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緹娜神色激動,全然不復之前的沉默和一直緊繃的狀態,她大聲的斥責著宋文彬,似乎在發洩著這段時間積攢的不悅。

但宋文彬並沒有因為她的情緒而動搖,他冷淡道:“想去美墨邊境辦法多的很,何必非要跟他們一起過去,人還能被路困死不成?”

“你是不是腦子壞了啊!”

蘇緹娜憤怒嚷嚷道:“這才幾天,就少了好幾百美元了!還碰上了毒販和DEA的火併,差點連命都丟了!這鬼地方你又沒來過,跟著那些專門走線的人,安安穩穩的拍完這一集不好嗎??”

“你進了走線的隊伍就安穩了?哪有那種事。”面對咄咄逼人的蘇緹娜,宋文彬絲毫沒有退讓的想法,他說道:“走線那種私人團隊裡面有多亂,要我來提醒你嗎?真要進去了,小心沒去成美國,反而被賣去了其他地方啊!”

蘇緹娜漲紅了臉,激動的大聲說道:“去了這麼多國家了,那麼多亂七八糟的地方都走過來了,你跟我說亂!你要不想保護我還有霍雨,她保護我!”

昂?

霍雨愣了愣。

“她?拜託!她保護你,哪一次她的保護不惹出一些大麻煩,現在咱們不比從前,打人也就打了,現在盯著我們的眼睛這麼多,稍微做出一點政治不正確的事,都會引來四面八方的圍攻啊!她之前已經打了幾個黑人了,這會兒咱們還要去美國,天啊!你該不會不知道那裡的美人魚都是黑色的吧!”

“你……”

蘇緹娜說不過宋文彬,一時氣急,眼淚就下來了。

花間晨見勢不妙,趕緊抽出紙巾,上前安慰。

“是嗎?咱們現在不比從前了。”

霍雨在一旁抱起胳膊,冷冷道:“是咱們不比從前了,還是你厭老師不比從前了?”

宋文彬瞪大眼睛,上下打量霍雨,驚愕道:“你說啥?”

“我說!”霍雨放下胳膊,上前一步,點著宋文彬的胸口,惡狠狠道:“我說你厭老師不比從前了,如今你粉絲多了,名聲大了,資產也越來越多了,做事也越來越畏手畏腳了!”

“什麼…”

宋文彬難以置信,他簡直不敢相信這是霍雨會說出來的話。

霍雨卻斜著眼睛,點著宋文彬譏誚道:“看看你之前,又風趣又幽默,又能整活。現在的你死氣沉沉的,一點活力都沒有,節目都拍這麼久了也沒見你整個活讓大家樂呵樂呵啊,就知道說這個不行那個不行!”

宋文彬被她點得連連後退,最後直至靠在樹上,退無可退。霍雨的話在宋文彬聽起來異常的刺耳,異常令人感到窒息和恐懼。

他呼吸有些困難,霍雨的聲音時遠時近,就連她的模樣,也變得模糊不清。好像一會兒是霍雨,好像一會兒又變成他自己。這感覺不亞於走鋼絲時一腳踩了個空,忽然間就被恐懼團團包裹。

“那個加勒比的厭老師呢,非洲的厭老師呢,首爾的厭老師呢?”

“做了那麼多匪夷所思事情的厭老師,現在居然會因為區區政治正確而裹足不前嗎?”

“喂?”

“喂!”

“說話啊!”

霍雨指著宋文彬興師問罪而宋文彬卻毫不還嘴的景象讓攝製組成員大開眼界,他們興致勃勃的扛著攝影機過來。

而這無疑加深了宋文彬的恐懼,他如溺水的人一樣,在自己的手腕上摸來摸去,摸了半天他啥也沒摸到。

霍雨正罵著,突然注意到宋文彬在手腕上摸來摸去,全然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不由皺起眉頭。

“你摸什麼?”她問。

宋文彬不理會霍雨,繼續摸自己的。

霍雨感到有些不對勁,她一把抓住宋文彬的手,不讓他亂摸,宋文彬感覺到什麼,本能的扣住了她的手掌,十指相扣。

霍雨和被電打了一樣,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她錯愕的看著面前的男人,又看了眼旁邊的攝像機,見攝像機在拍他還沒鬆手,不由愣在當場。

一旁被花間晨哄得已經止哭抽噎的蘇緹娜突然看見這光景,不由哇得一聲又哭了出來,這一哭甚至蹲了下來。

“他兇我!!他怎麼能這麼兇我….”

