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飛這話一出口,盛鵬頓時面帶感動之色,耿直也微微動容,以駱飛的身份,他能說出這話,實屬難得。

耿直接著也痛快道歉,然後又想解釋工作的事,駱飛一擺手,站起來,帶著斬釘截鐵的口吻道:“我給你們道歉,是私對私,但工作上的事,沒有任何妥協的餘地,這個字你們可以不籤,但問題必須給我在期限內徹底解決,不然必將被嚴厲追責!”

說完,不容耿直和盛鵬再說什麼,駱飛大步走了出去。

耿直和盛鵬頓時傻眼。

駱飛和秦川坐車離開江州賓館,車上,秦川笑道:“這一下搞地漂亮,臉打出去了,糖吃在內部,而且活還必須得幹好。”

駱飛哼笑一聲:“漂亮的還在後面,到時這倆貨如果不能限期整改好,看我怎麼收拾他們,有其他人做對比,到時老安也說不出什麼。”

秦川點點頭:“我斷言,半個月之內,他們是無論如何都整改不好的,到時以此為藉口狠狠整他們,老安當然無可奈何。”

駱飛點點頭,又哼笑一聲。

秦川又道:“只是,整改不好,也不利於你的工作啊,畢竟被約談的是你,你是解決問題的主體。”

駱飛轉頭看著秦川:“上面給我的整改期限是1個月,讓我給打了折扣……”

秦川恍然大悟,連連點頭:“好,好,這折扣好,半個月解決問題,必然凸顯出你處理問題的能力和魄力,而且陽山和松北的問題即使解決不好,也還有半個月的迴旋餘地,不礙大局,同時還能借此狠整這倆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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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飛沉思片刻,接著摸出手機給安哲打電話,說按照上面和安哲的指示,任務緊急部署下去了,大家回去立刻抓落實,半個月內就可以徹底完成整改任務。

駱飛隻字沒提耿直和盛鵬的事。

駱飛是故意這麼做的,他知道,安哲很快就會知道自己把盛鵬和耿直趕出會議室的事,他此刻不提,第一是想看安哲知道這事後會做出何種反應;第二是要讓安哲明白,自己此舉沒有任何針對他的意思,只是為了工作,不要想多了。

但駱飛當然知道安哲不會這麼認為,他此時不提,只是想借此堵住安哲的嘴。

駱飛明白,自己隱含的意思安哲肯定明白,那就是:雖然大家都是為了工作,但不要以為只能你藉著工作打我的臉,我也不是好欺負的,同樣可以反擊。

而且,駱飛想到,在大家看來,雖然自己的方法有些武斷,但卻是為了工作,而且是上面重壓下來的工作,自己這麼做,既是對下負責,更重要是對上負責,即使大家都知道了,在目前的緊急狀況下,也會充分理解,同時會覺得自己做事有性格有脾氣,對樹立自己的威望大有好處。

