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許久的地窖再次被開啟,裡面的情形震驚了每個人。

沿著牆面聚集、甦醒的大量菌絲已經變成了鐘乳石般的形狀,整個培養地窖的穹頂、地面都遍佈著大小不一的「繭」,如蜘蛛捕獲獵物後耐心打包成而成。

石門開啟地一瞬間,清新的風迫不及待地闖入,讓每一根菌絲都在微微的搖曳,熒光植物投下的綠光勾勒出這些透明菌絲的邊緣,熠熠生輝。

「這些就是你們的蘑孤嗎?」凡妮莎漫步於這個由自己提出創意的塑形之地,輕輕地觸碰著那些釋放著星星點點魔力的生命之繭,眉宇間有著藏不住的喜色。

「老師…為什麼,數量會少。」路路有些著急,她隱約記得上次路禹造訪時這裡已經有了數十個雛形,然而如今卻僅有十餘個。

「這就是蘑孤一族的生命形式,當他們選擇重新塑形的那一刻必然已經做好了某方面的準備……比方說,犧牲部分生命,以成全部分最強者,令最終進化的「他」能夠適應全新的環境與世界。」

「分裂,而後融合,最後,重獲新生,這便是他們選擇的道路。」

路禹聞言一怔,看著地窖內僅剩下的十餘個繭,一股酸氣忽然湧上鼻尖。

路路回憶起大溼地發生過的一切,已經淚光閃閃。

「他們是笨蛋嗎,誰讓他們這麼做的,一個個塑形不就好了嗎!」

夜水拉住了路路,沒有讓她進入地窖之內,她安慰路路:「你們對於他們而言,正如母神對於藍水,藍水城下,他們感受到了無力,又目睹了你和路禹守護身後一切的場景……他們也想要獲得力量,至少,不能讓自己的神明為自己所累,而自己卻一星半點幫助都無法提供。」

「普通的塑形並不能迅速適應外界,他們仍需要經歷長久的進化才能擁有足夠的力量……這是他們選擇的道路,而且也是蘑孤一族天生擁有的力量,尊重他們的選擇吧,所有存活的小蘑孤,他們的體內都有著剩下蘑孤的意志,而他們現在正在為了能早日與你們相見賭最後的蛻變……藍水會在魔力潮期間認真觀察,提供一切幫助。」

凡妮莎側耳聆聽著菌絲緩慢蛄蛹的那微弱聲響:「真像啊…」

「就像是…有人沿著我未走完的道路前進一般…」

她回過頭,看著路禹和塞拉哄著有些難過的路路,嘴角上揚。

「只要你們不吃苦就好了…這條道路很難,慢慢走下去吧。」

停留藍水的最後一夜,歐爾庫斯的家中,篝火整夜未熄。

喝得酩酊大醉的銀薩嘴裡不斷喃喃路禹好酒量,而實際上路禹只喝了第一杯,之後的每一杯酒都被善解人意的路路偷偷換成了茶水,而且每次喝茶時他還故意用手遮掩,然後杯一斜,躲在身後的塑形元素小水滴便得以飽餐一頓。

因為和西格莉德混的緣故,須臾的燒烤技巧出奇地好,小麵包和歐爾庫斯邊吃邊誇,讓站在一旁裝高冷地屠龍者最終忍耐不住,主動坐在了歐爾庫斯身邊,一起享用。

大可露兒在得到塞拉主動教授的混血熔爐之後,驚為天人,面對這個就連凡妮莎都嘖嘖稱奇,覺得構思精妙非凡的魔武雙休魔法,小可露兒很自然地以學徒的身份稱呼塞拉為師父。

「記得也教給銀薩,就當做是路禹坑他的一點補償了。」看得出塞拉對於路禹和銀薩拼酒時用小把戲欺負他腦子不太好,十分鄙夷。

小可露兒也得到了一份禮物。

看著路禹遞過來的卷軸,她下意識以為是魔法,但是展開一看,眼睛閃閃發亮。

「我臨時想起來的部分食譜,具體的下料比例實在寫不了太詳細,所以每一樣我都標註了「適量」,你可以自己摸索。」

對於好吃的小可露兒,這份禮物遠比魔法有誘惑得多。

夜水看著這一幕幕,內心忽然有些緊張,她摸了摸自己的傘蓋,而後不安地走到路禹身邊:「你們…又要開始旅行,沒法再來摩斯塔納了?」

面對這看起來像是要訣別的舉動,被夜水一說,每個人都回過味了。

路禹趕緊解釋:「魔力潮初期便有了如此劇烈的動盪,老師還向我們預言了這次魔力潮持續時間會是迄今為止最久的一次,因此我很難想象在魔力潮高潮階段會發生什麼,這些魔法交給你們,至少能讓你們多幾分自保能力。」

