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夜不冷,但蚊蟲格外多。

劉力浦拍死了兩隻蚊子,轉頭威脅司機:「你趕緊給我想個解決辦法,要不我回去就擼了你!」

司機慌得要命,聲音都在發抖:「領導,我也麼得辦法,這輪胎漏氣成這慫樣子,咱要是硬開,說不上啥時候就翻車了!」

他現在只覺得慶幸——這一路顛簸開了這麼遠,竟然沒有出任何意外!

「那你說咋辦?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在外頭過一宿?」劉力浦無比煩躁。

「領導……」司機嚥了口唾沫,沉默半晌說,「你今晚上在車裡睡,明一早我就往大隊走,再來車接你。」

他說這話時也很忐忑,畢竟……這裡距離最近的生產隊也得十來里路。

他們既沒有帶乾糧,又沒了水,這麼走一路,不累死也得去半條命。

劉力浦是真的不想在這兒待著,他已經聽到好多聲狼叫了!

就算狼不會來,熊呢?野豬呢?蛇呢?

哪怕只是來一隻狗他也害怕啊!

沉默片刻,他咬著牙說:「把手電筒拿來,咱倆一起走,去生產隊湊合一宿!」

司機不由得鬆了口氣。

他真怕劉力浦會讓他大半夜的自己去生產隊喊人來接他。

他立即拿出手電筒,兩人深一腳淺一腳的朝生產隊的方向走去。

這是劉力浦第一次用雙腿丈量這段距離。

他們走著、走著……

劉力浦突然說:「走那邊的小路吧,穿過去。」

「那邊好像是農田吧?」

「管他的,走!繞這麼大個彎兒要累死個人……」

……

「哈哈哈哈哈……」

林念禾是笑醒的。

她也不記得自己做了什麼夢,反正莫名其妙的很愉快,醒來時嘴角仍舊向上揚著。

「瓜女子,一大清早的你傻樂什麼?」

吃早飯時,溫嵐納悶兒地看著林念禾,還不放心地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額頭。

林念禾搖頭:「我也不知道,反正我今天莫名其妙地很開心,感覺有很好的事情發生。」

王淑梅抬眼看她,略顯遲疑地問:「該不會是昨天的……真的立大功了?」

「有可能哦。」林念禾的眼睛亮亮的。

溫嵐看著她倆打眉眼官司,急得像找不到瓜的猹:「啥?昨天的啥?你倆昨天干啥去了?」

昨天嵐姐在屋裡忙著寫稿,所以林念禾和王淑梅乾大事的時候才沒帶她。

王淑梅示意她安靜些,小聲告知了她昨天的事。

溫嵐的眼睛瞪圓了:「這事兒你們不帶我?那個稿子我可以晚上再寫啊!」

寫稿有什麼可著急的?

哪有搞事重要?

溫嵐悔不當初,很想拽著她倆再去撒一把釘子。

「我都打聽過了,全公社就那麼一輛轎車,你去了也沒有用。」林念禾勸她。

溫嵐沉思片刻,問:「那他有幾雙鞋?」

林念禾:「……?」

這個主意……

狠是真的狠。

但也真的讓人情不自禁地想做一個詳細計劃。

林念禾萬萬沒想到,這個計劃還沒開始做,就已經用不上了。

中午時,伴隨著一陣接一陣有氣無力地嚎叫聲,衛生所又迎來了一位新病人。

劉力浦腳踩兩個捕獸夾,人已經接近昏厥,臉白得像死了三天。

「這是怎麼搞的?」

大夫看到這樣的傷勢也很懵,

邊問邊準備手術。

灰頭土臉的司機回道:「我們昨天要去紅星大隊,車在半路上壞了……」

「你說重點!」大夫不耐煩地打斷他,「我又不是公安,不破案。」

司機沉默三秒,很有技巧地回答:「領導要穿農田,踩到捕獸夾了!」

大夫:「……?」

「你們難道不知道紅星大隊最近鬧野豬嗎?」大夫被氣笑了。

他都知道的事兒,公社領導不知道。

說出去估計都沒人信。

司機聽出了大夫話語中的意思,不樂意地說:「我們當然知道,但他們也不能在地頭放捕獸夾啊!就、就算不夾著領導,夾著別人也不好啊!」

昨天晚上,他們踏進農田時沒發生什麼,但從挨著山腳的另一邊上去時,領導一腳就踩在了捕獸夾上,他站立不穩往旁邊倒……又一腳……

幸虧那裡距離紅星大隊不算太遠,鄉親們聽到人叫喚,還以為是誰被野豬攻擊了,趕忙跑出來檢視。

結果……

逮野豬的夾子沒逮著野豬,逮著了那麼大一個領導。

他們七手八腳地把領導抬回去,先是請村裡的赤腳醫生來看,醫生琢磨半天,不敢碰,說讓送到衛生所去。

沒法子,他們只得把劉力浦又抬上驢車,開始往城裡趕。

趕啊、趕啊……

終於趕在劉力浦嚥氣前把他送到了衛生所。

血滴滴答答流了一路,偶爾軋到石頭,顛簸碰到傷處,劇烈的疼痛就會把劉力浦再次從昏厥中薅出來。

他這一路昏昏醒醒,慘得不行。

大夫聽完這些話,嘴角不禁浮出一絲冷笑。

他雖然是醫生,但對劉力浦這個病人實在提不起一絲惻隱之心。

但凡公社乾點兒事實,把路修一修,也不至於會在路上耽誤這麼久。

不,甚至都用不著修路,哪怕在紅星大隊彙報有野豬時他們肯派人去把野豬打死,人家也用不著在田埂邊放捕獸夾,劉力浦自然也不會受傷。

大夫撇了撇嘴,把劉力浦推進了手術室。

「耽誤了這麼久,腳肯定是保不住了。」

……

今天,溫果和王小小一直在公社附近玩。

兩個小姑娘沒人在意,是最好的小探子。

很快,劉力浦的慘狀就傳到了不遠處的林念禾與王淑梅耳朵裡。

聽完兩個小姑娘你一言我一語的彙報,兩個姑娘都沉默了。

王淑梅看向林念禾,弱弱地問:「小嵐好像沒有地方放釘子了。」

「嗯……順利的話,嵐姐這輩子都沒機會了,不順利的話,也得三個月之後才能放。」

林念禾下意識摸了下自己的錢包。

卡帕薩大叔竟然把她後續沒求的內容都一條龍包服務了?

這簡直……

「淑梅姐,你先甭管釘子的事兒,你先幫我想想,我送卡帕薩大叔什麼禮物才足夠表達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