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麼一瞬間,洛城東彷彿回到了過去,耳邊那一聲清脆繚繞,以至於讓他片刻恍惚。

承影劍光輝斂去,妙可可數步並走,一腳邁出便來到了洛城東身前,後者愣愣看了看她,沒有回答。

妙可可徑直俯下身,認真向洛城東看去,半響,輕聲說道“對不起,我錯了。”

許久,洛城東撇過頭,看向樹底土壤下,淡淡說道“都過去了,不必放在心上。”

妙可可臉上蒼白,卻還是自顧淺淺一笑,道“小師兄你可以打我罵我,不然我心裡可不好受。”

洛城東微微皺著眉頭,道“你來此就是為了和我說這些?”

妙可可點了點頭,忽然想起什麼,緊接著又搖了搖頭,看著洛城東一陣不解。

很快,妙可可便向著洛城東攤開一手,定睛望去,只見妙可可手心裡有一顆中夏之桑,果實鮮紅,流光溢彩。

“這是師父臨終前偷偷交給我的,說是將它的能量回饋在扶桑樹下,說不定可以幫助柳紫陌的種子更好的發芽。”妙可可小聲說來。

洛城東聞言一震,眼前果實猩紅奪目,完好無損,其中的靈氣濃郁,瀰漫在兩人周邊。

“師父......”洛城東喃喃。

“小師兄,既然是師父說的,想必師父一定有他的安排,說不定以扶桑之效,最後真的可以讓柳紫陌有一線生機呢?”妙可可急切說道。

洛城東回過神來,緩緩了點點頭,從妙可可手中接過中夏之桑,繼而茫然抬頭看向扶桑樹。

扶桑樹蒼老古樸,青白兩色微光交替閃爍,許久,一道沙啞之聲從樹中緩緩響起“崇燈為了替你攔下所有罪孽,將通天峰餘下根基盡數搗毀。最後又為了助你力挽天傾之勢,從我這借去五顆椹實,以椹時九千年的功效,一舉填補他失去的兩魂六魄,使得崇燈最後以合道境大乘期的修為,身祭長留,為長留留下最後的基業。而這一顆未用完的椹實許是崇燈最後想留給你的念想吧。”

洛城東眼眶微微溼潤,看著眼前這顆果實,思緒模糊混亂,讓他有些不知所措。

在帝俊說完之後,只見洛城東手中的中夏之桑開始漸漸融化,在扶桑樹的兩色光芒交替下,中夏之桑化作紅雲流散,綿綿不絕向著樹下大地滲透入內。

頃刻間,整個扶桑樹底一陣清香撲面,讓人精神為之通透。

“自天外天和化外天魔一戰,崇燈魂魄受損,遺留在扶桑樹內伴我已有千年。倘若前些時日沒有意外發生,就算崇燈跪著求我我也不會答應,既然是你洛城東闖出來的禍,又怎能教崇燈永生永世,超脫不得?”帝俊威嚴之聲再次響起。

洛城東跌坐在地,一邊是柳紫陌的重生機遇,一邊是自己師父犧牲了所有換來自己的遺憾所在。

“可事情已經發生,或許一切都是註定的,我耗費近十萬年的時光紮根扶桑,到頭來也仍是大夢一場,天意弄人,我山海五經也許註定難逃一劫啊......”

帝俊嗟嘆唏噓,妙可可和洛城東聽聞,不知所措,只當是帝俊想到某些過往傷心事。

“這顆紫羅蘭的種子已經埋藏在扶桑樹下,又借椹實異能鞏固,這最後的希望能不能發生,我也不敢保證,一切還是得看天意。”

洛城東已無它求,只得委身向著扶桑樹點了點頭,道“多謝前輩。”

扶桑樹內沒了聲響,漸漸趨於寧靜。

一旁妙可可看著守護在扶桑樹底的洛城東,想要開口說些什麼,可是看見洛城東默然冰冷的表情,到嘴的話語又硬生生嚥了回去。

經此一役,洛城東許是因為師父崇燈的緣由,再加上柳紫陌還有重生的機會,當下也並未驅趕妙可可,見她欲言又止,輕輕說道“想說什麼你就說吧,無需介懷。”

聽聞,妙可可展顏一笑,雖說之前兩人之間拔劍相顧,生死相向,可到頭來洛城東始終沒有對自己太過絕情。通天峰上,他也僅僅是將自己逼迫離開,並沒有下狠手。

“小師兄想用巨劍搗毀通天峰時,我一而再再而三的攔著你,你也沒對我下殺手呢,是不是心有不忍?”

“你要是沒話找話,現在就可以走了。”

“我就問一下嘛,小時候我愛胡鬧,到處惹是生非,還不是小師兄跑在我後頭給我擦屁股。”

“......”

