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什麼樣的土特產,裝在包袱裡,還稜稜角角的?”

中書省,中書右相徐達的辦公書房隔壁,

中書右相胡惟庸,在進入自己辦公書房的同時,只是嘴角一笑同時,如此想道。

其實,這也可以說是文宰相胡惟庸,和武宰相徐達之間的默契。

徐達知道胡惟庸是聰明人,說謊根本沒有任何用處,編造任何看似天衣無縫的謊言,都是徒勞而已。

所以,他只是隨口說出了這麼一個,傻子都能拆穿的謊言,為的就不是成功騙到胡惟庸,只不過是為了給他一個臺階下而已。

胡惟庸一聽就知道,這就不是什麼所謂的土特產,這一定是葉青寫給皇帝的奏疏,但卻是指明瞭要避開他胡惟庸,只能經徐達的手。

他更知道徐達隨口這麼一說,是為了讓他胡惟庸的臉上好看。

既然徐帥如此給面子,他又何必不給面子呢?

他只需要做到心裡明白,表面糊塗,直接把那一包奏疏,當成是土特產就行了。

這就是聰明人之間的默契!

這也是同殿為臣的,誰也弄不死對方不說,還必須不能撕破臉皮的對手之間的默契!

至於那一包奏疏的內容,胡惟庸不用想都知道,一定是和賑災有關。

賑災這種事他可太熟悉了,無非就是賑濟災民,查貪安民罷了。

在胡惟庸看來,葉青不會因為賑濟災民的寫奏疏,因為他相信葉青有這個能力和財力。

要是連這點本事都沒有,他朱元璋會直到現在,都捨不得殺他葉青?

在胡惟庸的眼裡,朱元璋不僅不是大傻子,還是一個聰明的大奸商,他絕對不會養吃白飯的人,更不會讓長期氣他的,不能給他帶來更大好處的人活著!

葉青能活到現在,也一定是他的本事的!

而為皇帝解決棘手之事,就是他的本事之一!

很顯然,這一堆奏疏的內容,都是圍繞著‘查探安民’在書寫!

既然和‘查貪安民’四個字有關,就一定是要避開他胡惟庸的。

長久以來,以相權為首的胡惟庸集團,為了穩固自己的實力,可以說是在背地裡,各種廣受門人。

而那些屁股不乾淨的,需要上級照應的,也樂於成為他胡惟庸集團的成員小弟。

想到這裡,胡惟庸還看向鄭州的方向,眼裡有了那麼點失落之色。

“葉青,葉大人!”

“你也太小看我胡惟庸了,就算你按照流程上奏到本相這裡,本相也一定秉公辦理。”

“棄卒保車的道理,本相還是懂的。”

“在你看來,本相就是那種,會為了幾個地方官員,就和伱這個當紅的欽差大人作對的人?”

“.”

想到這裡,胡惟庸還覺得是他高看了葉青。

緊接著,他就不再思考這事,繼續兢兢業業的幹他的事情了。

其實,他完全想錯了。

當然,也不是完全想錯,但也除了他對他和徐達之間的默契分析是對的,其他的都大錯特錯了。

徐達手裡的那麼多‘土特產’,也就是吳用那道瞞著葉青給皇帝寫的奏疏,是指明瞭要避開他胡惟庸,只能經過徐達的手。

至於那包袱裡的一堆奏疏,根本就不是葉青親筆書寫,也根本與‘查貪安民’四個字,沒有半文錢的關係。

不僅如此,他葉青還指明瞭這一堆奏疏,要親手交給他胡惟庸。

之所以會出現在徐達的手裡,純屬機緣巧合被他撞見,然後又被他不講武德的騙了去。

一個騙字還不足以表達,簡直就是仗著自己的大元帥,就不講武德的又騙又搶!

而此刻,

胡惟庸辦公書房的隔壁,徐達卻是已經看完了吳用代葉青寫的奏疏,以及那四道關於安置搶購回來的八千年輕男女的,寧波府衙手令副本。

奏疏主要內容:“葉大人為了避免這些賣身葬親的可憐人,淪為達官顯貴的家妓玩物,以及奴隸般的私人勞動力,這才從他們委託的人牙子手上,搶購回寧波府。”

“隨奏疏奉上,有關妥善安置他們的四道手令,還請陛下御覽!”

“.”