和安哲打完電話,駱飛和秦川相視一笑。

耿直和盛鵬被駱飛趕出會場的事,當天下午就擴散開了,雖然今天是週六不上班,但這種事還是傳的很快。

大多數普通底層人員對此事沒有想到很多,都以為這只是工作上的一個風波,甚至覺得在當前的緊急狀況下,駱飛這麼做也似乎可以理解,在某一方面,反應出他做事的雷厲風行。

但一些瞭解高層內幕的敏感人士得知此事,很快就意識到了什麼,都等著看安哲會做出何種反應。

喬梁當天下午得知了此事,是從苗培龍那裡知道的,盛鵬回去後給苗培龍做了彙報,苗培龍隨即給喬梁打來電話,想探知安哲對此事的反應。

聽苗培龍大概說完,喬梁立馬意識到,駱飛這麼做,有針對安哲的意圖。

喬梁很氣憤,尼瑪,這都什麼時候了,在這種事上,駱飛還忘不了內鬥,簡直是胡鬧。

喬梁接著去了安哲辦公室,把這事告訴了安哲。

安哲聽完後反應很平靜,接著讓喬梁給耿直和盛鵬打電話,瞭解事情的詳細經過。

喬梁分別給耿直和盛鵬打了電話,他們說的都一樣,然後告訴了安哲。

安哲聽完後神色依然很平靜,什麼都沒說,接著就繼續批閱檔案。

看安哲這反應,喬梁有些發懵,不知安哲對此事怎麼想的,不知他心裡會不會很生氣。

週末兩天很快過去,接著週一上班,在接下來的一週裡,安哲始終沒有對此事說過一句話,似乎他根本就不知道有這事發生。

這讓某些敏感人士不由暗暗揣測,私下開始議論,做著這樣或那樣自以為高明的分析。

這些敏感人士包括江州某些現任和退下來的高層。

喬梁也感到很困惑,心裡暗暗發急,但看安哲若無其事的樣子,又不好多問。

看安哲始終沒有任何反應,駱飛略微感到意外,但心裡又有些安穩,這種事是出於工作,安哲是不好表什麼態的,下一步,再等一週,半個月期限一到,就可以拿耿直和盛鵬開刀了,到時有其他縣區做對比,安哲是無話可說的。

駱飛心裡暗暗高興,又做好準備,處理完耿直和盛鵬,自己要親自掛帥解決陽山和松北交接處的環保問題,確保一個月期限內完成整改任務,這既顯出自己的重視,又顯出自己的能力。

有耿直和盛鵬前段時間的工作,剩下半個月解決好應該不成問題。

週一上班後,安哲突然有了動作。

上班後,喬梁剛進辦公室,就接到安哲的內線電話,讓他通知駱飛、秦川和張海濤來他辦公室。

喬梁聽了精神一振,接著下通知,下完通知和張海濤一起去了安哲辦公室。

安哲正坐在辦公桌後看檔案,看他們進來,抬了下眼皮,接著繼續看檔案。

張海濤和喬梁坐到沙發上,張海濤摸出煙放到嘴邊,又遞給喬梁一支,喬梁忙摸出打火機,先給張海濤點著,然後自己點著。

張海濤輕輕吸了兩口煙,然後看著安哲,此時他並不知道安哲讓他來有什麼事,這幾天,他一直在琢磨耿直和盛鵬被駱飛從會議室趕出去的事,也聽到了一些私下的議論,但從安哲這裡,一直沒看出任何動靜,不由揣測安哲的心思,不知他到底是怎麼想的。

上週,張海濤也私下問過喬梁,喬梁告訴他安哲早已知道此事,但為何沒有任何反應,自己也不知。

張海濤為此感到些許困惑,卻又感覺,安哲對此事心裡不可能無動於衷,稍有點敏感性的人都意識到駱飛此舉的意味,他不可能覺察不出。

此時安哲召他來,一會駱飛和秦川也要來,不知安哲今天會有什麼動作。

雖然進班子時間最晚,但作為安哲的大管家,在班子成員裡,張海濤和安哲的接觸自然要比其他人多,但即使如此,有時候,他還是揣摩不透安哲的心思,在有些事上,還得藉助於喬梁。

既然喬梁對此事都不知,那看來安哲這一週一直在獨自琢磨一些東西,不知他都思考了什麼。

一會駱飛和秦川來了。

看人到齊了,安哲抬頭看著大家:“先說說環保緊急治理的情況。”

安哲這話顯然是問駱飛和秦川的。

駱飛點點頭:“約談結束回來後的第二天,我就召開了緊急治理會議,在會上做了緊急部署,會上大家簽了限期整改責任狀,會後立刻開始落實。上週,我安排老秦對涉及的問題每天一排程,隨時關注著解決問題的進度,從目前的情況看,相關單位和縣區對涉及到的問題,解決措施是得力的,進展是明顯的,大多數有望在規定的期限內解決。”

“說說具體的情況。”安哲道。

駱飛看著秦川:“你來具體說。”

