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清早,郭沐忽然來找宋歆。

一見宋歆,他就面帶愧疚說道:“宋兄,自從你上次離開我家,這都多久沒見了。”

宋歆笑道:“小弟...只是...”

郭沐拍了拍宋歆的肩膀,說道:“我知道的,我與你說笑的。我今日來,是和你辭行的。”

宋歆一怔,“辭行?你要去哪?”

郭沐笑道:“我要去幷州西河郡,那裡時常發生匈奴叛亂,有個屯田都尉空缺。我便自薦去那裡屯田戍邊的。”

“幷州西河?那不是已經荒廢了嗎?”宋歆一怔。自從漢末黃巾起義之後,西河郡就因為百姓逃難、匈奴南侵而荒廢了。

“朝廷派去的人,都受不了苦。這才有空缺,丞相說了,若我能做好這個職位,三年後就將我調回來。”

宋歆暗暗佩服,郭沐這個出身名門的紈絝,竟然還主動申請去那裡。“那裡都是南遷的匈奴,還有鮮卑、氐族雜居,情態複雜。他們還時常襲擾作亂,郭兄可要小心啊。”

“多謝宋兄。”郭沐口中稱謝,卻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郭兄,你有話說?”

“唉,這事都怪我爹聽信了小人讒言,害的你...”郭沐嘆息一聲,顯然還對郭奉忠的事情耿耿於懷,這次主動申請戍邊,想必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郭兄,這事不怪你,不必再說了。欺騙奉忠大爺的人,我遲早會找他算賬。”

“還有一件事...”郭沐突然說道。

“大哥請說。”

“郭妙她....”

“她怎麼了?她有危險?”宋歆一聽郭妙,神色頓時一變。

郭沐苦笑著搖頭,“她...要嫁人了...”

這時候,阿姜端著茶水走出來,聽到這句話,手中茶盤不由落地,摔得粉碎。

宋歆感覺心中被人揪了一下,臉色微白卻說不出話,阿姜問道:“請問是....誰家的公子?”

“是趙氏的公子趙亭...”

宋歆一怔,“是他?扶風太守趙儼之子?”他大感意外,帶著郭妙去徐州治病的路上,還見過此人。

“這還是丞相親自過問的,促成了郭氏和趙氏的聯姻。郭妙嫁過去後,就要隨趙亭去扶風,丞相命令鍾元常大夫去長安練兵屯糧,防範西涼,伺機進取漢中。扶風乃是要衝之地,丞相此舉,也是為了讓趙儼安心的。”

宋歆點點頭,他和郭妙的事,恐怕典校署早就報告給曹操了。

“多謝沐兄告知。”

郭沐一臉的惋惜,“宋兄,在下這就告辭了....我明日就要出發去幷州,下次見面還不知道是什麼時候...”

“郭兄一路小心,到了西河郡,還望謹慎。”兩人走到門口,雙手緊緊一握。

郭沐走後,宋歆覺得胸中有些憋悶,陷入了沉默。阿姜坐在他面前,輕聲問道:“阿弟......如果感覺傷心,不妨和阿姊陪你到城外散散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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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歆感覺心中一陣溫暖,“阿姊,不必為我擔心的。我不和郭妙在一起,或許對她是件好事。”

阿姜知道他是安慰自己,溫柔說道:“郭姑娘的確是個有情有義的好姑娘,只可惜有緣無分。”

……

幾日後相府門外幾輛大車依次停放,上面裝的都是曹衝日常用度之物,還有幾名奴婢伺候他的飲食起居。周文直、宋歆還有牽壽各自騎著一匹駿馬在車隊前面等候著。

不一會曹操親自牽著曹衝的手,走出了相府大門。他一臉的不捨,口中叮囑著。

宋歆看到他們的樣子,感覺一陣恍惚。彷彿看到了自己當年到外地上大學時,老父親也是這般不停叮嚀著自己,要吃飽穿暖。可那個時候,宋歆卻都沒能說出一句謝謝,因為他的心早就在期盼著美好的大學生活。

火車開動時,老父親跟著火車一步步地走著,眼睛還盯著他所在的窗戶,最後火車走遠,老父親才揮了揮手轉過身,露出寂寞的背影,漸漸消失在宋歆的視線裡。

想到這裡,眼睛裡不禁有些溼潤了。

“宋兄?”這時周文直突然低聲叫宋歆的名字。

“嗯?周兄有何事?”