徐達看到這裡,也是欣慰的笑了笑。

因為他的眼光沒錯,他葉青是真的為了百姓而謀,遠非那些道貌岸然的文儒偽君子可比。

他看向鄭州的方向,已經能想到化身為郭老爺和郭夫人夫婦的,朱元璋和馬皇后二人,親自幫葉青搶購黃花大閨女,以及青壯男丁的現場了。

很明顯,他們二人一定是已經認可了葉青的想法。

這道奏疏之所以會出現在這裡,不過只是為了證明皇帝和皇后,依舊在皇宮裡坐朝而已。

想到這裡,他就包好了這道奏疏,和四道手令的副本。

他會親自交給朱標,並發表自己的看法和分析。

緊接著,他又開啟了那一包,原本是指明點姓交給胡惟庸,但卻被他搶騙而來的包袱。

“嗯?”

“鄭州知州,車鳴上奏?”

“.”

徐達看著那麼多的奏疏封皮,就沒有一道奏疏,是他葉青所寫,全是鄭州的各級官吏所寫。

各級官吏所寫,然後他葉青打包讓自己的人親自送,還指明點姓送給胡惟庸?

徐達只是那麼一琢磨,腦子裡就有了一句‘腦子不被馬踹,絕對幹不出來這種事情來。’

但也正因如此,他就更加的好奇裡面的內容。

想到這裡,徐達便快速開封查閱了起來。

燭光之下,徐達看過第一本奏疏之後,眼裡就已經有了驚駭之色。

緊接著,他又快速拆封查閱了接下來的奏疏,可以說是速度越來越快,眼裡的驚駭之色,也越來越明顯。

“他葉青,竟然敢如此辦案?”

“士可殺不可辱這句話,被他吃了嗎?”

緊接著,徐達又覺得不那麼驚訝了,因為他葉青就是這麼一個人,不管黑貓白貓,能抓到老鼠就是好貓,才是他葉青辦事的行為準則。

徐達想通了這一點之後,就不再為葉青的辦案方法而驚訝了。

他驚訝的是,葉青竟然會讓這些人,以他辦案方法欠妥為由,狠狠的參奏他。

徐達想都不用想,就能知道這一定是葉青授意的!

如若不然,以他葉青的手段,別說是這些人的奏疏,就是這些人的骨灰,都沒有一點可以飄到京城裡來。

徐達看著這一堆奏疏,直接就陷入了沉思。

他必須想明白,葉青為什麼要幹這種如同找死的事情!

從表面上來看,他葉青授意這些人以此為由參奏他,還派自己的人護送奏疏進京,指明點姓交給想整死他的胡惟庸,這就是在找死!

可他也知道,他葉青絕對不是一個會找死的人。

做人做到他這份上,早已比皇帝還瀟灑百倍,有必要找死嗎?

很顯然,他葉青這麼做,一定有其他的目的!

想到這裡,徐達也是看向葉青目前所在的,鄭州方向,目光逐漸的深邃了起來。

“葉老弟啊!”

“你要做什麼事情,事先給你徐老哥我打個招呼不行?”

“你這到底是要唱哪出啊?”

“.”

想到這裡,徐達就閉上眼睛,直接拿出了他分析戰局的本事,來分析這件事情。

終於,他想明白了葉青的真實目的。

“想拿這件事情考驗陛下,看他是否願意在百官逼宮的情況下,以一己之力保你不死?”

“這傢伙,還是太年輕,沒有掂量清楚自己的分量。”

“你再厲害,你也只是一個人,一個臣!”

“皇帝是不會為了你一個人一個臣,和整個朝政作對的!”

“.”

想到這裡,徐達就再次打包好所有的奏疏,揹著就往御書房而去。

他必須阻止葉青這不成熟的行為!

而在他看來,最好的解決之道,就是避開朝堂,由他和太子朱標來消化此事。

很快,徐達就來到了御書房。

御書房的盤龍金頂之下,身披四爪小龍袍的朱標,正坐在龍椅上埋頭苦幹。

看著朱標自覺不坐龍椅居中,而是有意識的靠右,徐達也是欣慰的笑著點了點頭。

不等徐達行禮,朱標就當即開口道:“徐叔免禮,坐著等我一會兒。”

“我批完這道奏疏就好。”

徐達還是行禮一拜,然後就默不作聲的坐在椅子上等待。

片刻之後,朱標就來到徐達旁邊的位置落座,同時還讓人沏茶過來。

“徐叔,是有什麼事情嗎?”

朱標對徐達禮貌問道。

徐達卻只是嚴肅道:“太子殿下,這不是花園散步,你不該如此待臣,也該自稱為‘孤’!”