路路也解釋:「我們也需要照顧晨曦領的大家,如果真的發生了重要的事情,也許很難抽身,因此我的那十幾只蘑孤,拜託拜託了……」

意識到雖然有傳音法陣,但是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大家都可能會無法相見,甚至魔力潮期間都充滿了風險,篝火邊上的每個人神色都暗澹了不少。

凡妮莎出現得如此是時候,她笑眯眯地飄過每個人的身邊,最後一把摟住了夜水,以藍水的禮節又一次蹭得夜水滿臉通紅,這才心滿意足地放手。

好在大小可露兒等人的視線都在路路和塞拉身上,沒發現夜水的古怪。

夜漸深,被母神纏身的夜水激動地帶領凡妮莎走遍了新藍水城的街頭巷尾,作為一個沒有宵禁的城市,夜間依舊能享受到熱乎乎的蘑孤湯和蘑孤炒飯。

魔力之軀的凡妮莎美滋滋地享受了這些伴隨著藍水成長而積澱出的飲食文化,滿臉憐愛地看著夜間仍在忙碌的每個人,無論種族,偶爾也會露出一絲擔憂之色,像是母親在注視著自己過分拼命的孩子。

「母神大人,我們會在明天將您描繪出的「薩耶爾」凋像製造而出,還請您留下一些故事,便於我們傳播…」夜水說話有些忐忑,甚至不敢側過頭去看凡妮莎。

孩子好奇父母的愛情故事,羞澀扭捏,不肯直接說,這讓凡妮莎滿臉笑意,咧開嘴,露出了一口潔白的牙齒。

「好啊,我就和你說說,我是如何與薩耶爾相遇的。」

月光如水,在月色下的藍水城街頭,夜水的思緒伴隨著凡妮莎所講述地故事,穿越了時間與空間,回到了一個火燒雲滿天的傍晚。

那是超越時代的兩人命運的交匯點,也是因為法古塔爾眼中的詛咒,開始的時間。

不知何時,夜水回到了歐爾庫斯的庭院內,大小可露兒也步了銀薩的後塵,喝得微醺的她們就睡在廊簷上,身上已經蓋上了毯子,更有一隻眨巴著大眼睛的小守宮時不時為她們提供暖氣。

四處感受了一番,發現路禹等人已經睡下,凡妮莎注視著夜空,用誰也聽不到的聲音輕輕地喃喃著。

「夜深了,夜水,休息吧。」

凡妮莎摸了摸夜水潔白光滑的臉蛋,戀戀不捨地回過了頭,徑直飄入了那間屬於自己的客房。

注視著母神的背影,夜水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她不由自主地向前一步:「母…母神…」

凡妮莎回頭,清爽的笑意瀰漫在臉上:「怎麼了?」

「沒…沒什麼…母神,請你也好好休息。」

凡妮莎爽朗一笑:「會的,這一次我會好好休息的…」

等到夜水再也看不見自己,凡妮莎補全了未完的話。

「薩耶爾等急了吧……他也是個害怕孤獨的孩子啊。」

凡妮莎的房間內擺放著幾籃藍水一族精心挑選,這個季節最新鮮的果實,她閉上眼感受了一番,選擇先走向了書桌。

提筆落字,想起路禹、路路、塞拉,她嘴角逐漸上揚,一種過分甜蜜的幸福流淌在她的心間,就像是回憶起沉默山脈的夜晚,無法入睡的自己,緊緊擁抱住薩耶爾那一刻的感受。

「山脈……」

「內蒂·梅爾……」

「還有大家……」

壞笑著寫下的內容因為紛擾的思緒停滯,凡妮莎彷彿無法被苦惱與憂愁擊潰的臉上,佈滿了悲傷。

「真壞啊,這時候卻回憶起了那些遺憾的事情…」凡妮莎含著淚繼續書寫,在完成一切後,她細心地密封好一份份卷軸。

坐在果籃前,凡妮莎又一次回到了數百年前的大溼地,那時候也是這樣,小蘑孤們吵吵鬧鬧的聚集在自己身邊,或是趴在自己的大腿上,或是依偎在自己腰間,攀爬於自己的肩頭,還未對自己有敬畏感的他們睜大著眼睛觀察著每一個動作。

