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塞覺得自己真夠遲鈍。

直到現在,他才意識到烏法烏法絕不會善罷甘休。他要把所有和他相關的地方都毀滅,而且不再能接受空手而返。

即使現在黑鑰匙術士和月亮殭屍的混合部隊明顯已經奈何不了他——還是他呆在採石場裡不動的情況下,他們也不願離去,而是準備將炎窟破壞乾淨。

那個年輕的水妖精勒澈,正如跳舞一般在月光下隨手揮灑,每一次揮手都帶動一發呼嘯的水炮,&nbp;&nbp;直向炎窟最正中射去。諾洛兒在她身後歡呼不止,偶爾手把手地給與她一點指導。

月亮殭屍們聚集在一起,每個人的額頭處都亮起明光,匯成一張網。他們就這麼古里古怪地向水妖精擊滅火焰的方向推進。

但效果顯著。

有了水妖精們的幫助,蕩平炎窟似乎不再是天方夜譚,而只是個需要有條不紊進行的精細工作。沒過多久,&nbp;&nbp;蒸汽漫天,炎窟外部的火苗已經被澆熄了一大片。火焰燃燒的大骷髏的門牙也變得七零八落。

這是個誤會。涅塞心想。他們對於破滅教派的敵意是個誤會。但無疑對方不會聽他解釋。

不過,&nbp;&nbp;就算炎窟被完全破壞了,&nbp;&nbp;似乎也只是一波新的信仰流動的開始,並不一定是壞事……

如果烏法烏法只是想平息這個地方作為戰利品的話,似乎也沒什麼不能接受的。炎窟本身就是破壞的結果。

有誰悄無聲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轉過頭,以查和柯啟爾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身邊。

“解決了。”以查邊說,邊向炎窟外那片縈繞著水蒸氣的開闊地看了看。他的目光掃過所有人,望見了諾洛兒和勒澈,揚起一邊眉毛,不過並沒有多說什麼,“準備走。”

“找到了?”涅塞訝然道。

“對。請叫她白尾巴。”以查將口袋撐開一條縫,讓他看了一眼。“你還要在這裡呆一會兒?”

涅塞驚訝極了。守物之子竟然是隻沒皮的老鼠。

不過他很快平靜下來,只是回答道:“我想在這裡等到大月亮結束。”

“為什麼?我們已經沒事了。回去你可以幫我的忙。”

“因為……”涅塞頓了頓。

向惡魔老師告知心聲似乎有點傻——他是否願意去理解?

但他還是說:“這裡的能量現在太充盈。每時每刻都在起變化。有幾波人聚集在這裡。他們隨時可能爆發劇烈的衝突。”

“哦。”以查點點頭。“所以你打算把他們都殺了。這樣就不會起衝突了?”

“當然不是!我是……”涅塞急道。有那麼一刻他的心都提了起來,因為他看到以查好像動了動——惡魔老師可以在十秒內讓這片土地上的人全滅,而自己是絕計沒有什麼辦法的——還好,他還是站在對面,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他……”柯啟爾想補充。但以查抬起一隻手,“讓他自己說。”

“我不想他們起衝突。”涅塞快速地說,&nbp;&nbp;他也顧不上組織語言了,只是儘快地把想法說出來,&nbp;&nbp;“我不想他們因為現在處於能量波動,或者因為一些錯誤的怨恨而互相殘殺,起碼等大月亮過去,所有人安全,我……”

“你就能安心離開這裡?”

會嗎?涅塞想。

等大月亮落下。太陽重新升起的時候。月亮殭屍們變回普通的村民。他們不會盲目地攻擊波契公務小隊的人了。史索特這邊應該已經得到了足夠的教訓,暴行一定會有所收斂。

而自己只要一離開,烏法烏法自然也失去了目標,也會帶人離去。

至於宗教聯合會已經在著手屠滅破滅教派的事情。伊佛滅應該會管的,他難道會眼睜睜看著自己的信徒在人間被屠戮乾淨?即使是單純為了力量也不會袖手旁觀。他上次還響應了一個普通教徒的召喚……

“會。”

儘管如此,涅塞還是感覺心中沉甸甸的。是少了什麼東西?他不知道。“我會安心的。”

以查笑了一聲。

“你想保護他們。”以查說,“你真該看看你的表情。你又疲憊,又怨恨,還一副馬上就要吐出來的樣子。你周圍的空氣都蔫巴巴的。

就這樣子,你還想見縫插針的保護別人。而且是任何人。甚至是傷害你的人。我重複一遍:你對他們其實已經厭惡極了。”

“你說的太消極啦!”柯啟爾拉了拉以查的袖子。

“我只是說出他的想法。難道不是?”

以查笑嘻嘻地答道。

他再次轉向臉色發白的涅塞,指了指柯啟爾:“看這個冒傻氣的傢伙。他見到誰都忍不住潑灑那要命的同情心,那是因為他對這種事就樂在其中,不讓他這樣做的話,他就渾身難受,&nbp;&nbp;嘮叨個不停。

我只好幫忙,&nbp;&nbp;因為我真不想被一個註定還要打幾萬年交道的傢伙嘮叨至死。

我幫忙,大家都高興,有時候我還能從他那兒敲詐一兩本孤本,這中間可沒什麼彆扭的地方。

你呢?

我只看出來你最近的狀態越來越差。很明顯,你已經難以忍受自己的行為——甚至,只要你的精神稍微再滑坡一點點,你就會從半夜中驚醒,發出鬼嚎,並親自把所有見到的人切成肉排,再按大小排列掛在牆上。”

他始終帶著那種奇怪的笑意,又道:“這種情況下,我是不會幫助你的。我只會建議你,遠離讓自己精神受損的地方,畢竟我們還有不少事要做。

你總該明白這個事實:

就算你今天讓所有人都安穩的回到自己的床上,明天他們起了床還是會互相把叉子戳在對方的眼睛裡。不是明天就是後天,或者後年。反正差不多。你就想在這樣的事情上浪費自己的意志?”

涅塞面色煞白,大睜著眼睛望著以查。

有那麼一會兒,以查覺得他就要保持著這個驚悚的表情向後倒斃了。

“您呢?”

停頓了好一會兒,涅塞微弱地開口,“您能讓他們明天,後天,後年,都不要把叉子戳在對方的眼睛裡麼?我是說……不殺了他們,而是保護他們。您的力量應當能做到。”

“你就想問這個?”

以查瞥他一眼,“我剛剛說過,我不會這麼做。不要在我身上寄託任何希望。你們是怎樣看待一隻蟲子,一條狗,一隻貓的?

我正是如此看待你們。我說,你總不會是第一天知道吧。

你真的能和所有蟲子親如同胞?為它們調停矛盾,主持正義?這樣的平等並不存在。我最多隻是不願意無緣無故拿蟲子們取樂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