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歲月亦如眼下北溟鵬祭出的雲舟一般紛紛成了過往雲煙,一往無前。

汲清湊在饕餮身邊,時不時替她梳理頭上散亂的髮絲,饕餮不為所動,一雙兇狠的目光死死盯著北溟鵬,大有將其吞入腹中的殺意。

對此,北溟鵬絲毫沒有放在心上,雖然饕餮誕生的時間很久,修為也在合道境,可相對自己來說,她仍是後生晚輩,不值一提。

他雖比不得天地初開時的三皇五帝,可也是緊隨其後,追溯源淵,在洪荒古時之前更有盤古開天闢地,而他北溟鵬正是處於兩者中間,饕餮自然和他無法相提並論。

現今的山海五經因經歷不斷的演變和發展,加上兩次天劫的影響,導致山海兩界內僅存的神邸屈指可數。此外,最主要的緣由便是因為隨著時間推移等其它因素,導致山海兩界的天地靈氣無法和過去相比,這也是很多山上修行人無法達到先輩們曾經的高度。

修行山海天地之間,除了修己修心外,其根本仰仗還是來自這方世界孕育出的山水靈氣,這才是修行根本,立足天地基礎。

汲清看著饕餮後腦勺上一個通紅的印記,心中亦是有幾分替自己的姐姐打抱不平,沒想到師父下手這麼重,不僅將饕餮的羊角辮打亂,還留下這麼一個紅包,一點也不夠意思。

「姐姐還疼嗎?」汲清臉上心疼不已,小心翼翼繞過饕餮腦袋上的大包,有條不紊的替她把辮子梳好,這才鬆了一口氣。

饕餮兩手拉過汲清替自己梳好的羊角辮,在經歷之前一幕的荒誕之後,她很快又恢復原樣,本不願搭理汲清,可是見汲清目光的擔憂和自責,一向不知所謂的饕餮忽然莫名有些悸動。

悸動來自汲清的目光,那是除凌九泉以外,千萬年裡有人再一次坦誠相待,滿是關懷。

「不......不疼了。」饕餮撇過頭,有些彆扭說道。

汲清從後方站起,壯著膽子朝北溟鵬說道「師父!」

北溟鵬正俯瞰底下山河,獄法之位在北山經東邊的一處石林盆地中,已經有好多年都不曾去往,一時之間讓他也有幾分陌生起來,這才不得不仔細摸索具體方位。

聽見汲清叫喚,北溟鵬輕輕轉過頭,眉間微蹙,帶有幾分疑慮看向汲清,道「天上風大,你嘴巴張那麼開,吃了一口風小心打嗝哦。」

汲清慌張的舉起雙手立馬掩住嘴巴,生怕一不小心就被大風有機可趁。

北溟鵬嘴角流露出一絲暖意,那輕描淡寫的笑容落在饕餮眼裡,同樣讓她大感意外,雖然自己和北溟鵬交集甚少,可也知曉這位半神不是那麼好惹的,脾性更是喜怒無常,讓人望而生畏,滄海枷鎖千年,自己也僅僅見過他一面而已。

那會自己剛被琉璃流放大荒,北溟鵬就警告過自己,八百里之地隨意折騰,一旦脫離範圍,後果自負。當時自己不信邪,硬要胡作非為,所以那些年裡在北溟鵬的手底下吃盡了苦頭,導致今時今日陰影頗重,心底發怵。

在鴻蒙山上時,北溟鵬現身來此,還以為他是趁著帝尊和自己被鴻蒙山的日照金光所創想要落井下石,方才有魚死網破的心態,換作平時,饕餮自然生不出任何想要扳倒北溟鵬的心思。

北溟鵬一個邁步就來到了汲清身邊,他憐惜一眼看向汲清,隨即將她兩手輕輕放下,笑道「這裡又沒其他人,喊這麼大聲作甚。」

汲清圓溜溜的眼睛迷戀的看著自己師父,雖然師父比不得那位妖界帝尊好看,可自己的師父亦有別樣風情,特別是師父一頭淡粉色的髮絲,總讓汲清羨慕不已。

「師父,我都和饕餮姐姐義結金蘭了,之前我告訴姐姐的不可她也都記在心底,既然饕餮姐姐代我受罰我也不能不講義氣,福禍相依,患難與共,師父也

要一視同仁懲罰我啊。」汲清認真說道。

一旁饕餮聽的驀然一震,當即的念頭就是覺得這丫頭是不是腦袋被門給夾了,居然還有主動討罰的?