“公子上車了,我們啟程吧。”

宋歆這才發現,自己一陣恍惚,竟然發呆了。

“宋兄你沒事吧?我看你氣色不好?”周文直問道。

“多謝周兄,我沒事,這就走吧。”

車隊緩緩前行,曹操站在府門外面,看著兒子的車馬遠去,直到看不見了,才低下頭落寞轉身走回相府去。這時曹丕問道:“父親,衝弟只是去辟雍,隔幾日還會回來的。”他看見父親的眼神,心中有些不是滋味,自己當年去辟雍的時候,父親連送都沒有送過。

車隊行到城門處,一隊迎親的人馬吸引了許多人的注意。一群小孩子跟著隊伍跑前跑後,貪婪的撿著地上的紅紙,這些紅紙拿回家去,據說能夠讓來年家人平平安安。

“這是郭氏要嫁女兒了,這是送親隊伍呀。”身邊圍觀的百姓開始了議論。

“對啊,新郎可是潁川陽翟的趙氏。”

“呦,這可真是民當戶對啊。”

宋歆聽到了這番對話,心中著實不是滋味。周文直看到宋歆臉色變化,心中暗暗冷笑一聲,然後走到曹衝車前,“公子,遇到郭氏送親的隊伍了。”

“招呼車隊,讓他們先走。”曹沖淡淡說道。他看了一眼宋歆,輕輕嘆了口氣。

不一會,送親的車子緩緩走過宋歆面前。車子後面,追影也披紅掛綵,作為郭妙的陪嫁。

追影眼尖,看到了宋歆,立即焦躁不安起來,連連跳躍,想要掙脫牽馬人的手。宋歆看著它期盼的眼神,口中輕輕一聲長哨。這哨音頓時讓追影安靜了下來,不斷擺著頭,前蹄抬起又放下,好像很不甘願的樣子。

“追影怎麼了?”車中郭妙聽見了哨聲,輕聲問道。

“小姐莫擔心,怕是因為這裡人多,嚇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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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莫要讓它驚了傷人。”

這時候,一陣風吹過,掀開了她的蓋頭。眾人都發出一陣驚呼聲,“新娘子真漂亮,這真是那個人人都怕的郭家小姐嗎?”

“可不是嗎?據說她生了一場病,痊癒了以後,性情都變了。”

“嘖嘖,這個趙家公子真有福氣。”

郭妙坐在車裡,透過視窗的紗簾,看到人群中有一個少年在看著自己。她覺得這人面孔十分的陌生,但似乎又很熟悉。卻又怎麼都想不起來哪裡見過他。

突然,郭妙感覺胸口像是被一根小針刺了一下,她忍不住捂著輕呼了一聲。但再抬起頭來時,車子已經經過了城門。奇怪的是,那個少年消失以後,她的胸痛也好了。

周文直走到宋歆身邊說道:“宋兄,可惜了。”

宋歆看了他一眼,卻沒說話。可眼神卻讓周文直覺得有些寒意。他急忙說道:“我聽說宋兄和郭小姐情投意合,只是不知郭氏怎麼想的...唉。不過話說回來,宋兄這般英雄,何愁找不到妻妾呢?”

宋歆笑了笑,“多謝周兄了,我沒什麼。”

待迎親隊伍遠去,曹衝下令繼續行進。一路上週文直興高采烈地和牽壽聊天,宋歆走過這條路,心中卻又想起了端午詩會時的點點滴滴。這一切就好像幻夢一樣,夢醒了,卻發現什麼都沒有。

牽壽看宋歆一直沉默不語,問道:“宋兄,你有心事?”

還沒等宋歆答話,周文直一笑道:“牽兄,宋兄平時話就少。”

宋歆道:“沒什麼,只是想起一些往事,對了二位,你們知道,辟雍之內是誰授課嗎?”

周文直說道:“天子每年也要來講課一次。據說講儒家經史的,乃是名仕邴原、邴根矩,還有應暘、應德璉,以及阮瑀、阮元瑜。當然還有些名仕因為有朝廷官職在身,不能時常過來,如崔季珪,司馬仲達先生等人,也偶爾會應邀來講課。”

牽壽說道:“對,我也聽說了,聽說今年丞相還安排了魏子明校尉來教授騎馬和劍術,很多到了年紀已經離開闢雍的公子們,都還想要回來跟他學劍呢。”

宋歆眉毛一挑,心中暗喜,“哦?魏大哥也在啊。”

周文直說道:“你我進去後,都不分尊卑貴賤,大家都是同年相稱。”

宋歆淡淡一笑,他根本就不信這種鬼話,人到哪難免攀比,什麼制度什麼社會都無法避免。

牽壽也聽出了這話裡面的刺,他早就也看出了宋、週二人其實是面和心不和。不過此人聰明沒有多言,也沒有在兩人間站隊的意思。

一路無話,車隊沿著河走到許都城西數十里處,遠遠看見幾座伏丘與遠處山巒相連,伏丘的蔥鬱中,隱隱藏著一大片房舍。房舍四周,矗立著幾座望樓和一座小兵營。周文直一指前方,說道:“公子,那裡就是辟雍所在了。”

曹衝正在車內看書,抬頭看了一眼,隨口吩咐道:“周兄,你與牽壽騎馬先去知會他們一聲,提前準備。”待他們走遠後,曹衝又將宋歆叫到身邊,輕聲對他交代了幾句,接著兩個女婢也跟著鑽進了曹衝的車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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