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勒溫,就是想要靜止不動!

他費力阻止涅希斯的救世研究,實則是另一種救世的方式。

以查沒停下向前的腳步,但感覺心口彷佛壓著一座黑鐵礦山。

雖說無論如何,他無法認同藍勒溫的所作所為,但他也不得不承認,“陰謀之影”貝石年輪藍勒溫的做法,其實完全有他的道理。

從藍勒溫的角度看——

涅希斯想要挽救現今宇宙的行為,不斷“觀察”,不斷“瞭解”。恰恰是讓宇宙歸零越來越清晰,越來越固定化的行為。

在他看來,這種行為,只會加速衰敗的發生。

越是研究,越是對“歸零”瞭解的透徹,這場末日的存在的可能性就越被窮盡,越無法遠離它。

蒙上眼睛,不去觀測,知曉。

才能讓可能性自由蔓延。

當所有意識都不再知曉宇宙的歸零,所有的注意力從這件事上移開,歸零在那無感知的角落,或許會陷入可能性的混沌。

也許其中,會產生新的可能性,讓宇宙從既定的軌道上輕輕挪開。

要達成這個目標,則需要儘可能的消滅掉注視著歸零的所有意識。

因此,藍勒溫才會挑起以毀滅為目的的位面戰爭,篡改真正的預言,試圖操縱每個位面之子。

一切,以引起最大的破壞,造成最大的倒退為目的。

文明一旦發展到一定程度就被他強行扼止,不斷被強行挑起動盪的時局之下,學者們紛紛被戰士殺掉,書籍被焚燬,記錄丟失。

為何每個泛位面間溝通交流緊密,熱鬧興旺的世紀總會跟著一個分崩離析,互相間老死不相往來的世紀?

想必正是藍勒溫所作所為。

睿沐岡厄早已化身零點。長眠於空無一物之地。他或已無實體,無意識存在,或許也不會再有。他已無關大局。雖然他即是大局。

而牧羊者涅希斯……

他是最瞭解宇宙的歸零,最推動一切想要窺探其中的更多秘密,最想要了解,最想要知道,最不肯移開目光的存在。

只要一天涅希斯的目光還注視著宇宙的寂滅,宇宙的寂滅就是未來一定會發生的事實!

怪不得藍勒溫要將他視之為最大敵人,想要說服他,贏過他,除掉他。

藍勒溫的想法,若以他的理論來說,並沒有錯!

誰的理論,是對的?

涅希斯也有他的機會。

便是不顧一切,在這越來越加速的毀滅中,在既定軌道的坍縮中,尋找被睿沐岡厄判決“不可能”的解決之法。

誰也不知道有沒有一個解決之法。

睿沐岡厄的回答很乾脆:

沒有。

因為如果有,他便不會出現。

以查也覺得多半沒有。

如果有,何以這麼長時間之內,都沒有出現任何可以挽救的預兆。空無一物之地仍舊是被極致壓縮後的零點,這麼多年依舊如此。

到了現在,又有一個新的位面在衰頹的大勢中坍縮。

他現在已可百分之百確信,即使希琪絲真的是引發第一世界坍縮的直接原因,其根本,還是因第一世界本已臨近坍縮的極限,只靠一些手段苦苦支撐。而這些支撐,恰巧被希琪絲打破而已。

世界的確在走向衰敗。無法可施。

涅希斯和藍勒溫都在這絕境之中,試圖力挽狂瀾。為此,他們要讓對方意識消散,存在消失,自身消亡。

他們你死我活,都是為了同一目標。

以查並不知道誰是對的。

他們多半都沒有錯。

陰謀的黑影沒有錯。以查嘴角掛上諷刺的笑容。

難得有一次,明明對方並沒有錯,他卻絕不會和他站在同一戰線。

只是心情依然沉重。

沉重的心情還真是物理上的沉重,令他感覺飛也飛不太高。

以查決定小小的喘息一下,於是便偏離路線,拐向一個附近的收發信點。

他差不多想明白了。

事已至此,他既然不能接受讓一切重回無知,隨波逐流。便只有奮力同涅希斯一起,探求那未知的救世之法,同時阻止藍勒溫阻止他。

決心已經定下。

以查先向和涅塞和尹佛滅發信,詢問他們最近情況。

原先的指令是在各位面查詢“陰謀的黑影”的蹤跡,他仔細思考,是否要讓大家更換查探資訊的方向,轉念一想卻又不必。

正巧藍勒溫現身各處,攪動時局,他的資料在三位遠古存在中自然容易收集,也是越多越好。若是能直接與他對質,或許能獲得更多資訊。

以查想了想,將這幾位遠古存在向大家詳細描述,種種稱號無一遺漏。黃金眼球,骷髏巨人的等等至今蒐集到的所有形象和符號也盡力添上。

藍勒溫自然在明面,若是他們有空偶然探查到了涅希斯和睿沐岡厄的蛛絲馬跡,機率雖小,卻也絕不可放過。

他向所有人發信完畢,又單獨向希琪絲以血契傳遞訊息。

希琪絲的回答懶洋洋的傳來:

“哦!你好啦?”

以查沒有回答,繼續向秩序之源前進。

現在想來,尋找“開啟者”加百列幫助的行為多了一層絕對重大的意義。

若是加百列能夠幫忙解開第一世界的坍縮,那或許,他能成為阻止衰亡的重點。

據《各位階神威宣傳條例》所說,熾天使加百列施展神威之處,無孔之門轟然開啟,無心木偶起身行走,萬物煥發新生。

時間寶貴,緊急。

第一世界和柯啟爾都在等待他。

涅希斯在等待他,藍勒溫在等待他。

歸零,在等待他。

雖然如此。以查卻覺得前路再次清晰,心情輕鬆起來。

他越飛越快,只覺得胸口有火在燒。

直到他意識到有什麼東西在他胸口搏動起來。

那不是他的心臟。

以查伸手入懷,掏出一枚金色的眼球。

是那顆沾染了夢境的花骨朵。它已完全開放——儼然是一顆活靈活現的眼球模樣。

眼球似有自己生命一般,自己從他指尖滑出。

他那隻空眼窩中一直塞著的光亮術球,似是聽到了命令般突兀消散。

金色的眼球蹦了上來,填上了他的眼眶。

“啊。真好。”他聽見一個年輕人的聲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