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水府奇遇 132章 人間是道場

宋歆睜開眼睛時，被眼前景況驚呆了。

“這是，江陵戰場？”此處灰塵漫天，到處是震耳欲聾的喊殺聲。

宋歆聽得到戰鼓和金鐵碰擊的聲音。他就站在殺成一團的兩軍中間，這時有一人騎著馬向他衝過來，挺長槊就刺。宋歆大吃一驚，順勢一轉身，險險的避過了刺來的一槊，那人又撥馬回頭，宋歆一看，大吃一驚，竟然是表哥宋涯？

可是宋涯卻像是不認識他一樣，又是一槊向宋歆刺了過來...

“不對，這不是表哥，表哥不會這樣對我！！！”

宋歆想要拔劍，可是卻發現腰間什麼都沒有，同時他看到自己竟然長了一雙粗糙的大手！

“這不是我的手！那我是誰？”

“不管你是什麼，你不是我表哥，那我就殺掉你。”他勇敢迎上去，可是下手之時，還是猶豫了。這時候宋涯抓住機會，一下子刺穿了自己的胸膛。

強大的衝擊力直接將長槊折斷，推著宋歆的身體飛了一丈多遠才摔在地上。宋涯踏著自己的身體，拔出長槊，也沒再看自己，上馬去遠處繼續殺敵。

宋歆眼前一黑，他睜開眼，又看到一幅場景。

自己正騎著馬向前飛奔，路邊突然一條繩索崩起來，前面的兩人馬匹受驚跌倒在地。他大驚失色，下意識要勒馬停下呼叫。突然旁邊竄出一人，一隻短矛穿過了自己的脖子。“魏大哥，你......”

眼前又是一黑。

他看見三個穿著吳軍衣甲的人，從黑暗裡騎馬衝出來，宋歆大驚，“是我在闖張飛的營地？！”

他發現馬上的三人，正是闖過張飛營地的魏通、宋涯和自己。

只見面前的“宋歆”抬手一劍，自己眼前的世界就變得顫顫巍巍的，然後一陣天旋地轉。

宋歆又一次被自己殺了。

緊接著眼前又換成了另一副場景，宋歆發現自己騎著快馬正衝向敵人，那裡正是敵人大車掩護不到的地方。自己的同袍已經在敵人側翼撕開了一個口子，他看準機會縱馬殺入。這時，一個人影跳出來，宋歆定睛一看，大吃一驚，這是.......

“我自己！！！！！”

自己面前之人，竟然又是“宋歆”。

只見他飛速竄到自己右側，抬手一劍，自己就被分成兩半。那“宋歆”冷漠的看了自己一眼，然後繼續殺敵。

宋歆感覺自己心臟慢慢停下，他先看見自己的手，但這手很粗糙，明顯也不是自己的。然後眼前先是一片血紅，然後變黑，他努力眨了眨眼，白光閃了一下。

宋歆又回到了白色世界中。

“為什麼我會看到自己殺自己？為什麼宋涯表哥，魏通大哥，和...我自己都要殺自己？”他突然想到最後一眼看到的那隻手，眼睛驟然瞪大。

“不，我殺的不是我，宋涯表哥，魏大哥殺的也不是我，他們殺的是那些我們都不認識的人。這世界讓我看見自己，表哥，魏大哥這些人當時的樣子，從被殺者的角度看....”

“明明被殺的不是我，可我為什麼我會覺得如此悲傷和無力.......”

“我感到悲傷和無力，但是我沒有感到害怕，每一次被殺之前，我都沒有害怕，只是有些猶豫...和遺憾.....。可是，我記得自己當時殺人時，也沒有害怕......”

“另一個‘我’在殺死我的時候也沒有害怕，我知道，若他不這樣做，表哥，魏大哥，我自己就要死。”

宋歆頭腦很混亂，感覺陷入了自我意識的迷宮之中，他幾乎分不清那個是真正的“我”，哪個又是真正的“他”。

“對了，我為什麼要怕？我為什麼要覺得悲傷無力？這是戰場，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我選了上戰場，仁慈不屬於戰場。”

正想著，突然場景又是一變。

看到眼前兩人，宋歆臉色大變。

“古哥，你這個盤做的真漂亮，不過你什麼時候收拾那個白痴呀，我現在看見他就煩。”

“寶貝兒，急什麼，我給這小子的注資，實際上是稀釋了他的持股。現在聯合股東把他趕走，他的技術和資產都是我們的。”

“那....總經理的位子...”