而事實也證明,他們學得很好。

籃子逐漸空了下去,凡妮莎視野中的事物逐漸變得模湖,她輕輕地飄出屋子,躺在天花板上休息的須臾發現了她。

「噓。」

須臾很懂事地翻了個身繼續睡,沒有阻止凡妮莎進入路路的屋子。

「不關我的事,我只是個刻印召喚物而已。」

天漸明,初春的暖陽灑在了屋簷下,透過窗戶打在了熟睡的路禹臉上。

他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在夢中,浸染蝴蝶與浸染巨人合二為一,那雙看似孱弱,無法為巨人提供升力的蝶翼輕而易舉地將他帶起。

蝶翼如虹,劃過天際,像是極光般溢滿了天穹。

路禹就像是個看客,置身於險峻的山峰之上,目睹著他們漸行漸遠,想要追逐,卻無法邁出腳,因為前方便是萬丈深淵。

過於清晰的夢境令路禹大汗淋漓,他坐在床上努力地尋找著丟失的夢境碎片,而後一股突兀的感覺襲來。

他站起身,徑直走向了凡妮莎休息的房間,勐然推開門。

屋內擺設如初到時一樣,唯有書桉有使用過的痕跡,以及……

急匆匆的腳步聲響起,這一回是路路與塞拉。

發現屋內空無一人後,他們嘗試著呼喚凡妮莎,每逢這時總會笑眯眯浮現於他們身旁的那個人,這一次並沒有回應。

「你們…夢見了嗎?」隱約感覺到了什麼的路禹聲音顫抖。

「巨人,還有蝴蝶。」塞拉閉上了眼睛,她也明白了。

路路捏起滿滿一籃子果脯,再看著籃子旁的字跡,淚水模湖了眼眶。

「但願我還記得果脯製作的方法,以前妹妹哭的時候,我總會做一些,餵給她吃。」

「後來我哭的時候,卻沒有任何人給我做了…所以啊,不準哭哦路路,愛哭鬼是沒有果脯吃的。」

與這兩行話截然不同的最後兩句則是…

「有緣再見,我的好學生們。」

「這是屬於你們的新時代,我和他的故事,告一段落了。」

慌張的腳步聲「鼕鼕冬」地響起,夜水撲進了房間內,看到一籃滿滿的果脯後,她嚎啕大哭。

凡妮莎悄無聲息地離開了,沒有和任何人做像樣的告別。

也許是「她」給予的力量已經到了極限,也許是她很清楚,聽到挽留聲,會心生不捨與悲傷。

自進入沉默山脈以來,路禹幾乎便是沿著凡妮莎的足跡前進著,同時也在不斷地瞭解、學習著這位偉大的先賢。

與勞倫德一般,路禹同樣沒有資格評價凡妮莎的一生,他不配。

魔法這條道路,只有他與薩耶爾走至了九階的門檻,並在那裡仰望著位階之上。

與他們相比,可謂遍地愚者。

桌面上的卷軸寫有每個人的名字,看得出凡妮莎離去前便做好了準備。

無法接受凡妮莎離開的路路率先拿起了卷軸,淚眼朦朧地開始閱讀上面的文字。

不一會,路禹便發現,路路的眼睛裡充滿的訝異之色,而後便茫然地眨動著。

她先是看了看自己,而後又注視了一眼塞拉,緊接著便迅速低下頭,瞪大著眼睛,繼續瀏覽卷軸。

路禹實在不明白凡妮莎寫了什麼,以至於路路會有如此表現,難道是留下了能讓他們學習的隱藏魔法?

塞拉也注意到了這個小細節,她好奇地問:「路路,凡妮莎大師說了什麼?」

「啊…這…這,沒什麼,沒什麼,什麼都沒有!」

說話間,路路不斷地後退,拉開著與塞拉的距離,似乎是擔心她伸手拿走卷軸,還刻意把卷軸藏到了身後。

這個動作讓路禹心臟怦怦直跳…他有一種非常不好的預感。

「老師…你不會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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