秦川開啟隨身帶的小本子,逐個開始彙報。

對此次環保緊急治理整改,雖然簽了責任狀,駱飛還是不敢怠慢,高度重視,他親自抓,秦川具體靠上,確實是每天一排程,排程完,兩人還要對每個問題進行具體分析。

聽秦川說完,安哲點點頭:“嗯,看來大多數問題,確實有望在半個月內解決好。”

駱飛和秦川點點頭,這大多數,不包括陽山和松北交接處的板材廠,甚至到目前,只有他們一個在拖後腿,根據駱飛和秦川目前瞭解的進度,截止到昨天,兩縣剛完成排查摸底,還沒有具體開始治理,按緊急會議的要求,只剩下一週時間了,這一週,要完成徹底的整改,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駱飛和秦川心裡明清,因為這是姚健和劉本濤留下的爛攤子,耿直和盛鵬剛就任不久,他們能在一週內做到現在這地步就已經不錯了,說明確實是下了功夫出了大力的,但過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既然緊急會上提出了半個月之內都要完成,既然大家都簽了字,他們雖然沒有簽字,也同樣不能例外,到時完不成追責,誰也說不出什麼,包括安哲。

駱飛此時心裡是安穩的,對陽山和松北的問題,他早有對策,本週一結束,下週一他就會親赴陽山松北現場辦公,有耿直和盛鵬的前期工作,有自己親自坐鎮,只要措施得力,在剩下的時間內完成整改是沒有問題的。

解決完問題,就要開始收拾耿直和盛鵬,到時要讓大家都看到,安哲重用的這倆貨是如何無能,安哲用人是如何沒有眼光。

想到這一點駱飛心裡就舒坦,工作沒耽誤,還藉此抽了安哲的耳光,還藉此提高了自己的威望,可謂是一舉多得。

安哲看著駱飛:“既然你在會上提出要半個月之內整改好,那任何問題任何單位任何人都不能例外。”

“對,一視同仁,誰都沒有權力搞特殊。”駱飛痛快道。

安哲接著道:“按照你在會上的要求,按照簽的責任狀,不管哪個問題沒有整改好,都要嚴肅追責。”

“是這樣的,我是完全按照上面和你的要求做的。”駱飛嚴肅道。

駱飛有意搬出了上面,而且又說這是安哲的要求,顯然這話裡有意味。

安哲點點頭:“嗯,對此我完全同意。”

駱飛聽了心裡暗喜,你既然完全同意,到時陽山和松北完不成整改,追責耿直和盛鵬的時候你可就什麼都說不出了。

但駱飛隨即又覺得安哲這話說的太痛快,難道他沒有意識到陽山和松北是不可能在剩下的一週內完成整改的?

以安哲的敏銳和縝密,這似乎不大可能。

那為何安哲要如此說呢?

駱飛不由感到些許困惑,一時琢磨不透安哲的心思。

秦川此時轉轉眼珠,也在琢磨安哲這話。

喬梁坐在旁邊安靜聽著,雖然安哲這話讓他感到困惑,但他又想到,安哲既然這麼說,應該是經過深思熟慮,有一定安排的,上週他雖然一直表現地很平靜,但內心一定沒有停止思考。

安哲然後道:“鑑於環保工作的重要性,鑑於此次被約談涉及到問題的數量和嚴重程度,鑑於上面的要求和我們目前的實際情況,我決定加大對緊急治理的督察督促……”

大家都看著安哲,不知他要打算怎麼做。

安哲接著道:“距離緊急治理會上提出的整改期限還剩下一週時間,為了確保所有問題都得到徹底整改,市裡要派出若干督導組,分赴各地指導檢查督促進展情況,保證解決問題不留死角不留遺患,保證對上對下都有一個圓滿的答覆和交代。”

駱飛鬆了口氣,原來安哲是要打算這麼搞,嗯,這確實不錯,對加大整改的力度和進度非常有利。

“我完全同意。”駱飛痛快道。

“這非常有必要。”秦川道。

張海濤點點頭:“這不但有必要,而且很及時。”

