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在看見張嬸兒後面的人群時,變得防備厭惡。

她就像一個混身帶刺的動物,張牙舞爪的對峙著進來的幾個人。

安寧一夥人,靜靜的在一旁看著。

“馮小雨,大人的事情你少插手,你也沒有資格。”

一位五六十歲的長者,穿著露胳膊的汗衫,看著馮小雨的時候,眼裡都會不耐煩,甚至是赤裸裸的嫌棄。

“沒資格?”

“真是好笑,我爸只有我一個女兒,我們血脈相連,到頭來我沒有資格繼承我爸蓋的房子,沒有資格繼承我爸的船,反倒是需要你們這些外人來繼承,也不知道咱們倆誰滑稽?”

馮小雨站在張嬸兒的旁邊,娘倆挽住彼此的手臂,如海浪中飄搖般,互相攙扶著。

而這一場海浪不是別人造成的,正是兩個人土生土長的村莊造成的。

對面老者不耐煩的開口道:“自古以來,沒有女人上船,那是不吉利的事情。”

“還有,你看誰家的房子是有女兒繼承的,也不怕別人笑掉了大牙。”

老者後面過來的幾個人,連連出聲贊同,不斷的勸說著對面的母女倆。

女人不行,女人不能上船,女人不能繼承,這樣的話,反覆的說。

他們站在了道德高點上,不斷譴責著本該理所當然享受這一切的母女倆,挺直的脊樑不斷的被打壓,似乎在某一刻會被崩斷。

安寧看的皺眉頭,不過暫時沒有插手。

殷雪梅倒是心有共鳴,她雖然不是唯一的女兒,但她是最不受重視的那一個,不僅不重視,甚至遭到厭惡。

有的時候,殷雪梅會想,是不是因為自己是女人,才會這樣呢?

安寧注意到殷雪梅的異樣,她伸出一隻手,拍拍殷雪梅的手背,輕聲的道:“不用害怕,做你想做的。”

殷雪梅點點頭,心裡的涼意散去許多。

她還有朋友,很好的朋友。

此時,院子中央的對峙,也到了關鍵的時刻。

老者看著一直未曾退步的馮小雨道:“馮小雨,你該知道,你是沒有資格為你父親上墳的,你要想清楚,要是你讓出來這些東西,我還可以讓你去看看你的父親。要是不讓,女人不能上墳的規矩,你也知道。”

“你——-你無恥!”

馮小雨眼裡憋著眼淚,張嬸兒整個人都在顫抖,她顫顫巍巍的伸出一根手指,指著對面的幾個人。

“你們——你們怎麼敢?怎麼敢?”

聲聲泣血般的嘶吼,張嬸兒擺脫馮小雨的攙扶,她是寡婦,更是一個母親。

後面是她願意用命去換的女兒,她唯一的女兒。

“我告訴你們,我不管你那些破規矩,小雨是我們的女兒,我們的一切都是小雨的!”

“這個家裡還有我,輪不到你們這些強盜!”

張嬸兒的突然爆發,讓老者的逼迫停下一瞬間,不過很快過去。

他骨子裡透著對女人的歧視,看不起。

“你一個外嫁過來的女人,沒資格插手我們村裡的事情。”

一句話,說的安寧都要吐了。

安寧只感覺拳頭好癢,想揍人,還特別想問候這個人的媽媽,奶奶,甚至祖奶奶。

難道這些人不是女人嗎?

老者說完,一個揮手,後面的幾個人直接上前,要強搶了。

“你們現在就搬出去,我們已經大度的給你們兩個月的時間了。”

老者說的振振有詞,後面的人推開張嬸兒和拼命嘶喊阻止的馮小雨,衝進屋子,扔東西。

噼裡啪啦的動靜,是他們把馮小雨母女倆東西扔出來的聲音。

周圍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其中不少女人。

有的女人眼裡有著本該如此,有的女人眼裡有著同情的同時,更有膽怯。

她似乎在想,她只是一個女人,又能做什麼呢?

“住手!住手!”

“這是我的家,我的家!”

馮小雨被一個人推到在地,膝蓋擦破出血,但她不管不顧的爬著向前,抱住一個人的大腿。

“鬆手,我要報警,報警抓你們!”

一句報警,讓扔東西的幾個人停了下來,看著後面做主的老者。

老者冷哼一聲。

“你最好能讓警察天天守在這裡,要不然……”

要不然怎麼樣,不言而喻。

老者威脅過後繼續道:“還有,女人不能上船,是老祖宗留下來的規矩,不會有人帶你們上船,你們到底要怎麼活下去?”

老者在逼母女倆離開。

“繼續。”

老者一句繼續,那幾個人再次動手。

其中一個人扔著扔著,就要換一個房間。

安寧一個眼神,江夏立即明白的竄了個位置,隨時準備出手了。

“這是我們的東西,我們交了好幾天的房租!”

“媽———不要———”

江夏阻攔住一個要進他們房間的人,安寧一個閃身,正面抱住了衝向石頭尋死的張嬸兒。

後面的馮小雨眼睛充血,害怕的腿都軟了,不管不顧,連滾帶爬的從石頭子的地上爬過來,一把抱住了張嬸兒。

“媽——-你不要我了嗎?”

“你不要我了嗎?”

馮小雨不斷的重複著一句話,張嬸兒眼淚嘩啦啦的流,抱著馮小雨喊:“要,要,媽要你。”

“我就是想給你留條活路,給我們小雨找條活路。”

張嬸兒覺得,要是出了人命,這事情就大了,也許就會有人管了。

母女倆抱頭痛哭,聞者落淚,聽者傷心。

可這都不包括那位主事的老者,這樣的情況他見的多了。

他們本就是漁村,男人出海打漁,意外死去的時候很多,經常會剩下一些人。

若是有成年的兒子,那還好一些。

若是沒有成年的兒子,死者的漁船會被村裡收走,名義上說是等這家男孩長大後再還回去,可實際上從來都沒有還。

至於家裡只有女孩的,遭遇和今天的馮小雨母女是一樣的。

她們會被驅逐出漁村。

“村長…..他們?”

那個被江夏攔下的男人,對著老者喊了一句。

老者耷拉的眼皮上抬,看向幾個人道:“在別人的村裡,還是謹慎點好。”

江夏傲嬌中帶有幾分邪氣的笑了,對著花成的方向問:“這個老不死的,是不是在威脅我?”

狗腿子花成,立即肯定的回答:“是的,這個老不死的看來想變成老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