蘇緹娜的暴哭喚醒了霍雨,她也沒有掙脫那隻手,只是用另一隻手無奈的拍了拍宋文彬呆滯的臉,說道:“好啦,別拉拉扯扯的,大家都是成年人,以後說話注意點分寸,好嗎?”

但是在宋文彬的眼神中,他看到的景象卻全然不同,那個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人正拉著他的手,拍著他的臉上,殘酷獰笑道:“厭老師,再不迴歸,再不發力,你可就離淘汰不遠了哦~”

巨大的恐懼讓他腎上腺素飆升,他猛地推開那個和他一樣的人,尖叫說道:“要你來教我做事嗎!!?”

霍雨猝不及防被推開,這力道之大甚至讓她撞上了身後的其他攝影師。攝製組們紛紛倒吸一口涼氣,用驚懼的眼神看著霍雨,他們很難想象,居然有人敢對性格暴躁的雨哥哥如此不敬。

就連一旁等待檢查的中美洲人,還有那些正在進行檢查工作的持槍士兵,都紛紛向宋文彬所在的位置看了過去。

可霍雨在短暫的驚訝之後,便啞然失笑,她搖搖頭,搖頭晃腦走到蘇緹娜身邊,嫌棄的輕輕踢了她,說道:“哭啥?人家腦子清醒著呢。”

蘇緹娜哭唧唧,抱著頭,一動不動。無論花間晨怎麼安慰都不抬頭。

滴答。

滴答。

滴答。

好像有無形的鐘表在走動。

但那是宋文彬的冷汗一點一滴掉落在地面的聲音。

伴隨著腎上腺素的回落,他感到自己的手指和手臂都在發麻,他看了看四周,試圖找到那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人,但毫無疑問,那只是他的幻像。

壓力太大了。

宋文彬絕望的想。

拍攝的衛寧實在忍不了,他隔著幾米遠,衝宋文彬喚來幾聲:“厭,厭,你沒事兒吧……”

“沒事。”宋文彬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看著旁邊的攝像機,口是心非的說道。

他怎麼可能有事,這麼多觀眾等著在看他,競爭對手正在對他虎視眈眈,工廠裡那麼多工人指望著他,他怎麼可能有事。

得到宋文彬肯定的回答,衛寧和其他攝影師看起來都鬆了口氣。

宋文彬不敢再和其他人多說什麼,在等待隊伍檢查的時候,他獨自找了個角落坐了下來。毫無疑問,他能感知到自己的精神或許出了點毛病,自從這期節目開始後,他便頻繁的出現幻覺,但是他卻對此並沒什麼辦法,甚至不能和任何人提起。

該怎麼辦呢?

正當他茫然無助的時候,另一邊,花間晨總算安慰好了抽搭搭的蘇緹娜,走到宋文彬身邊,面帶憂慮的在他身邊坐了下來。

“厭老師,蘇緹娜現在狀態很不好,你要去和她說兩句嗎?”他低聲詢問宋文彬。

哈?

宋文彬莫名其妙的看著花間晨。

蘇緹娜狀態不好。

能有他狀態不好?

他安慰蘇緹娜,誰來安慰他?

“怎麼安慰?”他面無表情的問。

“跟她道個歉,哄哄她。”

花間晨說道:“畢竟是女孩子,哄哄也就好啦。”

沉默片刻。

“不去,誰愛去誰去。”宋文彬擲地有聲的說道。

“哎……”花間晨長嘆一口氣,有些鬱悶的在宋文彬身邊坐下小聲的責怪道:“厭老師,恕我直言啊……你是真的不會照顧女孩子的情緒啊……”

“什麼叫照顧女孩子情緒?”

宋文彬斜著眼睛冷冷看著他。

“就是…時刻都要站在女孩子的角度去考慮問題啊,她們遇到這種事會是什麼想法,會不會不高興。”

他指著另一邊的霍雨和蘇緹娜,果然,那倆的臉色一個賽一個難看。

“哇哦~”

宋文彬再次發出驚呼。

頓了頓,花間晨又言辭懇切道:“厭老師,我知道您是不舔女生的厭老師,可是,大家畢竟是同事啊,再說了,女孩子是情緒動物,你只有照顧好她們的情緒,她們才會聽你的,這樣吵,是沒有出路的。

宋文彬仔細的聆聽著這位新同事的教誨,隨後問道:“你知道我叫厭老師,可你知道為什麼我叫厭老師嗎?”

