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難困境的第一層難點是兩害相權。第二層難點是拋棄眼前的兩種選擇,去尋找一種面面俱到的解法——如果困難能這樣解決就好了。

但兩害相權之所以是兩害相權,正在於很可能怎麼做都是錯的。這種情景非常消耗頭腦,甚至會導致意識過載,令精神主體無力尋找其他層面的突破——如果這位精神主體是一個有責任心,有同情心,富有正義感的傢伙更容易這樣。

當然,以查因特肯定不會。在那天晚上的時候,很難說在兩害之中做選擇,或者致力於面面俱到這兩種常見思路是否在任何時刻曾經進入他的腦海。

剛開始,他忙著幫周圍的其他傢伙作弊,等到自己的挑戰浮出水面,又開始為自己想辦法作弊。

到了最後,他甚至嫌作弊都太麻煩了……你看看,這不是耍賴嘛。”

——《和了不起的維裡·肖同行——以查因特·辛卡德斯都傳記》

……

……

……

“你也不至於就呆在這裡不動了吧。”那天晚上的時候,涅希斯說。

“我不幹了。”以查說。

涅希斯眨一隻眼睛,過了幾秒又眨另一隻。

“不幹了是什麼意思。”

“我將單方面中止合作。”

“不。”涅希斯道。他滋聲一笑。很快又滋一聲。“不。不不不不不。”

“字面意義我們都知道。”他發出一連串的滋滋聲,“以查因特,你灰心了?放棄了?你是個徹底的無知暴徒,還是在威脅我?”

“你不知道?”

“可能性很多,不是嗎?”涅希斯道,沒有生氣。

以查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好像要說什麼,但突然呲牙一笑:

“果然。你何必呢?你拉了另外的聚合參與到咱們的規則裡,把自己的邏輯都搞亂了。”

“我沒有。”

涅希斯停頓了一下。這一刻以查甚至難得的覺得“愣了一下”用在這位真正沒心沒肺的邏輯聚合上更為合適。“再想想?”

“何必多想?謊言違揹我的底層存在基礎……”

“是嗎?”以查輕飄飄地打斷了他。“不幸的是,我卻有這個壞習慣。真奇怪,我們不是早早都達成了一個共識:我是距離你最近的個體?”他視線上下一掃,“看來也沒那麼近……”

“直說。”

“哦。對了。還有另一個共識。你不是已經個體具象化在這裡嗎?所以你該有點自己的脾氣了。你知道,在許多經典觀念中,有自己的脾氣才能叫活著。”

“……你的觀念?”

“我可沒這麼說過。”以查嘆了口氣,似乎很失望,不過這幅表情也只是一閃而過而已,他很快皮笑肉不笑了一下:“叫你的……不,我們的合作伙伴出來吧。”

涅希斯又是一頓。

“光閒聊還不能滿足你?”他以飛快的頻率搖了搖幾顆頭,像是要把以查的存在晃出宇宙外,“如果你不知道的話,我再破例告訴你一個規則,在‘今天晚上’,時間不是靜止,而是被拉長了。你所浪費的時間終究會在一切結束後反映在你身上……”

以查被戳中了哪裡似的,爆發一陣大笑。

“瞧瞧您在說什麼吧!我尊敬的全知之眼!”他大聲道,“破例!臆斷!否認!謊言!”他嘿嘿一笑,“如果是謊言倒還算不錯了。你知道嗎?”他笑個不止,“你如果是想對我不利,想要狠狠教訓我一頓的話,甚至都是所有狀況裡相當不錯的一種了。”

涅希斯終於停下了。他沒有反駁,也沒有做出各種小動作。連那許多道犀利的目光也沒有移動,靜靜地停在以查臉上某個點。

“好吧。告訴我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時間。不重要。”

以查踢開一個椅子,坐下,搖了搖一隻手,看了一眼半圓桌直線邊那最後的空椅子。“因為他們不可能在我之前離開。整個挑戰也不可能在我離開前結束。簡而言之——”他指了指那把椅子,“最後一個位置是你們預定給我的。”

“預訂?這會讓挑戰喪失意義。”

“是的。所以你看,你是不是有點反常?你不能再讀出我的明晰意圖,因為你的邏輯在今天晚上被暫時壓制了。我之前一直在想,為什麼你安排的挑戰都是這樣的呢?你為我設定了一個兩難困境,又設計了幾乎不可能的任務。幾乎是在暗示我存在其他的解法……”

“確實存在其他的解法,但你還沒有找到。”

“我有的時候真是有點笨,不是嗎?”以查微微笑道,“你看。我應該絞盡腦汁去尋找另外的解法。所以我確實去找了黎芙,又和納魯夫反覆確認。其實我心裡已經列出了一條名單,你把這片規則時空的各種特性都有可能錨給了誰……我猜想塔粒粒奇也負責了其中的一項工作。奧瑞露和迪流勒……”他仔細的盯著涅希斯的一張臉,笑道:“他們沒有。”

“不管怎樣,似乎我應當找齊這些關鍵的角色,然後透過推演整個規則時空的結構來找出漏洞。”他繼續道,“我想,這個解法應該能在你那裡得到很高分吧?”

“是。”

“但我不是你的學生。所以也沒必要答題,對不對?”以查噗嗤一笑,聳聳一邊肩膀,“不過這個過程對我還是大有益處。我得以觀察更多你給其他傢伙們設下的挑戰。我發現一個規律——一個絕非出自你手的規律。”

“什麼規律?”

“你知道什麼會令我生氣嗎?”

“無知。”

“還真不是。”以查拍了拍兩手,站起身,“請出來吧。邏輯聚合。宇宙神,想讓我怎樣稱呼您都沒問題——畢竟命名沒有對錯可言。但是請出來,因為我們都知道您在那兒了。”

“噢!好的好的。那個……這裡你們不坐吧?那我坐了嗷。”一個聲音絮絮叨叨的聲音在半空響起。很快,一個胖乎乎傢伙出現在了空椅子上。他頭上長著兩根觸鬚,許多手臂排列在身體兩側。

“你們想叫我什麼都行。”胖乎乎的傢伙點著頭,一隻手摸著自己的肚皮,態度豈止和藹可親,甚至顯得有點低聲下氣。“名字只是給大家叫的嘛。”

“也是。”以查點頭,“既定聚合……或者說,命運之神?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