“翟倩倩！”宋歆身處一座裝飾豪華的客廳裡，此時自己的老婆翟倩倩正依偎在自己公司的大股東、古老闆懷裡撒嬌。而他們兩人就像看不見自己一樣。

“我要殺了你！”宋歆想要運轉靈力，可是身體毫無反應。

“我的好寶貝兒，總經理算什麼，到時候我再把他的股份要來一起給你。”

“嗯，還是你對人家好嘛。”說完翟倩倩摟著古老闆的粗脖子，狠狠親了一口。

這時候電話響了，翟倩倩一看，臉上立即露出厭惡神色來。

“他打來的，真不是時候！”

“接吧，接吧，這樣才有意思。”

翟倩倩不耐煩地接起電話，然後惱怒地咆哮起來。旁邊的古老闆則饒有興致的捏著翟倩倩身上的柔軟，弄得她一聲嬌嗔。

“如果你不把房產轉給我，我就讓你的公司倒閉！還要讓你坐牢！”翟倩倩聽著電話裡的乞求，突然威脅道。

宋歆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這一切，原來這是他自殺那天晚上。

周圍景色瞬間又變成他自殺的那座樓，他看見一個頹喪的男人扔掉了手機，笨拙的爬上欄杆。

不是自己還能是誰。

他心中似乎還在掙扎，對死亡的恐懼，似乎在勸說他活下去。高樓下的地面就像一個張開了巨口的海獸，獰笑著等待著食物自己落進口裡。

宋歆感覺到一陣眩暈、無力，這時的自己弱的手無縛雞之力，只能任由擺佈。

“別！”宋歆大喊一聲，可是站在欄杆邊上的“自己”還是縱身一躍跳了下去。

宋歆發出撕心裂肺、充滿悔意的吶喊。為什麼不奮起反抗，而就這樣草草結束，他似乎更喜歡在江陵殺伐果斷的自己，沒有猶豫，沒有懦弱。

在樓下的人驚呼聲中，突然場景又是一變。

宋歆看見眼前一隻大腳，正踢開一扇破木門，進去看見一家三口正在喝肉羹，心中火起，踢翻了那年輕女子的碗，然後說，“哼哼，你們這些罪眷竟然還能吃肉羹！”

宋歆一看，這三人不就是在這個世界的阿孃，阿姊和自己嗎？宋歆看著那時的“自己”，篩糠似的發抖，像柔弱的小雞一樣，懦弱的讓他討厭。

“我當時是這個樣子嗎？是這個樣子嗎？是這樣膽怯嗎？”宋歆想著，不斷問著自己。他有點不相信眼前這個懦弱小孩就是自己。

然後場景突然變成了黑牢。他看到一個小孩正在睡覺。

“這難道是我當初被關進大牢時的樣子？”

不久後，他看到了于吉，以及那片白茫茫的天地。宋歆看到此情景，眼中早已含淚。

于吉透過水鏡看著在衛家破屋裡熟睡的宋歆，口中喃喃道：

“世間如牢獄，躲不掉的……但是修行之路的考驗，你的心性，能堅持麼？”

“我心中後來只有復仇，立功，竟然忘記了為何要修行了。既然世間是牢獄，那為什麼要出來？”宋歆想道。

“那于吉為什麼要出來？”

宋歆捂著頭沉思起來。

他更喜歡的那個在戰場上的‘自己’，比現在的自己更完美，更純粹，更毫不猶豫，懦弱似乎與他無關。

因為他心中有信念，就是立功受賞，為父親洗冤。後來報了仇，這信念沒了，他似乎變成當初那個猶豫、懦弱的人了。看到翟倩倩，看到自己自殺，看到被差役捉走的情景，其實就是他內心中隱藏的懦弱。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突然靈光一閃。

“如果人間是牢獄，那就打破它！如果人間之外還是牢獄，那就再打破它！牢獄不是牢獄，是道場。對啊，收取玉鈐的時候，那句‘洞中無仙緣，世間乃道場！’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宋歆終於想明白了。每個人生來都是被限定在一個範圍內，人會覺得被限制，會苦悶，會彷徨，不知道怎樣打破這種限制...

這種限制就是每個人的牢獄！

牢獄又如何，牢獄也是修煉！就算是絕境，也有絕處逢生的機會！只不過因為自己的懦弱，膽怯，讓他始終看不到機會！最後像一個可憐的懦夫一樣死去！這世上多少人本來有機會，卻因為自己的懦弱而失去了它。

宋歆想起自己在江陵之戰後死去士兵的喪禮上，心中出現了一種異樣感覺，但當時他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現在他似乎知道了。

與其唯唯諾諾的活著任人宰割，不如奮起一搏，打破這困住自己的牢獄!想到這裡，本來迷茫的內心驟然清醒過來。想起鍾離韻那首水洊至，音樂帶給他的感覺就像是一層層的水波，危險但又是機會。一個超越自我的機會！

“呼”宋歆突然感覺到，腦中的玉鈐空間內的繁星，同時亮了起來！

白色世界驟然消失，一團白色靈氣出現在他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