安哲接著道:“督導組的主要任務,一是監督各地在正確的方向上進行整改,二是積極協助他們解決工作中的難題,三是確保在限期完成整改的同時,不能出任何涉及到穩定和民生的問題。這三個任務,最後一點尤其重要,到時哪個地方因為整改引出亂子,我就拿哪個地方的督導組和當地責任人是問。”

對駱飛提出半個月內完成整改的要求,安哲心裡是不贊同的,因為他知道上面給出的整改期限是1個月,但駱飛既然已經在會上做出了佈置,而且還簽了責任狀,那他自然不好再多說什麼,說也無益。

安哲明白駱飛的心思,他是想透過如此高效的整改,體現出他雷厲風行的作風,對上對下都體現,藉此把其他幾個被約談的地市比下去,藉此增加上面對他的好印象,同時提高他在江州的威望和威信。

對這一點,安哲心裡倒也坦然,只要有利於大局,有利於整體工作,駱飛的小算盤成全就是,同時,這也有利於彌補之前工作上的失誤,提高江州的整體形象。

安哲現在如此說,是因為他考慮到,在駱飛急於求成的心理和高壓下,地方上可能會為了完成任務,搞出一些急於求成的過度行為,導致一些矛盾激化惡化,引發出社會問題。

如此,在冷靜觀察思考一週後,他決定未雨綢繆,提前做好善後,防止期間和之後可能出現的各種意外情況。

同時,派出督導組,安哲還有別的想法,只是這想法不會在這些人面前說出來。

對安哲這話,駱飛從心裡贊同,他也不願意因此出現任何問題,在這一點上,他和安哲的想法是一致的。

安哲接著道:“現在就開始確定各督導組人員,確定後馬上通知,立刻下去。”

然後大家現場商議確定督導組人員名單,主要從市直各部委辦中抽調,喬梁在旁邊做記錄。

最後輪到陽山松北板材廠督導組的時候,安哲看著大家:“你們看誰帶隊合適?”

駱飛和秦川暗暗琢磨,尼瑪,這個地方的活可不好乾,因為那邊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到時一旦追責,帶隊的必將受牽連。

如此,不能派自己人去。

那讓誰帶隊合適呢?

駱飛和秦川又暗暗琢磨。

張海濤此時也在尋思,陽山松北那邊的任務艱難險重,搞不好會負連帶責任,不管讓誰帶隊,這都不是個好活,安哲此時這麼說,是在徵求大家意見呢,還是他心裡已有合適人選?

張海濤不由看了一眼正低頭做記錄的喬梁,上次他臨危受命處理三江那突發事件,可是乾的實在漂亮,深得安哲讚賞和大家好評,此次這重任如果讓他來承擔,幹好了自然又是大功一件,第一會讓他得到鍛鍊,第二會提升他在大家心目中的位置,進一步夯實他的基礎,對他似乎有很大好處。

但同時,這任務實在風險太大,如果搞砸了,會對喬梁產生極大負面影響,甚至之前的努力都會付諸東流。

但這風險極大的事,如果派別人去,都知道這是個坑,誰會願意往裡跳?

如此思忖著,張海濤下意識看了一眼安哲,看到他有意無意瞥了喬梁一眼。

張海濤心裡一動,莫非安哲是動了喬梁的心思,想讓喬梁帶隊?

安哲有如此心思,似乎他一面是想到了這任務的艱鉅性,既然有風險,派自己的身邊人去更有說服力,更能讓大家看到他做事的公平公道;另一方面,似乎他想借此再給喬梁一個鍛鍊的機會,雖然這機會很冒險,但自古富貴險中求,風險越大,出彩就越濃,一旦成功,就會愈發得到大家的高度讚賞和好評。

一旦大概猜到安哲這心思,張海濤決定賭一把。

於是張海濤道:“我看讓喬主任去比較合適。”

聽張海濤這話,喬梁頓時意外,怔怔看著張海濤,如此重任,他怎麼想到自己了?其他組帶隊的都是正處,自己是副處,這合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