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龍吟

“你昨晚好像沒睡好。”

第二天一早，蘇緹娜關心道。

“嗯。”黑著眼圈的宋文彬喝著粥，心不在焉。

“你也沒睡好！”

蘇緹娜看著同樣黑眼圈的霍雨。

“嗯。”霍雨有氣無力的說道。

“你倆昨晚是不是幹啥了？”

蘇緹娜假裝不在意，但聲音發抖起來。

“你能不能別這樣以己度人。”

見攝影師還在擺弄機器，宋文彬小聲的警告了一句。

蘇緹娜用力在桌子下踢了宋文彬一下。

“昨天晚上，姜鹿聯絡了我。說是雲南的多樂傳媒想要和我們合作。”吃飯的霍雨突然說道。

“什麼傳媒？”

“多樂傳媒，雲南那邊最大的傳媒公司。”霍雨說道。

宋文彬查了一下，的確查到了這家公司，他並未有任何意外，自從他們火了之後，各種合作需求應接不暇，李福康也好，東北的宣傳主任也好，還是這邊的傳媒公司也好。

“怎麼啦？”他問。

“他們知道了我們來貴州的訊息，說距離這麼近，希望我們順道去參加一下他們那邊的潑水節。”霍雨說道。

“是姜鹿聯絡的你，說明他們走的是海豹公司的路子，那我們……”

“我要去！！”

宋文彬還沒說完，蘇緹娜便大聲說道。

“天啊，潑水節，一定很好玩，而且還有很多人，肯定比咱們在這荒郊野嶺的地方轉圈圈有意思多了！！”蘇緹娜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離開這裡了。

“唔……我隨便……都行……”

宋文彬心裡還惦記著去年三月網際網路上出現的怪事，並不在意現實中究竟要去哪兒。

“去雲南也不是不行，但對面希望我們能發個微博，預熱一下。一起把那邊潑水節的活動做的更熱鬧一點。”

宋文彬嘆息道：“感覺咱們和善財童子似的。”

“做頂流是這樣的！”蘇緹娜坦然道：“去吧，不去也沒啥好乾的，天天在這山裡轉悠我快瘋了。”

“那就決定要去了？”霍雨又問了遍。

蘇緹娜拿出手機開始編輯微博，用行動證明她對尋龍的厭惡。

很快，微博就透過海豹公司的官方賬號發了出去，並且在極短的時間內登上了熱搜排名———非凡旅途將參加潑水節。

微博下面有很多評論，有歡迎的，有排斥的，有希望看蘇緹娜溼身泳衣的，還有發神經亂叫厭的。

微博很快就被雲南的很多公司共同轉發了，不多時，雲南那邊公司的電話就打來了。

按照慣例，作為三人組裡粉絲最多的男人，同時也是三人組裡最受同行尊重的厭老師，向來負責接洽工作。

但這會的宋文彬心思還在網上，草草吃完早餐後，他把接洽任務交給了閒的無聊的蘇緹娜，自己則把門一關，重新回到房間裡調查論壇裡有關去年三月份的神秘事件徵集活動。

他聯絡了那些發帖徵求神秘事件素材的發帖人，不過有些軟體和網站看起來相當古早，人氣低迷，再加上發帖時間久遠，宋文彬一時半會兒並沒有等到回覆。

是夜，熬了一天一夜的宋文彬終於忍不住沉沉睡去，可是剛睡著沒一會兒，門口就傳來砰砰的敲門聲。

他開啟自己酒店房門一看，霍雨正站在門口，宋文彬想到那夜在東北的事，睡意全無，忐忑不安的問：“你…你幹嘛？”

“有人聽到龍吟了。”霍雨說道。

“啥？”宋文彬一時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霍雨等不及了，抓著宋文彬的胳膊就去敲蘇緹娜的房門。

蘇緹娜還沒睡，看見門口穿著睡衣的宋文彬和霍雨，不明所以。

“快！跟我走！”

