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伊佛滅比他更熟悉前往蔓靈莊園的路,以查是絕對不會相信的。不過事實似乎確實如此。

他們低飛在蒼茫一片的森林中,沒有日光也難辨方向,伊佛滅在看上去完全一模一樣的景觀中熟練的轉換路線,不一會兒以查便看到爬滿藤蔓的鐘型古堡鑽出樹林背景,施施然出現在面前。

在伊佛滅輕車熟路地繞過層層複雜的防守,鑽過幾道枯乾的樹藤屏障後,&nbp;&nbp;以檢視著他說“你一直都呆在這兒?”

“她需要照顧。”

伊佛滅揚了揚手,幾道纏在一起巨蟒般的枯樹自動展開,乖巧地直站兩邊,露出一個缺口。“還有別的東西。也要照顧。”他說起後面這句時明顯喪失了興趣。

“想不到塔粒粒奇真把這爛攤子都留給你。”以查環顧四周。蔓靈的莊園變化巨大——所有曾經翠綠的樹葉都枯萎了,葉柄縮的像牙籤,葉面也合成一個皺褶的細條。

斷夢之殤對蔓靈的影響也不小。

“嗯。”伊佛滅回過身,&nbp;&nbp;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上方。

以檢視到他滿是漆黑硬皮的的喉頭下面釘著一顆閃亮的鮮綠色釘子。這是大生命師的獨特法術,&nbp;&nbp;生體限制術的具象。

“怪不得你說只能在我那裡停留十五分鐘。他靠這個管束你啊。”以查端詳著釘子露出的部分,&nbp;&nbp;釘頭幾乎整個嵌入大惡魔粗糙的面板,看上去便覺得充滿寒意。“要我幫你取下來嗎?”

“不用。”伊佛滅沒有接受幫助,轉身向深處走去。

沒走多久,另一側的森林傳出簌簌聲,以查心領神會,蹲下張開雙手,下一刻地獄獵犬衝出樹叢,呼哧呼哧地撲入他的懷中。

以查摸了摸再見的頭。再起身看時,便見不遠處空地上立著個細長的亭子,亭子用紋了花紋的硬皮封閉,露出的兩面有手臂、腿腳皺巴巴的展開形狀,遠看有點像某種邪惡教派的神廟。

伊佛滅停在那詭異的亭子前等他。

以查牽著再見跟上,走到近處,伊佛滅才在空中虛劃了一下,亭子的一壁開啟了一道寬約一米的開口。

裡面有點點微弱的綠光,一進入,發酵的**氣息鋪天蓋地而來。饒是以查的惡魔之軀也覺得有些刺激過度,腳步放慢,&nbp;&nbp;下意識掩住口鼻。

伊佛滅卻好像習慣了,&nbp;&nbp;不為所動靠近那發出**氣息的事物。

以查從食指的上方去看,只見一株等身高的灌木結成了一隻鳥妖的樣子,孤零零地栽在一汪渾濁的淺池中。

灌木上的葉子也如外面的庭院一般,盡數是枯萎樣子。以查視線向下,見和水面相交的植物根部已經變得漆黑,裂開黃綠色的傷口,有蟲子在裡面鑽來鑽去。

“這是她?”以查繞著那灘濁水打量。

“是她。”

伊佛滅的聲音非常之輕,有如面對稀世珍寶,盡是愛憐。

“有點嚴重了。”以查瞥他一眼,心中暗罵塔粒粒奇。大生命師離開之前應該是教會了伊佛滅看護和保養重構體的方法,卻沒有考慮到在斷夢之殤下這些方法是否還能適用。

“你。幫我。”伊佛滅說。

“當然。”

但沒有那麼容易。

以查試圖喚醒生命能量。塔粒粒奇已經把所有索倫娜的殘骸用掉,重構出了新的個體——眼下這個個體還未徹底成型,他甚至無法換個辦法再來。

只能順著大生命師留下的痕跡再走一遍。

蔓靈用的是自己熟悉的方式,讓他來模仿實在是束手束腳,再加上斷夢的影響,天然的能量幾近枯竭。以查先做了最簡單的事情——用潔淨術點純了那灘髒水——只這一下,附近的生命能量就被消耗一空。

他面對著**的等身像,猶豫了一會兒。隨後便招手叫伊佛滅靠近。

“能救她,嗎?”大惡魔說。

“可以。”以查說,&nbp;&nbp;“你能付出什麼?”

伊佛滅的一隻手按在後頸處,&nbp;&nbp;他慣常拔出斥滅破壞錐的地方——破壞錐應該也做了等身像的材料,惡魔只是把手空放在那兒,語氣呆板地回答

“都行。”

以查靠近伊佛滅,手掌變成尖爪,兩根爪子鉗住那根亮綠色的釘子,略一使勁便拔了出來。

滾燙的血液噴湧而出,兩惡魔的胸口衣物瞬間灼出一列噴射狀的孔洞,以查飛快地把釘子捏成兩段,重重地把不帶釘頭的前端又拍回了同樣的位置。

伊佛滅捂住喉嚨,向後撤了一步,渾身的肌肉不受控制的不住顫抖,沒有發出聲音。

以查把另外半截釘子一彈。

鮮綠的釘子如一道微弱的光電,沒入那叢灌木的脖頸處,發出空空的擊木聲。他這才把自身所帶的所有生命和夢幻能量全部放出,依照塔粒粒奇留下的結構填補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眼前的枯木樹葉舒展,裂口閉合,開始發出新綠。

以查停下手,擦掉額頭汗水。

轉過身去看伊佛滅,大惡魔仍說不出話,緊握雙拳,發出一連串風琴漏氣的聲音。以查擺擺手示意他聽自己說。

“我重新設定了你的生體限制術。”

再見開始舔他的手,以查拍拍地獄獵犬的腦袋。“你的生命會和這叢灌木連線在一起,為她提供能量。一切完成之前,你不能離開這所莊園。其餘的事情你照辦。

我不保證效果,但可以明確告訴你風險要是灌木再度枯萎,你會和它一同斃命。當然,你也要保住自己的命。”

伊佛滅點了一下頭,沒有太大表情變化。

“消耗很大,儘量保證自己的健康吧。阿斯蒙德大公爵,我為你獻上同胞之間最衷心的詛咒。”以查注視著他,“我會再回來看你。”

“不。用。”伊佛滅發出嘶啞的兩聲。

“我會的。”

以查牽著再見離開。穿行在日夜停止的天幕中時,終於感覺思維開始轉動。

當然會的。大惡人。天生無辜的位面之子。生來有罪的遮蔽盒。

無羽者的行動如此巧妙,使他明明知道,卻得順其自然。他的做法間接,隱蔽,看似無害,小打小鬧,躲在藍勒溫的耿直威脅之後,更顯得高深莫測。

索倫娜若是在那裡重生,便不會再是完全的鳥妖,而會有一具植物的身體。

本來不會這樣的。如果索倫娜的重生池不在那裡的話。

如果她的座標……

不在夢之子誕生的座標上的話。

以查瞥到了多西卡東堡就在腳下,準備降落。冰冷的風拂過翅膀,惡意逐漸填滿了胸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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