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了嗎?有顆隕石墜落在太平洋,你說會不會有怪獸跟著來到地球啊?”

“你奧特曼看多了吧?現實中哪裡會有怪獸這種東西?”

“可是你不覺得很酷嗎?如果真的有怪獸的話,會不會有奧特曼出現啊?如果可以,我想變成迪迦。”

“白痴啊你,都要上初中了,還想著變成光。”

夕陽西下,幾個小屁孩成群結伴的經過公園,討論著前幾天墜落在太平洋深處的隕石,盡情發散自己的天馬行空的想象力。

這時有眼尖的孩子發現了公園鞦韆上坐著個人影,驚訝道:“你們看,那是不是路明非啊?”

其餘幾人聞聲望去,只見鞦韆上坐著一個身材瘦小的男孩,他耷拉著肩膀低垂著腦袋,一手抓住鞦韆,另一隻手在垂落的黑髮間摩梭。

“他是在哭嗎?”

“應該是吧,他一直都很喜歡哭鼻子。”

“要去看看他怎麼了嗎?”

“算了吧,天這麼黑還是趕緊回家吧,不然回去晚了又要捱罵。”

“說的也是,趕緊走趕緊走。”

幾個小屁孩互相推搡打鬧著走遠了,只剩下鞦韆上那孤獨又渺小的身影,在夕陽的對映下顯得格外瘦削。

等那幾個住在附近的同學走遠了,鞦韆上的男孩才放下手,咕噥了一句:“誰在哭啊混蛋,我只是眼睛進了沙子而已。”

路明非放下手,抬起頭,露出一張清秀可愛的小臉。

眼眶紅紅的,漆黑雙眸中殘留著淡淡的悲傷。

本來爸爸媽媽說好了今年暑假會帶他去遊樂園玩,結果才剛考完試他們就說外邊有很重要的考古發現,著急忙慌的要出國去挖人家祖墳。

儘管路明非一直知道父母不怎麼靠譜,從小就因為工作的原因把他一個人扔在家裡,可這次未免太過分了一些。

都沒給他多少緩衝的時間,留了句“有空回來看你”就把他扔在叔叔家,從此消失在了他的生活。

好在,他已經習慣了父母的忙碌,並沒有特別難過。

雖然他確實對這個暑假充滿期待,也為遊樂園之旅做了許多準備,甚至努力在期末考了個好成績。

不過沒關係,叔叔對他的到來很歡迎,嬸嬸也因為父母給的撫養費表現的足夠熱情,小胖子堂弟更是為家裡多了個分擔火力的“戰友”感到高興,一切好像都很正常。

可隨著時間的推移,路明非發現自己並不能很好地融入這個早已成型的家。

他喜歡睡懶覺,喜歡躺在沙發看漫畫,喜歡看電視的時候整點零食,吃飯的時間不固定,與叔叔家的生活觀念格格不入。

而今天他跑回原來的家,卻發現那兒早已換了個模樣,等他找房東阿姨問了才知道早在一個月前爸媽就已經把房子退了,現在住的是其他人。

就在他入住叔叔家的那天,承載著他兒時記憶的小屋徹底成為過去式,他過去的一切彷彿虛假不可追溯的幻影。

“唉,真不想回去啊。”想到叔叔家裡的那個喜歡和他搶東西的胖堂弟,還有最近時不時甩一下臉色,平日裡還總對媽媽頗有微詞的嬸嬸,路明非就感到一陣頭疼。

他只是個剛剛小學畢業的孩子,大人之間的齷齪事兒,能不能不要牽連到他身上啊?

