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我再也沒有家了

冥界8243年，那天是冥界歷史中最難忘的一天。

滿天的黃沙彷彿被血染紅，鬼差判官的屍體橫在路上，無數的亡魂在忘川河中掙扎哀嚎著想要逃離，八百里曼珠沙華盡數凋謝，只剩下綠色的枝幹。

從鬼門關到三途河再也不負曾經和諧安寧的模樣。

這是唯一一次不可估量的傷害。

冥王青裁昏迷不醒，執法者白無常重傷，孟婆十七死亡，一千鬼差，三十判官死亡，入輪迴。

彼岸花妖妖辭，身死！

燕山亭離開不久，在人間買了東西回來的妖亦就回來了。

他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麼，瞳孔一縮，手裡的東西灑了一地。

他像是瘋了一般從奈何橋一路跑到了三途河，期間竟然忘了自己會法術的事。

路上他看到了無數的鬼差屍體，不管是奈何橋還是冥王宮都是一片寂靜，雖然沒有被毀壞的很嚴重，但是也有被破壞的痕跡存在，孟婆莊裡空蕩蕩的，十七並不在。

這一切的情況都讓他越來越心驚，越來越害怕。

妖妖。。。阿辭姐姐。。。

三途河畔，隔得遠遠的妖亦便看見屋門大大的開著，他心猛的一顫，加快速度跑了過去。

屋子裡一個人都沒有，連氣息都沒有。

他不由得有些驚慌失措了起來。

妖妖呢？阿辭呢？為什麼她們都不在？

這一刻，這個如謫仙一般的少年臉上終於出現了類似於害怕的情緒。

皺著眉在原地徘徊了一會，他忽然想起自己可以追蹤妖寂的氣息，來不及懊悔，他連忙動了起來。

沒多久就有了回應。

收了法術，他快速往冥王宮而去。

冥王宮後院，妖寂安靜的跪在那裡，黑色的長髮垂落在她的紅衣上，臉色蒼白，唇沒有一絲血色，長睫微垂讓人看不出她眼底的情緒。

只是她周身圍繞的悲涼和絕望讓人忍不住與她一同沉默。

良久，她抬起手，纖細白皙的手指緩緩撫上面前一塊冰冷的墓碑。

墓碑上的名字是阿辭，她的母親。

按照冥界的慣例，她還需要在墓碑上寫下阿辭的出生和死亡日期，可她不知道阿辭出生是什麼時候，青裁也昏迷不醒，於是就沒寫。

她現在的大腦，很混亂。

那種感覺無疑是有人用尖銳的東西錘打腦袋，沉悶的疼痛彷彿擴散至全身。

隨著時間的流逝，那痛只增不減，想就這麼暈死過去算了。

肉體上的痛尚能痊癒，可是靈魂的痛呢？

不久前發生在面前的那幕還是會出現在腦海裡，像是安了自動播放器一樣。

長矛滴著鮮血的燕山亭居高臨下的看著倒在血泊裡的阿辭，目光淡薄而憐憫，彷彿殺得不是人而是無關緊要的東西。

他淡淡的說了一句“何必”，然後收起了長矛，轉身離開。

不帶一點猶豫。

妖寂過了好一會才從封印中掙脫出來，那個時候她已經麻木了，只是沉默的抱起阿辭離開，過來的時候看到了被重傷奄奄一息的鬼兒和昏迷不醒的青裁。。。

還有，忘川河裡倒影的，無助而絕望的自己。

再次想起這一切，妖寂的手指忽然緊緊的扯住自己的頭髮，低頭間，喉嚨中發出類似於痛苦的嘶啞哭聲，直叫人難過到心裡去了。

真正絕望的時候，是沒有眼淚的，因為那個時候眼淚都已經不能夠發洩痛苦了。

她很痛，頭痛，心痛，全身都痛。。。

她甚至開始想這一切到底是為什麼會發展成這樣？

該死的人是她才對。。。

妖亦匆匆趕到這裡的時候，看到的就是跪在那裡全身都散發著絕望氣息的妖寂，那顆心瞬間就涼了一半。

怎麼自己出去了一趟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妖亦來不及過多思考，雙生花的感應讓他察覺到妖寂的思維已經在崩潰的邊緣，他連忙喚了一聲“妖妖！”