“我就知道,不論我做錯了什麼,小師兄都不會責怪我咧,都怪我,這次還站在了小師兄的對立面,小師兄一定很傷心吧。小師兄,我來是真心誠意想跟你說一聲對不起,是我錯了,這些年裡小師兄一定很難過吧,要是我早點知道事情的始末那該多好。”妙可可說著說著,忽然小聲抽泣起來,心中懊惱自責不已。

看著妙可可哭的梨花帶雨的模樣,洛城東愣了愣,許久,終是喟然一嘆,道“別哭了,事情都過去了,你沒事就好。”

妙可可抬頭看向洛城東,臉上淚痕滿面,笑著向他深深點了點頭。

半響,妙可可收拾好心情,開始有條不紊的唸叨著大戰後發生的一切,將長留山大戰後的境況說與洛城東聽,以及大師姐舞驚鴻的不知所蹤。

洛城東只是默默聽著,並沒有說話。

“小師兄,以後你就在這守護柳紫陌麼,不會去哪了吧。”

洛城東輕輕點了點頭,看著眼前一方大地,眉眼柔和。

“這樣一來倒省事多了,如今長留基業就在劍山之上,而小師兄你在劍山之下,閒來無事,我倒是每天可以來找你玩了。”

“有這個閒情雅緻不如好好打理長留,別忘了師父最後和你說過什麼話?”

“什麼話?師父最後偷偷和我說讓我把中夏之桑交給你啊,這樣不就可以讓小師兄不生我的氣嘛。”

洛城東見妙可可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亦是有些情不自禁,道“師父說長留是你的嫁妝,那個臭牛鼻子難道看不上你?”

此話一出,妙可可瞬間臉色突變,可很快她便佯裝無事,沒有理會。

洛城東見此,也沒再多問什麼,如今來日方長,既然心結已經鬆動,待得日後慢慢解開便是。

二人短暫的相顧無言,沉默坐在扶桑樹底,空谷幽幽,有清風淡淡徐來,樹葉沙沙作響。

許久,就在妙可可打算先行趕回長留之際,忽然從扶桑樹上傳來一陣異樣,二人抬頭看去,正是輪迴和柳沂河。

輪迴領著柳沂河懸浮在扶桑樹頂,居高臨下,兩人各自帶著不同的神色看著眼下這棵古老的大樹,其中還有餘光撇向洛城東和妙可可。

“你們......”一瞬間,整個深底洞穴劍拔弩張,周遭一片肅殺,洛城東眯起眼,口中有著不容他們造次的冰冷。

很快,兩人沒有猶豫,身影一閃,徑直來到了扶桑樹下,見洛城東臉色不善,輪迴臉色複雜,輕輕說道“沒有別的意思,就是來找帝俊說點事情。”

無形中,周遭俱是凌厲的劍氣將二人鎖定,洛城東沒有絲毫鬆懈,如今柳紫陌的種子埋藏在下,他不允許任何意外發生。

二人對洛城東的行動舉止並無任何不悅,而輪迴在仔細看了看洛城東之後,便將視線轉向了一旁的扶桑樹,波瀾不驚的臉上莫名多出一絲緬懷之色。

“當年和天魔一戰,大傢伙都以為你死在了天外天,沒想到還有一絲殘魂彌留在扶桑樹中。若不是最後崇燈身祭長留帶來的變化,我都不知道你居然藏身在此?”輪迴淡淡說道。

樹葉浮動,微光氾濫,如故人相望,如老友重逢。

“一縷殘魂罷了,死與不死有何區別?”

輪迴沒有說話,沉默片刻,忽然緊緊向著帝俊說道“扶桑樹上還有幾顆椹實?”

幾人聞之一愣,莫不是輪迴至此就是奔著這中夏之桑而來。

“當初我本欲是集齊十顆椹實,以此助我應對下一場天劫來臨,只是造化弄人,被那個拿著軒轅劍的小子摘去一顆,如今已無希望可以讓我重返巔峰。椹實目前只有三顆,若能等到來年,則會再生一顆。”帝俊緩緩說道。

輪迴聽後,沒有墨跡,直直開口說道“餘下三顆我都要了。”

帝俊怒道“你當椹實是你家的麼,扶桑樹需要九千年的時間才生長出一顆,都給你了,我扶桑樹如何保證自己的靈氣滋長。”

“既然已經知道下一次的天劫將會在百年之內發生,你還操心這個?我要所有的椹實自然有我自己的用處,你要是不想這個山海五經淪陷,就按我說的去做。”輪迴語氣果斷,沒有半分客氣。

半響,扶桑中忽然一道流光射出,瞬間向著柳沂河籠罩壓下,然而,僅僅是一個照面,柳沂河的身影就已經消失在了原地。

“原來如此,你是要助他成神啊。”

聞言,底下妙可可猛然一震,不可思議的看向柳沂河。而一旁的洛城東並無太多表情,只是看了看柳沂河,很快收回自己的視線。

對於兩人而言,昔年共同角逐仙俠榜,最後柳沂河仗著玄火傍身,略勝一籌,自己敗在他的手下,深知此人的天賦和實力。

柳沂河躲過扶桑的試驗後,並沒理會這突如其來的攻擊,反而是回首同樣向著洛城東看去。

在相視的一瞬間,洛城東還未收回視線時,柳沂河已是向他笑著說道“一劍斬落神明,很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