北溟鵬側首看了一眼饕餮,淡淡問道「清兒與你義結金蘭你可是真心?」

饕餮被北溟鵬的目光看的有些不適應,又見汲清滿懷希翼的看著自己,對於汲清投來的眼神,饕餮忽然多了一絲慌亂,可很快她便鎮定了下來,冷冷說道「沒興趣,只是想拿她當個藉口而已。」

汲清臉色一愣,當即眼眶就多了幾分紅潤,她張嘴說道「那你剛才說的信誓旦旦,還真故意逗我玩呢。」

「不然呢,要不是有你師父在,早前聽你舌燥我就想把你扔進那片倒尖林了。」饕餮直言不諱說道。

汲清一陣委屈,隨即轉了轉眼珠,好似想通什麼,只是眼底仍有幾分落寞,倒也沒有太過傷心。

「說的也是,你是縱橫蠻荒四海的饕餮,法力無邊,威武絕倫,要是和我義結金蘭傳出去我是有面子了,可這就讓你說不過去,我懂。」汲清破涕為笑,一副明事理的樣子頗為識趣。

饕餮撇了一眼汲清,聽著她的話語不知為何總覺得有幾分刺撓,特別是汲清說的如此情真意切,好似說準了她的心思一般。

可她饕餮怎會在乎世俗之見,又怎會顧及他人言論,這丫頭說話又是小看了誰?

「你收的什麼弟子,一點眼力勁都沒,說話偏偏還這麼討人嫌。」饕餮心中煩躁,當即開口朝北溟鵬質問說道。

只是話一說出口,饕餮兀然發現自己全身上下動彈不得,不等她反應,北溟鵬就已經把她給拎了起來,繼而像拋棄某種垃圾一般,直接丟出了雲舟之外。

耳邊,風聲沸騰,饕餮帶著驚恐的目光看向神情淡漠,高高在上的北溟鵬。

「剛好也找不到獄法之地,你想把清兒丟進倒尖林,我就讓你先嚐嘗這倒尖林的滋味。」

饕餮怒不可遏,眼裡更是怒火滔天,可她根本沒有任何辦法去反抗,除了自身的一魂兩魄被攝去之外,眼下北溟鵬居然還將自己一身的法力封鎖,看其陣勢,分明是要將自己活活釘死在倒尖林上。.

雲舟之上,北溟鵬轉身拂袖而去,繼續找尋獄法的方位,汲清不知自己師父為何突然暴怒,只是看著饕餮失去一身法力就這樣被丟出船外,心中不免有些焦急。

「師父,饕餮是妖界帝尊讓我們帶去獄法的,你這樣半路把人家丟棄,萬一有個好歹怎麼和妖界帝尊交代啊?」

「一個徒有其表的帝尊,我需要和他交代什麼?」

「可是饕餮她也沒做錯什麼呀,師父你要趕她走為何還要禁錮人家的法力,明擺著是讓她去送死不成?」

「清兒,難道你看不出為師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麼?這饕餮兇性難改,若不是為師在此,你覺得饕餮會和你有說有笑?」

汲清一愣,熟讀聖賢書幾載,她不敢託大,更不敢仗著是北溟鵬的弟子就有恃無恐,她雖未久經塵世,可書中的道理她記得很清楚。

「師父,不論饕餮說了什麼,可她並沒有傷害過我半分,世人說她是四大凶獸,書上也記載過他們的種種暴行,可我卻從未見過饕餮做過什麼傷天害理之事,即是如此,我不能不見死不救。師父曾告誡清兒要以書上的道理去行走這個世間,身體力行方可實踐書中道理,師父也還說要允許自己做自己,允許別人做別人,饕餮做她自己師父又何需為了我去傷害別人,難道清兒讀過的書終是比不得師父拳頭厲害?」汲清如實說道。

聽聞此話,北溟鵬忽而氣結,指著汲清語氣加重了幾分,道「在我這,自然是誰的拳頭大誰說了算,書上的道理是強者說與弱者聽聞,你覺

得一個手無縛雞之人和一位山巔修士講道理,人家會和你浪費時間?」

汲清帶著不可置信的目光看向北溟鵬,腦中甚至有一些信念崩塌,她不敢相信這是自己師父會說出的話,印象裡,師父從來都是明事理,講規矩,並不會仗著身份和修為蠻橫無理。

半晌,汲清默落的低下頭,許是下定某種決心,她朝北溟鵬深深鞠了一躬,隨即抬頭看向眼前人,目光依稀無暇真誠。

「師父所言,清兒理當銘記在心,不論對與錯,好與壞,即是師父告訴清兒的,清兒斷然沒有異議,只是清兒也有自己的善惡是非,也有取捨困惑,眼下,我覺得饕餮不該死。」

「呵呵,沒想到讓你讀了幾年書你還真是長本事了,居然敢和我講起道理來,也罷,既然你覺得為師多管閒事,那便隨你作為,你想救她可得掂量清楚了,倒尖林乃是妖界窮兇極惡之地,以你如今化氣境的修為,稍有不慎可就會被妖魔鬼怪吃個精光哦。」北溟鵬氣極反笑,譏諷說道。

只是他剛一說完,汲清已經是頭也不回縱身一躍,直接從雲舟上跳下,直奔饕餮方位掠去。

北溟鵬臉色有些難看,他看了一眼汲清離去的方向,隨即再次走回船頭,繼續找尋獄法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