來不及解釋，霍雨興奮不已，拖著兩個同事就登上了攝製組的車。

車上，霍雨把手機交給宋文彬，宋文彬低頭一看，原來是一條抖音———馬家壩水庫附近出現不明叫聲。

影片中，三三兩兩的村民聚集在一個水庫邊，指指點點。影片的拍攝者還在那說，“這什麼東西在叫啊。”

“搞不清楚。”

“你聽這聲音是不是有點像龍在叫？”

“好像還真有點像…”

……

影片外，宋文彬愕然，這馬家壩水庫他們這幾天剛找過，完全沒有龍的蹤跡，怎麼今天就有了呢。他湊近聽了聽，的確聽到了影片中有東西在叫，聲音和投資人給他們看的影片中的叫聲有七八分相似。

“真的有奇怪的叫聲？？”蘇緹娜刷著影片，臉色終於變了。

“這幾天我一直關注著本地的微博，還有抖音，每天晚上都要刷到凌晨才睡覺。我覺得這種事情要是真有，不可能沒人發抖音的！這不，還真給我刷到了！”

霍雨興奮異常，呼吸非常急促。

宋文彬反覆的刷了幾遍那個影片，影片是半小時前發的，發的時間是晚上十一點多，看來霍雨這兩天還真沒少刷。

蘇緹娜也拿出手機，找到了本地的這條抖音，碎碎念，“不可能……不可能，怎麼會呢，這不科學啊…”

話雖如此，但宋文彬能從蘇緹娜臉上看到一絲不確定，甚至有些恐慌和不安。

攝製組的車在霍雨的催促下跟救護車似的衝到了馬家壩水庫附近。這片水庫人跡罕至，周圍只有一個小村莊和一個不知道廢棄了多少年的鋼鐵廠，很快，馬路就走到頭了。

霍雨從車上跳下來，舉著手電跑的飛快，宋文彬一邊換鞋一邊在後面追，大喊道：“你別跑那麼快，注意安全！”

說話間，他就聽見山林間迴盪著若有若無的呼嘯聲。那叫聲的確不像任何動物的聲音，若是仔細聽去，那聲音，竟有某種悲涼的意味。

可是宋文彬卻感到不解，他看了看天，這會兒正是明月當空，今天是個好天氣，明天顯然也是個好天氣，這和李福康還有其他人的描述有些不符合，說好的龍只會在下雨的時候出現呢？況且，在網上看的時候，他還以為龍在水庫裡，可是來到實地後，那龍吟聲卻若有若無的從山裡傳出來。

難不成山裡還有什麼有水但他們沒找過的地方？

帶著一萬種疑惑，宋文彬等人馬不停蹄的向聲音傳來的地方趕去。

隨著聲音越來越響，漆黑的山路上也逐漸出現了幾個駐足觀看的身影。這些人都上了些年紀，三三兩兩的把脖子伸得老長，盯著呼嘯聲傳出來的地方。

來到這裡後，蘇緹娜的不安越發強烈，她停下腳步，問旁邊一個圍觀老頭：“老丈，你們這有龍在叫嗎？”

“搞不清楚，搞不清楚。”

老頭把頭直搖，輕笑道。

“還真有龍啊。”老丈旁邊的老婆婆一驚一乍道：“瞎講的吧。”

“搞不清楚，搞不清楚。”

老丈還是把頭直搖。

“怪事勒，野豬不是這個叫法。”老婆婆奇怪的說道。

“搞不清楚，搞不清楚。”

老頭搖頭晃腦的走了，悠哉悠哉。

在那攝人心魄的吟詠聲中，蘇緹娜不敢上前了，宋文彬可不管那麼多，拉著她就追。追了好一會兒，他們終於追上了霍雨，倒不是霍雨速度變慢了，而是她被人給攔了下來。攔住她去路的是一個本地的鄉民，他扛著一個挖鍬，有些兇相。

“你們聽見了嗎！？”

霍雨興奮的問追上來的蘇緹娜和宋文彬。

宋文彬不明所以的看著那個扛鍬的鄉民，問道：“你們，也是來聽龍吟的？”