路明非雙腳蹬在地上,鞦韆慢慢的搖晃起來,他開始幻想自己此刻正騎在銀龍的背上在天空中自由自在的翱翔,不需要為父母的離開而感到悲傷,不用為隻字未動的暑假作業而發愁,也不用回去插足那一家三口的和諧生活。

天色越來越暗,月亮即將高懸夜空,路明非不情不願地站起身,腳尖一點一點的蹭著沙坑,磨磨蹭蹭地離開了鞦韆。

公園裡響起蟬鳴聲,路明非聽得心煩準備加快腳步跑回叔叔家,免得回去晚了又要面對嬸嬸聲若洪鐘的訓話,旁邊突然傳來了一個陌生的聲音:

“喂,這位小朋友,這麼晚了還不回家,小心被壞人抓走哦。”

“刷”的一下,路明非像只受驚的小兔子般往旁邊一縮,雙手下意識擺出奧特防禦的姿勢。

等看清來人的相貌,才發現嚇唬他的是一名身材高大,穿著卡通T恤和沙灘褲,腳踩人字拖的大叔。

藉著早已點亮的路燈,能看見這個大叔留著一頭半長不長的黑髮,腦後紮了一個小揪揪。

雖然長的很好看,但是黑眼圈跟熊貓似的,劉海長的快遮住眼睛,下巴處的胡茬也沒刮乾淨,一看就是個足不出戶的宅男。

路明非認識他,前天搬到叔叔家隔壁的鄰居,聽小區裡的婆嬸們說是一個寫小說的作家,因為編輯老是上門催稿粉絲老是寄刀片才搬到這兒來。

雖然這位鄰居大叔看上去很無害很搞笑,但小路同學時刻謹記安全教育課上的知識,對陌生人要保持應有的警惕,哪怕他是自己的鄰居。

畢竟他們不怎麼熟悉,算上這次也才是見過三面,前兩次都是下樓倒垃圾的時候碰到了。

每次見到都是穿著這種非常休閒居家的服飾,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難道這就是成年人的自由嗎?

如果可以,路明非也想一直呆在家裡玩遊戲看漫畫看電視,不用擔心被嬸嬸批評,真希望老天能他快點長大。

正發散著思維,旁邊的那位大叔伸手在路明非面前晃了晃:“嘿,小朋友發什麼呆呢?人販子可最喜歡你這種不聰明的小朋友了。”

路明非不滿地瞪了他一眼:“你才傻。”

“喲,終於肯回我的話了,我還以為你小子是啞巴呢。”那宅男大叔笑了笑,好像完全沒察覺到自己話語中的不禮貌。

路明非也沒有傻乎乎的表達自己的不滿,畢竟現在人少地方又偏,敵強我弱之下,他很識時務的沒有用言語刺激對方。

萬一要是惹惱了這個怪蜀黍,被他抓去賣了可怎麼辦,就算他不是壞人被按著打屁股也會疼的。

“走吧小朋友,我帶你回家找媽媽。”那鄰居大叔伸出一隻手示意路明非牽著,但路明非卻嫌棄的看了他一眼,默默的走到了前邊。

“嘿,你這小子真不可愛。”大叔嘀咕了一聲,跟在他屁股後邊,像個麻雀一樣唧唧歪歪說個不停:

“哎,小傢伙,你叫什麼名字?我剛來這城市,人生地不熟的也沒什麼朋友,要不咱倆認識一下,正好給你講講我這些年的光輝歲月?”

“大叔你好煩吶。”也許是離開了人跡罕至的公園走到街上,路明非的膽子也漸漸大了起來:“你們寫書的人都這麼多話嗎?”

“那倒不是,可能我太久沒跟人說話了吧。”那大叔也不惱,撓頭笑呵呵道:“我叫夏狄,夏天的夏,狄仁傑的狄,你可以叫我夏叔叔。”

“我叫路明非,路人的路,明白的明,非常的非。”

“好名字!路遙知馬力,明鏡亦非臺,你爸媽取名兒還是有水平的。”夏狄比了個大拇指。

“我不是小學生,別想著隨便忽悠我。”路明非虛著眼看向尾隨他的怪蜀黍,“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這句詩我還是聽過的。”

而且路遙知馬力後邊明明接的是日久見人心,連這麼經典的詩詞都能記串,可想而知這位作家大叔的文學功底有多拉胯,說不定被讀者寄刀片就是因為亂用典故。