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人離開後,情緒穩定的霧妖終於能告訴路禹那天的細節了。

璐璐緹斯的位階提升,強大到不可理喻的魔法,以及能讓周圍人心神失守的“未知語言”。

夜水和霧妖無法理解發生了什麼,可路禹聽完之後,忍不住責備了一句:“怎麼這麼容易上頭啊…”

他無法理解璐璐緹斯是如何完成位階提升的,聽起來像是和霍古暴力破封差不多,可是歐爾庫斯是召喚師,哪怕他全力攻擊,對於璐璐應該也是傷害有限吧?

要知道,格朗帝國的希瑟倉促間的風刃也只是讓璐璐緹斯感覺到痛苦而已,即便兩地的位階標準不同,也不會差這麼多吧?

這兩個問題也許只有璐璐醒來之後才能知曉了。

透過霧妖的模仿,路禹倒是確定了“未知的詭異語言”是什麼。

那是這個世界只有她和自己會的語言,心神失守的效果就是璐璐緹斯一直未曾向自己展示過的精神魔法嗎?

看著被霧妖放在自己大腿上的璐璐緹斯,路禹忍不住想:“你到底還藏著多少秘密啊…”

旅行這麼久,路禹以為自己已經很瞭解這個因為過往變得社恐的問題魔法師了。

可隨著她一點點展露出所掌握的知識,路禹才發現,璐璐遠沒有想象的那麼簡單。

一個未滿二十的女孩,到底是怎麼做到,既精通藥理,火屬性魔法,精神魔法,並且不斷以自己的理解,創造著諸多聞所未聞的新魔法的?

天才真的都這麼離譜,還是說…她有著更加不為人知的秘密?

路禹的甦醒讓藍水聯軍的幾大領袖都趕了過來。

在大小可露兒的介紹下,路禹再一次認識到,藍水城狀況有多麼危險。

南城勒琳帶來的一千精靈精銳已經損失過半,就連勒琳本人都在不久之前的戰鬥中受了傷,若不是六階的花冠精靈大長老精通土系魔法,南城那單薄的兵力足以被通關十次了。

勒琳幾乎是以技巧和戰術,完成了對塞列爾的阻擊,這個被路禹認為一直高高在上的精靈征服了藍水城內的各族。

西城的狼人則得到了銀薩的死命令——死守法陣。

路禹昏迷的第三天西城就已經失陷過一次,但是銀薩居然親自帶著親衛衝鋒,硬頂著著塞列爾的飽和式魔法打擊,以血的代價再度奪下了西城城牆。

伺候西城的狼人前仆後繼地打退了塞列爾魔法師數次進攻,藍水的蘑菇人跟南城來的精靈,少數的魔狐則是趁著晚上塞列爾休息,連夜建造臨時城牆,給西城的主戰力提供狼人更多掩護。

月影近四萬狼人,在這場慘烈的攻防戰中已經倒下了一半。

銀薩這麼拼,只是為了握緊浮現於眼前的希望。

銀薩不知道這個還未佈置完的法陣到底能起到什麼效果,但是之前的火焰巨人極大地震撼了他。

在塞列爾這臺戰爭機器不斷絞殺著藍水,打得藍水喘不過氣時,只要想起火焰巨人屠滅塞列爾方陣的事,藍水城的大家都會重新燃起希望。

為了那一線希望,為了腳下的土地,月影的狼人用命為路禹爭取了六天。

所有人都覺得這是路禹的功績,唯有夜水清楚地知道,那是一位七階魔法師提供的奇蹟。

是這片大陸上從未出現過的知識展現出了它兇殘的一面。

沉重的期待透過每個人的目光,話語傳遞到了路禹的肩頭。

已有準備的路禹沒有畏縮。

璐璐緹斯做到了她能做的一切,為此她陷入了比自己還要長的沉睡當中…路禹已經隱約猜到了璐璐為了阻止戰事糜爛動用了禁術,至於代價是什麼…

趙括上戰場前,會在想什麼呢?

“我和趙括不同…大家都是紙上談兵,但是我一定能讓大家活下去。”

路禹深呼吸,在那沉重的,充滿期待的目光中,只留下了銀薩,夜水,以及大小可露兒四人。

帶著傷到場的勒琳瞥了路禹一眼,沒有多說什麼,帶著親衛轉身就走。

“勒琳你稍微在外面等一下,我待會有話對你說。”

勒琳停下腳步:“現在的你,還能帶來奇蹟嗎?以你的身體狀況,火焰巨人一定沒法再召喚了吧?”