“你問我？你們在這幹什麼？大晚上不睡覺！”鄉民很嚴厲的問。

“你沒聽到叫聲嗎？”霍雨興奮的指著鄉民身後。

“不是，你們幹嘛？”鄉民強調。

“我們要過去，我們要找龍！”霍雨大聲說道。

“我……媽了個巴子，你們不能過去，這裡很危險。”鄉民警告道。

“很危險？”

“對啊，龍啊蛟啊什麼的很危險，會吃人的。”鄉民再次警告。

“後果我們自負！”

霍雨已經急不可耐了，“快點，讓開。”

“不行，我不能看你們就這麼自尋死路。”

那鄉民大聲說道，“這裡不是你們該來的地方。”

宋文彬眯起眼睛，他覺察有些不對勁。

霍雨已經不想再做任何廢話，時間正在飛速流逝，此刻她距離未解之謎的答案越發接近，要是錯過這趟，天曉得要等到什麼時候。

“走開！”她毫不留情的推開那名攔路的鄉民。那傢伙怎麼也沒想到這個瘦瘦的女生竟然能生生的將他推出了五米多遠，撞在樹上。

“霍雨！！”宋文彬大聲訓斥：“犯病啦！！”

霍雨悚然一驚，順手就把那個被推到的鄉民給扶了起來。低聲道了句對不起，那鄉民此刻什麼都顧不上，捂著胸口，胸悶氣短的喊道：快……快攔住他們！”

遠處的樹林裡又鑽出幾個人，這回霍雨不再衝動動手，她幾個閃身躲開那些鄉民，一眨眼就消失了。

“站住！！”

那些人追在霍雨身後，連連呼喊：“我報警啦！！”

宋文彬也不知道這裡面究竟是什麼情況，又怕霍雨出事，更怕她亂打人，拉著蘇緹娜跟在那群追趕的鄉民身後。

一堆人你追我趕一路衝到龍吟聲傳出來的地方，在這裡，那低沉悠長的吟詠聲響亮清晰到了極點。當真如敲打銅器後發出的悠長迴音似的。

只是，發出那聲音的東西，卻並不是一條龍。

那是一個金盃小麵包，麵包車上架著一個音響，幾名中年男子正在音響邊靠著抽菸。音箱裡，正播放著宋文彬聽到的聲音。

看見這一幕，一路提醒吊膽的蘇緹娜瞬間爆笑出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霍雨氣喘吁吁，面色蒼白。

“你們搞什麼！？”追上來的鄉民氣急敗壞：“大晚上不睡覺跑來探險啊！！”

幾個圍在麵包車旁邊抽菸的男子看見人來，嚇一激靈，趕緊推搡著關掉了音箱。霎那間，整個山谷安靜下來。只剩下些許尷尬的蟲鳴和蘇緹娜猖狂的爆笑聲。

“龍吟….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們什麼人！？”幾名男子緊張的聚在一起，面對著三人組還有後面的攝製組。

“好…好…好…”

霍雨氣得手都在發抖，她指著面前的男子說道：“你們擱這造謠是吧！

“造謠？”

男子和踩到尾巴的貓一樣，一跳三尺高，激動手舞足蹈道：“你哪隻眼睛看我們造謠了！？”

“那你們大半夜不睡覺的在這幹嘛！？”

霍雨同樣激動的吼了回去。

那幾個男人可沒在怕的，其中一人極其硬氣的說道：“我們在趕野豬，你他媽管得著嗎！？”

“你一個開飯店的趕什麼野豬！？”

霍雨忍無可忍咆哮道。

藉著月光，宋文彬看清了面前的男人，好傢伙，原來是龍吟山莊飯店的老闆，再看看另外幾人，基本上都見過，不是附近的飯店老闆就是賓館老闆，這群人大半夜聚集在荒山野嶺播放龍吟聲，目的已經很明顯了。

“我開飯店就不能有點私產啊，這附近是我的果園，我不把野豬趕走，野豬把我果子拱了你負責啊！”老闆振振有詞道。

霍雨沒話了，只覺得自己像個傻子。

蘇緹娜終於笑夠了，她對宋文彬說道：“好了，龍吟我聽夠了，再也不想聽了。現在我要回去睡覺，明天去參加潑水節，你們誰也別叫醒我。”