朱標聽後,依舊禮貌回道:“太傅,您是我的叔伯,也是我的老師,我怎麼能在您的面前稱孤道寡呢?”

“這裡不是朝堂,沒有這個必要。”

說到這裡,朱標又淡笑著說道:“徐叔,你提著這麼大一包過來,該不會是為了教訓你大侄兒一頓吧?”

徐達見朱標都這麼說了,自然也就不再提醒朱標這方面的事情。

他一邊從包袱裡拿出這麼多奏疏,一邊把這兩件事的來龍去脈,以及他對這兩件事情的分析,全部一股腦的說給朱標聽。

朱標也是一邊聽,一邊翻看那麼多的奏疏。

終於,在徐達說完之時,他也快速瀏覽完了這麼多的奏疏。

期間,他也曾說葉青的辦案方法實在是有辱斯文,但他也曾誇讚葉青的辦案速度。

總之就是一句話,他不滿意葉青的辦事過程,但卻非常滿意葉青的辦事結果。

但他也知道魚和熊掌不可兼得的道理,更知道一個只知道循規蹈矩,不知道變通的官員,是辦不成大事的。

徐達見朱標已經完全瞭解了事情的來龍去脈,這才開口說道:“殿下,您需要代陛下做兩個決斷。”

說到這裡,徐達便不再說話,只是看著眼前的朱標。

以朱標的才智,如果他還要把第一和第二個決斷給說出來,那就太小瞧這位太子殿下了。

徐達的眼裡,朱標直接就變得嚴肅了起來。

朱標果斷拍板道:“徐叔,我會在適當的時候,以父皇的名義去一道聖旨,表揚他葉青的賑災之功,同時表揚他拯救八千年輕人的壯舉。”

“按理說,也該表揚寧波府的通判吳用,但我不想越級去做這件事。”

“我表揚葉青,葉青自然會表揚他的下屬。”

說著,朱標就看向徐達,以徵求意見的態度道:“徐叔,您覺得我這樣的處置,合理嗎?”

徐達滿意的點了點頭道:“殿下的馭下之道,已經相當的出色了。”

徐達不會說好,也不會說不好。

因為他知道一個道理,那就是朱標可以把他當叔伯和老師,但他卻必須把朱標當君上。

朱標見徐達這麼評價他的第一個決斷,也是對這個很有分寸的叔伯,更加的尊重了。

緊接著,他又開始了他的第二個決斷。

徐達的眼裡,朱標突然開口問道:“徐叔,您冷嗎?”

“是否需要一個火盆烤火?”

徐達被問得當即一愣,只覺得這大熱天的,怎麼會問他這麼一個身體不虛的武將,這麼一個問題。

但他在看到朱標那極具暗示性的眼神之後,就一下子明白了這話的真正意思。

不錯,

這就是朱標代替他爹朱元璋,下的第二決斷!

徐達當即就皺著眉頭道:“是覺得有些冷啊!”

“殿下,要不咱倆要個火盆,一起烤烤火?”

朱標點了點頭之後,就吩咐人弄來了一個火盆。

緊接著,二人便不再談論這些事情,只是一邊聊家常,一邊把鄭州官員寫的那麼多奏疏,接連扔進了火盆了。

這就是他朱標對此事的決斷,不批評葉青辦案的過程,不誇獎葉青辦案的結果,不讓這件事情出現在朝堂之上。

直接就這麼付之一炬,就當從來沒有發生過!

第二天下午,

胡惟庸竟然真的就和徐達對北軍精兵撒的謊一樣,因為吃壞了肚子不能工作,直接告假回家。

原本在大都督府坐衙理事的徐達,直接就被拉來坐鎮中書省。

與此同時,葉青親筆所寫的,明確提出四個條件的奏疏,也送到了中書省。

就這樣,這道指明點姓送給胡惟庸的,葉青親筆所寫的奏疏,直接落到了徐達的手裡。

“又指明點姓送給胡惟庸?”

“他葉青到底是要搞什麼明堂,難道是真的想死嗎?”

“.”

徐達看著這道封皮上書‘胡相親啟’四個字的奏疏,都有些想發火了。

但他還是長舒一口氣之後,一下子撕掉了這特殊的封皮。

也就在徐達看這道奏疏之時,朱元璋派回來的信使,卻是直接越過中書省,徑直去了御書房。

朱標看著朱元璋的親筆信,只覺得莫名其妙。

“同意?”

“要我同意什麼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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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