“謝謝你的關心。”

隨著銀薩將大門關閉,鎖死,又佈置了隔音魔法,重傷初愈的路禹掙扎著站了起來。

站在一旁的小可露兒愣了一下,連忙攙扶晃晃悠悠的路禹。

路禹推開小可露兒,他先是對夜水鞠了一躬,然後又在銀薩阻止前用力對他鞠了一躬。

“你這是做什麼!”

做完這一切滿頭大汗的路禹再度癱倒,面色蒼白的他擠出了一個難看無比的笑容。

“夜水,銀薩,我接下來說的話,也許你們無法接受,更會把我當成個怪物…因此,我只能提前這麼做了。”

“路禹,你到底想做什麼,是不是需要藍水和月影付出一些犧牲?”銀薩搶先說道,“來到這裡的月影戰士本就是抱著必死的決意,你這麼做是在玷汙他們的覺悟!”

“是啊,藍水的蘑菇人在你接收佈置藍水城防務時就已經徹底信任你了,無論你做出什麼決定,他們都會毫不猶豫的執行…哪怕是去死。”

小可露兒也說:“我們都是為了戰勝塞列爾聚集到一起的,如果你有辦法,就提出來吧,我們一定支援。”

說話間,銀薩似乎想到了什麼:“你讓我的族人去搜尋塞列爾人的屍體,難道是為了這個?”

“放心吧,無論你為什麼需要這些屍體,付出多大的犧牲,他們都會為你弄到手…我只希望,他們的犧牲是有價值的。”

路禹搖了搖頭,神情嚴肅。

“塞列爾的屍體不夠用的,為此,我還需要月影,藍水已經陣亡的族人屍體。”

一片寂靜。

偌大的房間內甚至能聽到心跳的聲音。

所有人都愣住了,許久,小可露兒才結巴著問:“你要這些屍體做什麼?”

路禹沉默了一會:“給我的召喚物…進食。”

“你在…開玩笑?”銀薩問。

“我認真的。”路禹說,“早在開戰初期我就和你們說過藍水不可能贏,勝負手在西線精靈聯軍以及東線的龍族腦子開竅。”

“我制定的示敵以弱,引誘塞列爾進入藍水城的計劃,既是因為這麼做是最合理的選擇,第二個原因便是因為…我早已做好了在特殊情況,利用塞列爾的屍體反擊的打算。”

“然而示敵以弱已經失敗,火焰巨人的出現,藍水頑強的抵抗都讓塞列爾人不再把藍水視為輕鬆可以啃下的骨頭,他們變得謹慎,戰術格外的保守,已經不會再出現破綻讓我們抓住,我所需要的‘食物’也就都不存在了。”

“而且它很挑食,腐食是不吃的。”

路禹平靜地說完這一切,房間裡每個人的表情都十分怪異。

只因相信路禹提供的奇蹟,死守西城的銀薩竟然有些動搖了,他有些急迫地追問:“你到底打算召喚什麼,夜水,召喚物裡有什麼東西是吃屍體的嗎?”

夜水和大小可露兒兩個魔法師也有些無法理解。

“的確有,但是那些食屍鬼根本無法戰勝塞列爾,要知道,塞列爾陣中可是有著一位六階召喚師的,你的召喚物當真能對付他?”

路禹不屑地撇嘴:“他只不過是借用了我的召喚物才能逞兇罷了,而且我要召喚的也不是什麼食屍鬼,我只能告訴你,這個召喚物是我創造的,沒有誰比我更清楚他的潛力。”

夜水已經知道路禹說的是什麼了,她曾親眼見證路禹召喚。

創造召喚物意味著什麼,銀薩不通魔法因此不覺得震撼,小可露兒和夜水卻是震驚莫名。

在不斷的思想鬥爭下,夜水問:“能贏嗎?”

“這是我能為你們帶來的唯一奇蹟。”

看見夜水鬆口,銀薩仍在掙扎:“即便我們同意,其他族人也不會同意的,這些屍體即便不能落葉歸根,但是說到底還能歸於這片大地,這是我們所有人的故鄉。”

“被召喚物吞噬什麼的…不就什麼都不剩下了嗎!”

路禹說:“如果覺得難辦,在屍體消失之後,就對我外說是我自作主張吧,這樣你們壓力小一些。”

小可露兒瞪大了眼睛:“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那些愚昧的人會將你的功績抹去,把你安上怪物的名字,你在這裡所做的一切,也許都會被曲解,甚至不被理解。”

路禹說:“然後被當做一個醜陋的傳說,對嗎?”