說完，她搖頭晃腦的走了，得意盡在不言中。

宋文彬見霍雨胸膛劇烈起伏，知道她被耍了一通，情緒很不好，不由上前搭住她的肩膀，誰料霍雨一下開啟他的手，直勾勾的盯著眼前幾人，道：“你們知道你們在幹什麼，小心被關起來！”

中國人向來是不怕威脅的，她這麼說，面前的幾個男人紛紛冷笑的抱起胳膊，道：“老子就是趕野豬，你要怎樣？報警啊。”

霍雨還真拿出手機了。

宋文彬無法坐視不理，壓下霍雨的手，說道：“我們是搞娛樂的，不是抓犯人的。”

霍雨眼睛紅了，她恨恨的盯著前面幾個人，沒動。

“交給我吧。”宋文彬說道。

而後，他站了出來，說道：“老哥，她一個女孩子家家，愛幻想，那天在飯店聽你吟詩，當真了呢。”

面前的男人冷硬的表情鬆動了一些，但他們依然十分警惕，問道：“你們不是拍美食節目的嗎，來這做什麼？”

“老哥你認識我嗎？”宋文彬反問道。

“不認識，怎麼了？”

宋文彬上前一步，淡淡道：“我能理解你的做法，你專門挑這個點來放，想必是因為附近潑水節，人流量非常豐沛，要是能多招來一些顧客……”

“他媽的，我說了，我們在趕野豬！”

老闆兇巴巴道：“哥們你耳朵是聾了嗎？趕緊帶著你們的人滾蛋！”

“你也別兇，現在是法制社會，大家都要依法賺錢。你們在這放怪聲不犯法，我們在這拍也不犯法，這檔節目播出更不犯法，但你們在這裡到底在做什麼，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

老闆惡狠狠的叉著腰，盯著宋文彬，好似要把他吞了似的。

“別這樣看著我。”宋文彬攤開手，“我在你店裡吃過飯，好歹也是一場善緣。這樣吧，我問你一個問題，如果你們能回答的話，這一段我會掐掉，不僅會掐掉，我還會幫你們宣傳宣傳，這樣你們以後不用搞這些花招，也有很多人願意來你們這旅遊。”

“你什麼東西啊！要來問我問題，我欠你的啊！”老闆的神態很兇，讓宋文彬想到了自己父親那個年代的混混。

“我不是什麼東西。”他平靜的說道：“你不認得我沒事，肯定有人認識我。”

說著，他往自己臉上打了個光，指著旁邊的攝影師說道：“拍節目的，見過嗎？上太空下海底的那個。”

經過他這麼一提醒，在場的那群中年人有一個後知後覺的回過神來，他指著宋文彬驚詫道：“等會兒，你是那個，拍節目的，在國外跑來跑去的那個。”

“如假包換。”宋文彬說道。

“啥啊…你倆在說啥？”老闆被搶走了話語權很不滿，再次試圖介入。

“哎呦老鄧啊。”

那認出來的人一下緊張起來，趕忙把自己的同伴往後拉了拉，雙手合十說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們這是真的在趕野豬。春天了。野豬出來了，要是不趕走的話，咱們種的桃子要遭殃，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體諒一下。”

宋文彬心想這段時間附近他跑了沒十遍也有八遍，可從來沒見過啥桃子園，但這會兒他也不想拆穿對方，只是順著對方的話說道：“我知道你們在趕野豬，不過這音響裡放的是什麼，別跟我說是老虎叫，我剛在外面聽你們同伴說了，說什麼龍啊蛟啊的。”

“這……”

男人面露尷尬。

“這聲音的來源是什麼，我聽著怎麼不像電腦合成的呢。”宋文彬接著問道。

聽見這話後，如敗犬一般沮喪的霍雨這才有了些精神，勉強抬起眼皮。的確，在海豹公司的時候，技術部明確的說過這個聲音不是電腦合成的，可如果不是合成的，這奇怪的聲音又是怎麼來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