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入涼水,時而有冷風呼嘯。

屋內,燭影搖擺不定,映照著兩人的身影忽強忽弱。

「已至丑時,為何還沒有動靜?」羽涅百無聊賴,此刻躺在床上,翹著二郎腿,無精打采說道。

墨故淵站在窗前,舉頭看著窗外皎月,在月光的籠罩下,鎮魂村頭頂的那片陰雲彷彿也多了幾分流光。

「莫急,許是人家和我們一樣也在等。」墨故淵獨自說道。

「等?再等下去估計大傢伙都要睡著了。」羽涅搖了搖頭道。

墨故淵似乎想起什麼,一手揮袖而過,那飄曳晃動的燭影終是熄滅了下去,屋內,唯有幾絲月光掉入,昏暗深沉。

「這下應該就好了。」

聽著墨故淵莫名其妙的話語,羽涅微微蹙眉,有些好奇墨故淵心中所想。

好似察覺到羽涅心境變化,墨故淵轉過身,朝羽涅心聲傳音道「白天那會,我曾和我胡仙師講過,說是讓他放話喊出占星的卦象,有辦法替村民們揭開頂上那片烏雲。」

羽涅一個翻身落下,傳音問道「你當真有辦法可以將那片陰氣除去?」

墨故淵笑著搖了搖頭,繼續說道「我當然不行,不過將陰氣遍佈此地的人倒是可以。」

羽涅不解,墨故淵再次說道「下午村長不是都將村民組織過來了嗎,藉著胡仙師占星的名義,我讓他們把鏡子碎片拿回去,天黑家家戶戶掛在門楣上,即可消除鎮魂村的古怪。」

羽涅頷首,沉吟半天,方才恍然大悟,道「你是想借機將當初偷走鏡子的人再次引出來?」

墨故淵點頭,不疑有假,道「不錯,既然訊息傳遍了整個村子,那麼當初盜走鏡子的人想必也應該知道,如果他真的不想胡仙師的占星術可以解開村子裡的古怪,那人就一定會有所行動。要知道,當時胡仙師可是教會村民驅鬼辟邪的法門,這才讓村民一直生活在陰氣下而並無大礙。」

羽涅笑著拍了拍墨故淵肩膀,正欲誇獎兩句,忽有一絲清風吹過,天上陰雲繾綣,漂泊紛紛,將那月光遮擋在後,頃刻,屋內一片黑暗。

鎮魂村外,一襲黑影隨風扶搖,除去風聲,他本身連一絲聲響都沒有發出,好像是隱匿在風中的存在,與寂靜冰涼的寒風融為一體。

黑影之下,羽翼豐滿,風吹過的地方,是村民房屋上的門楣,隨著黑影劃過,那掛在上面的碎片鏡子紛紛消失不見。

一處牆沿下,墨故淵和羽涅二人悄悄藏在底下,望著黑影動作敏捷,風過無痕,一時倒也未輕舉妄動。

「好傢伙,就這身法,不去做賊真是可惜了。」羽涅心中詫異說道。

墨故淵鐵青著臉,羽涅這話真是讓自己很想扁他的衝動。

「注意,他朝我們這邊來了。」羽涅心聲提醒道。

黑影不曾停歇,羽翼揮舞,行雲流水而來,徑直朝著胡八仙屋子上的門楣掠去。

有一白皙修長的五指從羽翼之下伸出,向著那幾塊碎片抓去。

月影幽幽,光華婉轉,鏡子裡的倒影,是他蒼白冰冷的面容。

一道燈火從底下亮起,繼而一盞接一盞,整個鎮魂村家家戶戶所有的燈火都亮了起來。殘破的碎片當中,忽有一絲錯亂在他眸底浮現,很快,他就恢復如初。

「我家鏡子不見了......」

「我家也是......」

「胡八仙果然說的沒錯,看來的確是有人故意偷走了。」

「諸位,我們快打著火把找找,可別讓那傢伙給跑了啊。」

人聲鼎沸,先前還是寂靜安謐的氛圍,一瞬間就變得吵雜起來,村民奔走相告,一副勢必要找出真兇的樣子。

胡八仙不知何時,居然站在了院子當中,此刻抬頭朝著自家門楣上看去,那裡,同樣有一道隱藏在羽翼之下的身影,低頭朝他看來。

疾風而下,胡八仙還未來得及呼喊,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覺,被黑影帶起,朝遠處飛去。

「不好,八仙哥被那傢伙給迷暈了,快追。」羽涅喊道。

墨故淵蹙眉,來不及細想,只能加速朝著黑影逃去的方向追去。

身後,眾多村民聽見異響,紛紛朝著胡八仙家裡趕來,其中的王大娘,李寡婦更是風風火火,深怕胡八仙遭遇不測。

可待眾人來至他家院口,大門空蕩蕩,了無一人,一時人人不免有些擔心焦急。

魚清潺從屋內緩緩走出,環顧一圈看了大傢伙,一手朝著東邊指去,道「胡八仙被人擄走了,想要救人就去東邊找找。」

村民一語而散,加急朝著東邊跑去,李德仁剛欲有所動作,卻是被不知何時站在自己身後的魚清潺拉住。

李德仁心中焦急,可還是耐著性子問道「仙師這是何意?」

魚清潺緩緩說道「先前胡八仙家中燈火悉數點亮,繼而村民所有家中的燭火都亮了起來,可是你們自己所為?」

李德仁不解,搖了搖頭,道「我們哪裡半夜會起來點燈,先前都睡著了,只是胡八仙以前在我們家家戶戶裡設下過驅陰鎮鬼的妙門,只要他家燈火亮了,我們所有人家中的燈火都會跟著點亮,說是以防不測。」