小可露兒不說話了。

“由他們說吧,摩斯塔納這麼大,我還能管得了他們的嘴嗎?”路禹異常平靜,“我要做的,是讓你們能活下來,看到塞列爾帝國敗退的那一刻。”

“至於那些無關者編排的罵名…我已有覺悟。”

路禹直視銀薩:“如果他們的魂靈仍在這片土地上飄蕩,一定不忍看著故土淪陷,塞列爾逞兇吧?”

話語觸動了銀薩的內心,他不再猶豫,重重地點頭。

“謝謝。”

覺得精力不濟的路禹讓他們趕緊為自己準備好屍體,緊接著把勒琳請了進來。

“精靈聯軍的訊息,告訴我。”

看見只能坐在床上的路禹,勒琳倒是沒再掏出一張冷臉,她介紹道:“主力已經繞過了塞列爾的陣線,即將完成合圍,奇兵則是已經到達了預定位置,很快就會有好訊息傳來了。”

說完,勒琳問:“你單獨留下我,怕不只是為了聽這些吧?”

路禹點頭:“我想向你表示感謝,你本可以不留下來的。”

勒琳被路禹逗笑了,這個冷冰冰的精靈少女笑起來簡直嫵媚。

“就為了這?你還真是個有意思的人啊。”勒琳說,“其實我留下來還有爭口氣的意思。”

“你一個摩斯塔納的外人,冒著生命危險無私地幫助藍水聯軍,我這個原住民要是跑了,那也太丟人了。”

勒琳的笑意逐漸消失,取而代之地是困惑。

“為什麼要冒險?”勒琳追問,“在北城,你完全可以先跑掉,可你對外的說法是,留下來觀察召喚物…你難道不知道這其中的風險嗎?”

“從你佈置的戰術來看,我確信你是個謹慎的人,可你這次做的事大膽至極,簡直不像是一個人,我聽到訊息之後以為你腦子燒壞了。”

原本跟著勒琳一起笑的路禹聽到這個問題,笑容也消失了。

回憶起當時的場景,他苦澀地咂摸著嘴,反問:“我說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衝動,驅使著我非要親眼確認,你信嗎?”

“我會覺得你在胡說。”

路禹苦笑:“可事實正是如此,聽到霧妖給我的資訊,我第一時間就是不可能。”

“有什麼不可能的,人家是六階召喚師,而且還是個狂熱召喚學者,你不會覺得自己比他還強,還懂召喚術吧?”

聽著勒琳的嘲諷,感受著在腦海中盤旋的情感碎片,路禹忽然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失了智了。

在他看來,血肉戰車就該是他的東西。

那是他創造的心血,他是原創者。

可莫名其妙的,歐爾庫斯竟然拿走了他的作品,並且用他的作品屠殺著自己陣營的人。

他無法接受。

他書寫了召喚手冊,召喚出的兩個召喚物都迫使世界意識予以應對。

他難道比這個不知道從哪跑出來,借用了自己創意大殺四方的召喚師差嗎?

事實證明,理智這種東西往往很脆弱。

也許是自大了,也許是不甘心,又也許召喚師內心中不斷迴響的衝動,令路禹最終選擇了最危險的一條路。

“我不比他差。”

勒琳沒有繼續嘲笑路禹,而是認真的用澄澈的眸子注視著路禹。

“好啊,那就證明給我看。”勒琳說,“其實我還是能夠理解你口中的衝動的,召喚師無論在哪,現在都是個稀罕的職業了,難得遇上一個,誰都不服誰,可以理解。熱血上頭,理智缺失了,也可以理解。互相吸引著,向著對方靠,我也能理解。但是…”

“前提是你能戰勝他。”勒琳拍了拍路禹的臉,“來自異鄉的召喚師,如果你的召喚物不如他的強大,召喚術不如他精通,那就牢記這個教訓,好好控制你內心的衝動,不然…”

“你會死的。”

路禹謝過勒琳的教育。

“放心吧,這次之後,我會更加謹慎…只要感知到危險,就把自己隱藏起來…躲到誰都看不到的角落裡。”

勒琳推門就要離去,路禹喊住了她:“你很快就能看到證據了。”

勒琳只當路禹在開玩笑,她不相信摩斯塔納有人比歐爾庫斯在召喚術上的實力更強。

她敷衍地說:“好啊,我期待你給我帶來的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