的擦動聲。

右側那面牆上斜嵌著的一整排的棺材同時齊刷刷地滑開了蓋子。

夾子女郎目不斜視的走過二十三臺棺材,指著從下往上數第十六個說“他在這裡面。”

空間足夠。

以查稍微飛起一點。向環內環j指著的棺材裡遠眺。

看上去什麼都沒有。

“什麼都沒見到。”他誠實地說。

“在最底下。”環內環j膝蓋筆直地一跳,落在那架棺材的邊上。

以查靠過去。

每架棺材都是三米長,一米寬,大半米高,厚度也有三掌寬。足夠他也站在上面。

他向棺材的最深處望。

這次見到了

棺材的底部貼著一個乾癟的長條圖案。

無所不為行會上一任的“專業賭徒”。

他整個身子扁平,粘在棺材的底——看上去只需要一把鋒利點的鏟子就可以把他像泥垢一樣刮下來。

往上依稀可以看到兩隻脫水的眼睛,上翻的嘴唇。

他有四隻手,都大的不正常,每隻有六支三節手指,乾花一樣上折,開在肩膀部分。

“他長得真扁。我要好好記錄這件事。”振幅三百發出蜂鳴。

環內環j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麻煩給我們的記錄官解釋一下。這樣的錯誤可不能保留。”以查聳聳肩。

“不是的。”

環內環j立刻流利地開口。“他本來不長這樣。他的體內空間和體液全都用來還債了。只剩下輪廓還在。”

光線昏暗而不均勻。

暗斑和稍微亮一點的地方交錯。

以查補了補眼中光亮術球的明度,目光掃過房間六個面上整整齊齊嵌滿的存體之盒。

這個房間似乎沒有經過認知混淆變換的扭曲,但絕對不是因為任何的心慈手軟,只是讓這詭異的景象更清楚一些罷了。

他遠遠看向自己爬起來時推開的那一臺棺材。

來時沒有注意,那裡的底部果然也有一個乾癟如紙片一樣的傢伙,很容易把它當成金屬的紋路。

“和我想的一樣。”

以查輕輕地出了口氣。“所以這些金屬盒子裡都是因為終點律師破產的倒黴蛋?”

“輪廓。這裡有最近六個月的。”

“之前的呢?”

“之前我還沒出生。上一個姐姐壞掉之後我才被組織出來。”

考慮到終點律師對她們的使用方式,六個月的時間很合理。

“你還沒滿一歲嗚!那你真是個小女孩!”振幅三百說。

以查摸出一個拿著一把黑鐵小刀的小雕像——他帶了約三百個這樣的東西,用的真是超乎想象的快。

他用小刀把曾經的“專業賭徒”刮起來一點。

摸了摸——還算有點韌性,但和一張皮子也沒什麼區別,鞣好的那種。

不知道他死了沒有,但是絕對不像在好好活著。

“附近就有‘無河’的一條引流。”

以查把小刀收回手心。“為什麼不直接把他們消滅呢?”

“因為他們的債務還沒還清。怎麼能這樣就死了呢?”環內環j冷淡地道。“當然,爸爸說,這也可以防止意外。”

能有什麼意外。

以查剛想脫口而出。突然感受到懷裡石頭的冰冷。想起了擺紐二星。

的確。

終點律師說的沒錯,意外還是會時時發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