花間晨嘴唇微張。

“厭女的我,瞭解一下。”

宋文彬拍了拍花間晨的肩膀:“我知道女生是這樣的,要哄要讓要情緒價值,但你猜怎麼著。”

他貼近花間晨的耳朵,低語:“老子偏不。”

花間晨震驚的看著宋文彬,看著他一副逆反的弔樣,愣了一會兒,忽然忍不住噗呲笑出聲,道:“好吧,不得不說,這也是厭老師個人魅力的一部分,老實說,身為男性,我是欣賞你的,甚至想要追隨你。可是,身為人類,我做不到,厭老師,你知道的,我也有自己的需求,除非你完全不需要女性,否則的話,像您這樣,可以說是自絕於天下了。”

哼。

宋文彬輕蔑的看著花間晨,隨後轉過頭,大踏步的走向蘇緹娜和霍雨。

兩人見他過來,盯著他。似乎在等待他的道歉。

但宋文彬站在她倆面前,說道:“還是那句話,我不想跟著蛇頭走,如果你們願意相信我,我可以把你們安全帶去美墨邊境,當然,如果你們不相信我,那就算了。”

兩人的眼神變得失望。

蘇緹娜別過頭,甚至不想去看他。

但無論他們的態度是什麼,隊伍以及輪到他們了,前方負責安檢計程車兵走上前來,帶著警犬,開始檢查他們的行李和裝置,防止其中夾帶著毒品和武器。

很快,搜查計程車兵便輪到了宋文彬。一名荷槍實彈計程車兵牽著警犬,對宋文彬說道:“開啟揹包。”

宋文彬依言開啟揹包,士兵挨個挨個的將他的物品一一從揹包裡拿了出來,放在一旁的矮腳臺上,讓警犬去聞,讓拿著金屬探測器計程車兵去查。

宋文彬看著警犬聞來聞去,突然感覺有點不對勁,因為他發現那矮腳臺上並沒有霍雨送給自己的那個手錶。

這頓時令他緊張起來,他立刻開啟揹包,開始在揹包裡東翻西翻起來,可是無論他怎麼邊邊角角的去找,那個手錶卻像憑空消失了一樣,不見蹤影。

伴隨著尋找,焦急逐漸升騰,宋文彬的大腦正在嗡嗡作響。包包只有這麼大,很快,他就找完了揹包,隨後,他不顧那些荷槍實彈計程車兵,一把推開了那隻正在聞他內褲的警犬,在自己的衣服堆裡瘋狂尋找起來。

如此動作立刻引得周圍士兵的警覺,他們一把扯開宋文彬,大喝道:“你幹什麼!?”

“我手錶不見了!”

宋文彬一把開啟面前的槍管,焦躁的大聲說道。

士兵被宋文彬如此不管不顧的姿態給唬住,宋文彬又在自己身上找了起來,他拍遍身上的所有口袋,甚至把鞋都脫下來抖了兩抖。毫無疑問,手錶當然不會在鞋子裡。

他如此激烈且不安的動作引來了另一邊正在被檢查的同事的注意力,花間晨蘇緹娜和霍雨走到宋文彬身邊,花間晨問道:“厭老師,你怎麼了?”

豈料宋文彬一把攥住了他的衣領,失心瘋一樣怒吼道:“我的手錶呢!?”

花間晨被他吼得一哆嗦,結結巴巴問:“什麼…什麼…手錶?”

“我的手錶!!”

宋文彬出離了憤怒,他使勁的晃著花間晨的衣領:“我的手錶去那裡了!?”

“我…我…沒見你手錶啊!”

花間晨語無倫次道。

“撒謊!”宋文彬咆哮打斷了他,“我在飛機上明明給你看過!!”

這時,霍雨也反應過來,她微微色變,趕緊上前一步,一把拉開了宋文彬和花間晨,喝道:“你腦子壞掉了,在這發什麼瘋!?”

“我手錶丟了!”

宋文彬一把抓住霍雨的肩膀,惶恐道。

霍雨被他抓住,下意識的別過頭去,一把開啟宋文彬的手,煩躁嘟囔道:“手錶丟了手錶丟了,誰他媽讓你旅行還帶表的!”

“不…不對,我記得一直放包裡的!”

宋文彬左思右想,越想越不對勁,他衝到被丟下的揹包裡,再一次翻找起來,可依然一無所獲。

一旁的霍雨看著他找表,也是氣不打一處來,畢竟是幾十萬的東西,她強行讓自己鎮定,隨後吩咐節目組的成員說道:“去,幫他找下手錶。”

衛寧和幾個攝影師趕緊上前,幫宋文彬尋找他的手錶,可是無論他們怎麼找,手錶始終毫無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