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都是別西卜在說,以查繼續聽了一會兒萬魔之魔對於全世界的侵略方案。以惡魔的標準來說,這些方案相當誠懇大方,甚至顯得過於嚴密。

齊努流斯再次陷入了沉默,一直到談論的目標跨過永珍森林,聚集在終道之末,最終臨近尾聲總結時也依然。他甚至忘記在一個關鍵的口號時刻應聲別西卜,呼斥其他惡魔軍官。這讓他的可怖形象受損——對一頭大惡魔而言簡直羞恥。

雖然難以確認,不過威加魔王的表現似乎也在說,他正同樣陷入某種迷惑不解之中。

“明明是我主動出擊。為什麼適得其反?”他的表情似乎在這樣說。

不管他把以查叫來是什麼目的,他都還沒能達到。相反,他被對方入侵了自己的領域,還洩露了有關自身的意圖,甚至連最不願意透露的出身秘密都沒能保住。

威加魔的執念是歸鄉的執念。他們來自深淵的另一側。連他們自己也沒有任何記憶。無論是對自己還是對深淵。只剩下趨向的本能。齊努流斯在這本能上覺醒了更多意識——這點先暫且不論。

深淵另一側。如果為真,這將是非常嶄新,顛覆性的發現。如果他們處於風平浪靜的時代,這樣的發現多半會立刻引爆御衡者花園。

深淵的另一側!它將引來無數前赴後繼的研究者,或者被大家嗤之以鼻,群起而攻之。

現在以查對這一點大約有一半把握。涅希斯會告訴他,具有這樣把握的生物,在世界上不會超過五個。

“你已經踏入了認知的新領域。”全知之眼會這麼說的。那時他和齊努流斯的位置將會倒轉。威加魔將會成為對深淵瞭解的最佳切入角度。那時將會由他來對威加魔王反覆進行刻意而無法拒絕的邀請。以上的一切都將轉化為新的知識。

不過,即使非常依依不捨,但這點也必須暫且不論。

真是可惡。

以查同時興奮,煩躁,感到不適。他興奮,但煩躁地意識到必須要將精神集中在不適上。

不能再忽視那些異常。那隻新的手臂又在微微顫抖,他把另一邊的爪子搭在上面。他記得涅希斯關於它的評論。涅希斯差不多是對的。儘管方式粗暴,它基本能達到他預設的功能。

不過,這隻新手臂帶來的異物感超乎預期。不知為何,他隱隱覺得這也是不對勁的一方面。

確實有什麼不對勁。任何計劃都不是總能如願以償,非常正常。但似乎從某一刻開始,涅希斯,齊努流斯,以及他自己,對即將發生之事的預測和最終結果都接二連三的偏離了一個小小的角度。

或許這只是幻覺。

按照他通常的做法,現在應當做出假說,慢慢分析。問題是這其中的證據太虛無縹緲了。

這將是一個極其難以證明的假說。

關於這件事,他認為現在立刻趕回去尋找涅希斯非常合理。

“嗡?你就要這樣走了嗎?不許走。”

隨即,別西卜的一隻手臂搭在他的肩膀上,對他悄聲說。

“你們可以滾了。”數不清的紅眼睛不懷好意地閃爍。她用暴躁數百倍的語氣對剩下的惡魔說道。被別西卜用這種語氣驅趕過的惡魔會在三秒內消失,不然的話,他們會在三十秒內消失——後面這種消失是他們不想承受的。

幾乎所有的惡魔軍官在瞬間就消失了——他們曾經發出過自己的聲音嗎?真可愛。“你。等一下。”以查向齊努流斯叫道,“靈魂能量——”

淤積在齊努流斯本域的魂能還需要解決。他沒忘記這一條。度瑪看來沒能完全掐斷靈魂昇華的通路。已經輸入到這裡的魂能還足以引起軒然大波。好在他已經發現——這也是齊努流斯臉上另一枚新鮮的恥辱烙印。

威加魔王最好合作。最好今天這少見的恥辱一下子就打垮了這位傲慢的古物。很有可能。

齊努流斯的氣息向這邊流動了一下,然後被掐斷。

黑暗勐然加倍,再加倍。把威加魔王擋在外面,風聲也很快停了。齊努流斯已經離遠了。很難說是否出於他自己的意願——被別西卜順利趕走了。

“別茲爾雅。”

以查轉過頭,他知道轉過頭也只能看到純粹的黑暗,只是為了表明自己確實在和她說話。“我得告訴你——”

“靈魂能量?在齊努流斯的領域裡嗎?”別西卜拍動幾百萬只小翅膀,“那個不值一提嗡,我親愛的。我已經順手解決了。”

以查感到那隻全新手臂上的鱗片統統炸了起來,“你已經——”

“喔。你啊你。我們別說這個了嗡。親愛的。今天的工作結束了。”別西卜說。

……

……

……

直到第二天早晨,以查依然認為當時返回去再次找尋涅希斯是個正確的決定。只是當時沒能執行而已。可怕的失誤。但願這只是個失誤。

當他返回第五階的時候,已經找不到涅希斯了。

他回到書房。發現振幅三百也不見了。

“你還穿著昨天的衣服。按我們卡路的習慣來說——”維裡·肖帶著壞笑,不合時宜的指出細枝末節,以查彈了下它的筆頭,詢問結構體的去向。

“我怎麼知道。”羽毛筆切了一聲,“它又不會跑丟。也許過一會兒就回來了。幹嘛大驚小怪?”

以查反身出門。

對。振幅三百不會迷路。它知道這個地方的絕對座標。它知道所有經過之處,它已知之所的絕對座標。所以它絕對不可能跑丟。

除非……

以查繞圈向外排查,最終在相距約四百里的另一座浮島上找到了振幅三百。這是給塔粒粒奇新實驗室預留的位置。

結構體靠在牆邊,眼睛中的紅光瘋狂的閃爍。

“您……您來了!

”聽到以查落在他身邊,振幅三百虛弱地說——它並不會喘氣,但顯得氣喘吁吁,震動不止,“我迷路了!

天吶!

!”

“別慌。”以查把它撈在肩膀上。安撫沒起作用,結構體依然驚慌失措,“對不起!對不起……我一定耽誤工作了。但是。天吶!

!我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

“座標出了問題!

”它尖叫,幾乎形成了尖叫的和絃,“座標出了問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