魚清潺若有所思,朝李德仁點頭示意一番,道「村長年紀大了,可還要過去?」

李德仁笑道「即是一村之長,何關年紀大小,我鎮魂村村民都去了,我豈能畏首畏尾,況且胡八仙可是我拜過把子的,他有危險,我這把老骨頭說啥也得去看看。」

魚清潺沒有勸阻,再次點點頭,道「村長小心,我那兩位朋友也去了,應該是發現偷鏡子那人的行蹤。」

李德仁沒有多做停留,轉身便拄著柺杖一步步朝著山中深林走去。

餃子不知何時站在魚清潺身側,目光好奇的看著遠處那個老頭蹣跚走路的背影。

魚清潺俯下身,一手替餃子領口捻了捻,笑道「晚上風大,你可別著涼了哦。」

餃子喜氣的笑了笑,一股腦抱緊魚清潺,將腦袋擱在她的肩膀,阿巴阿巴笑個不停。

寂靜冷清的夜裡,唯有冷風拂面,呼呼而過。

黑影速度奇快,幾個眨眼的速度,就將後方追來的羽涅和墨故淵遠遠甩在了後頭。

「當時這傢伙就仗著身法逃離了我們的圍捕,眼下帶著八仙哥還有這麼快的速度,究竟是什麼來頭?」羽涅飛行途中,還不忘朝墨故淵喊道。

「你忘了胡仙師當日所說麼,那人身披雎鳩鳥的羽翼,自然疾行如風,快如閃電。」

「這也太快了吧,先前不還是受了手腳上的傷麼,這麼快就跟個沒事人一樣,該不會這人也是鬼吧。」羽涅好奇不已。

墨故淵身影一頓,聽著羽涅所言,下一秒,軒轅劍從背後飛出,墨故淵拉過羽涅,御劍加速追去。

藉著微弱的感知氣息,兩方一前一後,很快就來到了當初途徑的樹林。

墨故淵站在劍頭之上,眯起眼睛看著即將穿行入內的樹林,眼前,是一片昏暗陰沉。

「你看,這才幾天功夫,樹林上的那片陰氣怎的就全部落在了林裡?」後方,羽涅驚呼提醒喊道。

墨故淵點了點頭,道「看來的確是有人可以控制這裡的陰氣,既然這陰氣瀰漫樹林,那人又逃了進去,想必正是他們佈下法陣,就等我們踏入了。」

羽涅氣急敗壞,大喊道「宵小之輩,真以為就憑藉這點陰氣本大俠就怕了麼,可別給我逮著,不然......咳咳......咳咳......」

羽涅話還沒說完,墨故淵已經御劍衝進了樹林,恰好羽涅一個「然」字嘴巴張的老大,一口口陰氣給他嗆的不深。

羽涅臉色一陣通紅,待緩過神來,方才仔細打量林間的一幕。

林間,輕煙瀰漫,有不知從哪照來的微光傾瀉在樹上,草間,地裡。

四周悄然,從進入這裡,好似連外界的冷風都被隔絕,沒有一絲聲響。

墨故淵仍舊御劍而行,緩緩漂浮在上,一路看著周圍的一切,小心翼翼。

忽有一幕色彩,在這陰沉灰幕下顯得格外突出。

「好漂亮的蝴蝶,這般色彩斑斕,你看。」羽涅眼尖,伸手朝著前方指去。

那蝴蝶幽幽,揮舞著翅膀在兩人頭頂上方盤旋,有渺渺塵煙落下,如星光點點。

半響,墨故淵心中一窒,有種不好的預感,只是待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已有無數色彩鮮豔的蝴蝶從林間各處飛了出來。

它們攜有塵光,飄飄灑灑,在林間飛舞繚繞,彷彿一幕幕輕紗在樹林間盪漾,兩人置身其中,忘乎所以。

墨故淵二人目光迷離,痴痴望著眼前祥和安然的畫面。塵光沒入他們的髮間,身體,好似什麼東西在輕輕撫摸,將他們一顆火熱跳動的心臟凍結。

下一刻,忽而有人在耳邊呢喃著動人心魄的歌謠,又似乎在訴說百年孤寂的落寞。

「佳人失手鏡初分,何日團圓再會君?今朝萬里寒風起,山北山南一片雲。」

「隱起雙帔帛,銜珠儼相向。常恐君不察,匣中委清量。」

「積翳掩菱花,虛心蔽塵狀。倘蒙羅袖拂,光生玉臺上。」

「高樓有明鏡,臨照不勝悲。白髮今如此,人生能幾時。」

「秋風下山路,明月上春期。嘆息君恩盡,容顏不可思。」

聲音清冷,響徹在墨故淵和羽涅的耳邊,心底。

如歌如泣,如夢如幻。

有一面渾圓的光鏡在兩人眼前浮現,隨著光輝昇華,鏡中心有一身影緩緩飄出,正是當初在林間遇見的白衣女鬼。

她從鏡子當中飛身而出,繼而退居鏡身之側,她幽幽說道「人心多是貪婪,人心多是醜陋,不妨二位也照照鏡子,看看你們究竟是誰?」

一道白光飛湧而出,如九天銀河之水,倒灌穿透。

而後,四周寂靜,光華流轉,林間草木紛飛,有光至眼簾。

墨故淵和羽涅二人站在軒轅劍上,痴痴望著鏡中的一幕,恍若經年。

一顆樹梢之頂,一襲黑影怔怔望著底下,可他看的不是失魂落魄的兩人,是那白衣女子的哀怨傷心。

林間四人,唯他肝腸寸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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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鏡中白衣女子免費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