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過往

——我並非領導者，所處的環境，也與辛必安並不相同。

——但這並不妨礙時隔千年之後，我與歷史上的那些人，做出相同的抉擇。

大腦的枷鎖被開啟，第三階基因鎖的力量在體內湧動。思維宛如插上了翅膀，開始有條不紊的自發按照辛必安所教授的計算方法執行，而龐大又繁雜的記憶，與那些洶湧澎湃的情感，已經不再構成楊雲的阻礙。

知曉，理解，運用，思維模擬，情感共鳴，並且在這個意識與記憶所組成的世界中，楊雲更能夠直觀的感受到，潛藏於其中的龐大力量。

“這就是成長嗎，如此的耀眼，如此的令人奪目，無論多少次看去，都不忍移開目光……看來你已經大概領悟到了，‘奇蹟’的意義。”

看著楊雲的眼睛，10032號彷彿也知曉了他目前的狀態，不由得嘴角肌肉略微抽動了一下，露出了一個略微有些怪異的表情，只不過配合上她冰山般的面容，則是有種說不出的滑稽之感：“那麼，就把這段最後的記憶看完吧。”

——然後，時間開始繼續流動。

……

“……其實我明白的，我無法拯救所有人。”

就在10032號打算啟動倫戈米尼亞德的躍遷程式之時，辛必安的手卻按住了她的手臂。

此時，這位第四團的團長從背後取下了自己的紫色長刀，似乎是在對10032號說話，又似乎在喃喃自語：“我明白這一點的，只是能明白不代表能接受，因為那個人在離開前是如此告訴我的……”

辛必安一點一點的直起了腰桿，她的聲音也越來越大，甚至於她的面板表面都泛起了細小的電弧，將虛擬螢幕都打得噼啪作響：“所謂截教，乃是擷取天地間一線生機……也即是不要放棄任何一個可以拯救的人，即便是在自己最落魄的時候亦然！”

辛必安的這句話幾乎是吼出來的，在這一瞬間，一股凜然霸道的氣勢從她身上散發了出來，接著化作了一件實質性的紫色戰鎧，胸口部位更是有一條飛龍怒目圓睜，彷彿要從鎧甲上直直飛出。

對於完全解放自己氣勢場並將之實質化的辛必安，10032號也不由得退後了兩步，一股白色光芒同樣從她的體內散發而出，在抵消了空氣中的部分凜然氣勢之後才道：“看來相較上次體檢之後，你的實力又有精進，可出於合理性的考慮，你作為關鍵性的領導者，更應該選擇重視自己的安危……”

“你說錯了一件事啊，10032號。”

辛必安直接打斷了10032號的話：“這是選擇沒錯，但我們不能總是選擇，因為習慣選擇，習慣犧牲，習慣拋棄之後，我們的心就會變得毫無波動，甚至於在面對困境之時，第一時間就會想到拋棄掉弱小的那方，而非考慮另外的道路……”

“而現在，到我站出來的時候了，就像一直以來那樣。”

對於辛必安的這話，10032號的表情第一次出現了明顯的波動：“你打算做什麼？我的話應該說的很明白了才對。”

辛必安微微笑了一笑道：“我明白你說的是理性的，是合理的，是你在當前狀況下判斷出的最佳選擇，我應當聽你的……可是，這有違我的本心啊。”

“10032號，我的資料你應該知道吧?我出身於一個和這裡類似的位面，隨著黑暗蓋亞的侵蝕，無數的鬼怪在世界上不斷出現，世界在頃刻之間分崩離析，無數的人哭嚎，死去……”

說著，辛必安的面上露出了一種痛苦的表情來：“但有些東西，資料上也並沒有詳細記載吧？那時我只有八歲，和我的奶奶住在鄉下的一個小村莊，村裡的青壯年，包括我的父母都外出務工，當時的村子裡留下的基本都是年紀較大的老人和像我那樣的孩子，爺爺奶奶們平日裡都對我很好，天天由著我們打鬧玩樂……”

“村長爺爺早些年當過兵，在災難爆發之時，他在第一時間把大家都聚集了起來，躲藏在早些年建在山中的防空洞裡。由於鄉下地廣人稀，因此我們算是逃過了第一波鬼怪侵襲，但誰也不知道這世界末日的景象會持續多久，食物逐漸不夠了，有些爺爺奶奶去尋找食物，卻再也沒回來，而我當時什麼都不懂，只知道哭，哭累了就睡，睡醒了就……”.

“再後來，防空洞裡的老人不知為何越來越少，我也曾問過奶奶他們都去了哪裡，但回來的奶奶只是搖頭，然後悄聲告訴我不要大聲說話。不只是她，老人們都在這樣做，哪怕是最小最得寵的我，也不允許發出大的聲音，我只記得大家的目光一天又一天的暗淡了下去……”

說話之間，辛必安的眼中閃動著淚花，但她的語氣中也瀰漫著悲傷：“兩個月後，防空洞已經一點食物都沒有了，沒有辦法，由體力最好的兩位老大爺帶著捂住嘴巴的孩子們，連走路都只敢一點點挪動，往防空洞外走，只剩下了一群已經連路都走不動的，因為營養不良接近死亡的老人，那也包括我最親最愛的奶奶……她輕聲告訴懵懂無知的我，我們這些孩子是要隨著村長爺爺去尋找食物，尋找救星，回來幫助已經走不了的老人們，我們會是拯救所有人的大英雄。”

即便是如今的辛必安，在說起自己的那段悲慘過去時聲音也是低沉無比：“在我們走出不遠，就看到了鬼怪，那也是我們一直以來不能大聲說話的原因，一個無頭卻仍拿著缺口砍刀行動的，只能憑藉聲音來判斷和襲擊人的怪物，一個只存在於老人嘴裡，糊弄貪玩小孩的鬼故事……”.

“那時候，如果拋下我們這群什麼都不懂的孩童，村長爺爺是有機會活下去的……即使已經上了年紀，他也一直是村裡最健康的老人，但他選擇讓我、讓我們活了下來，選擇主動發出聲音，向另一個方向奔跑引開了鬼怪。而在我們跑出沒多久，人類城的戰士們就降臨了這個位面，也發現了我們……”

10032號靜靜地聽著辛必安述說著自己的過去，這個第四團的團長，平日裡即便受了重傷，也依然能夠笑著和戰友們聊天的堅強女子，此時話語中帶著的是哽咽：“選擇，這也是一種選擇，他們選擇讓我活了下來，選擇讓自己去死……”

即便是如今的辛必安，在說起自己的那段悲慘過去時聲音也是低沉無比：“小時候我還不懂，長大了一些後才明白，幼年時的那段經歷究竟代表著什麼，而在那之後，即使常被噩夢驚醒，手也早就緊緊捂住了嘴巴……為什麼，活下來的是我呢？”

“直到進入了三清學府，知道了自己有修煉的天賦之後，我才明白，這一定是為了讓和我一樣千千萬萬的普通民眾不再哭泣，不再犧牲，不再被放棄的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