熟悉的呼喚讓妖寂混亂的大腦尋回一抹理智。

妖亦來到她身邊扶著她的身體，她緩緩的抬頭，看著少年擔憂的眉眼。

想起阿辭對她說，讓她作為姐姐，多照顧妖亦。

可這一切都由她而起，妖亦真的不會怪她嗎。。。

張了張口，她本來想說點什麼，可是喉嚨像是被什麼堵住一樣。

妖亦一把抱住她，道“你別說話，我都知道，我陪著你，都會好的，都會好的。。。”

雖然他現在還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可是看這個情況也不是什麼小事，事情已經發生了，他不能讓妖妖也出事。

妖亦並不知道造成這一切的人是燕山亭，可就算他知道了也不會怪妖寂。

畢竟那是燕山亭不是她。

少年的懷抱並不炙熱，但讓妖寂感覺到自己有了依靠，再次開口，聲音嘶啞卻平靜了許多。

“不，阿亦，是我的錯，都是我才讓大家變成這樣。。。如果當年我沒有去人間，這一切就不會發生。。。”

這是比燕山亭死在她面前更甚的心如死灰，這個時候妖寂才明白也許山亭死的時候她心裡更多的是痛苦，而不是絕望。

山亭只是在人間死了，但是他還活著，還以戰神的身份活著，起碼她還能看到他是好好的。

可阿辭，是真真正正的死了，一點東西都沒有留下。

原本彼岸花妖只要靈魂不死就可以重新開始，被道士重傷的妖亦便是如此。

但不知道為什麼，阿辭死了以後，她的靈魂也隨著一起消散了。

妖寂用了所有的辦法妄圖把阿辭的靈魂留下，可最後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漂浮的靈魂越來越淡，直至消散。

她想，她永遠都忘不了阿辭最後給她的那一抹笑容。

從容，溫柔，慈愛，不捨。

是不是那個時候她就已經做好了死的準備。

她用力的抓著妖亦的衣袖，骨節都有些泛白，低聲的抽泣著道“是我害了冥界，是我害了阿辭，我真的，不應該回來的。。。”

“阿亦，以後，我再也沒有家了。。。”

在人間的時候妖寂聽人說，有媽媽的地方才是家。

那個時候她覺得自己既然沒有媽媽，那麼冥界就是她的家，十七他們就是她的親人。

後來她原諒了阿辭，她在的地方就是妖寂的家，雖然只有寥寥數十天，可那也是真的很開心。

和在山亭身邊的感覺不一樣。

一個是怦然心動，一個是像小孩子一樣的開心，也許在自己的爸爸媽媽面前，大家都是如此的。

但是現在，阿辭死了。。。

她又變成了孤零零的一個人，擁有又失去的感覺如天堂墜入地獄。

妖亦拍著她的背安撫著她，心裡也湧上難過，道“妖妖，這不是你的錯，他們也不是你害的”

末了，他又問“那個人長什麼樣你還記得嗎？你認識嗎？”

那個人你認識嗎？

妖寂的身體一僵，一時間不知道是說不出口還是什麼。

她當然認識！

她熟悉燕山亭，不管是他的聲音，他的身影，他的手，他的一舉一動，她都瞭然於心。

可是山亭為什麼會突然來冥界？

妖寂檢查過青裁他們的傷，看起來嚴重但不足以致命，只會讓人昏迷一段時間，所以燕山亭的目標是她們。

可是不應該，他們沒有仇，犯不著追來冥界。

所以，他是被人指使的。。。

是誰要殺她？

“妖妖？”妖亦半天不見妖寂說話，疑惑的喚了一聲，卻見她身影一晃，暈倒在了他的懷裡。

“妖妖！”

失去意識之前，耳邊是妖亦著急的呼喚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